第2章 春霖与野鸟
老巫医撑起木杖站起身来，快步走到窗前撩起帘子。一点淡淡的粪便味飘散了进来，奥克托不由得皱了皱眉。药罐子掉下来可以说是凌叶的幸运，但云象突然急停却是不可忽视的问题。事实上，奥克托恰好知道云象会出问题，眼前的药剂就是专门为云象准备的。
“格尔，你进来一下。”老巫医向外呼唤了一声，声音传得好远，继而一阵狂奔的脚步声，门帘被撩开，进来一个神气的小兽人。他叫格尔雷?伯利兹，奥克托的小孙子，比凌叶年长一岁，格尔是他的昵称。和奥克托一样，格尔雷是个纯血的狼兽人，不过除了一对毛茸茸的尖耳朵，基本还是普通人类的样貌。当然，这不包括那条脏兮兮的毛尾巴以及完全不符合同龄人的健壮的胳膊。
格尔雷冒冒失失地冲进来，险些碰到滚烫的坩埚，一个绿色的泡在坩埚口猛地炸开来，烫了他一下。格尔雷甩了甩手，一脸嫌弃地赶紧远离了坩埚，顺便投给凌叶一个十足的阳光笑容。
奥克拖看着孙子傻笑的样子觉得有些胸闷，用兽语没好气地问道：“有几头腹泻了？”
格尔雷可不敢怠慢，赶紧收了表情，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来：“目前只有脚下这一头，不过另外两头嘛，那咕噜声也是没个停。”
凌叶噗嗤一声笑出来。什么咕噜声，不就是排气放屁嘛。
“别笑，你不知道那味道，后面的猎人小队都吐了，说不准晚上可没肉吃！”格尔雷撇了一眼爷爷，偷偷朝凌叶嘟囔。对他来说，只能吃石头一样的风干牛肉，那是了不得的痛楚。
老巫医没有理会两个小家伙，按按手示意两个人坐下稍等。他走到药架旁，飞快地又挑了两样药材来，算着秒依次丢进坩埚里。浓稠的汁液并未发生变化，却散发出一种温和的香气。老巫医用木勺顺时针又搅拌了三圈，然后用木杖尖对准坩埚下的火舌凌空划了一个圈，就见火堆似乎一下子被抽光了空气，火焰立刻缩回木炭内，一缕黑烟慢悠悠地冒出来。老巫医挥手扇了扇，一股子气流一下带跑了黑烟，就连坩埚的热气都吹没了。
凌叶看得出神，这样的手段这一个月内他看了很多次，每一次都觉得奥克托此时都散发出别样的光彩，动作明明毫不华丽，自然而然中却又透着夺目。不过格尔雷是一点不买账的，其实每次从奥克托点火的动作开始，他就让自己的心思在旷野上狂奔了。
老巫医看看自己孙子专注地发呆，略略摇了摇头，从一旁取出两个细颈大肚的玻璃瓶，用木杖在坩埚上方绕着八字挥舞着，口中念念有词。就见坩埚里的绿汤腾空而起，随着老巫医用木杖往玻璃瓶一指，便自己分作两股，一滴不漏地归到瓶子里去了。
奥克托转身用木杖轻轻敲了下格尔雷的头拉回他狂奔的思绪，说道：“你们两个把这两份‘春霖剂’拿下去，一份给查理，让他混合在云象的饲料里，马上就喂食，另外一份交给费尔奇。”查理是商队的饲养员，照顾云象是他的首要任务，而费尔奇是后方的队医，说白了就是护理员，负责照顾一路上病倒的伙计。
格尔雷揉了揉头，飞快地起身，一只手递给凌叶把他也拉起来，两只狼耳扑棱了一下。两个孩子领了命，一人拿上一瓶就往外去了，掀起门帘时又听到老巫医叮嘱他们下云象时小心些，玻璃瓶记得送回来。格尔雷吐了吐舌头，他知道爷爷不放心他来去匆匆的性子，春霖剂虽然不算昂贵，但没了这两份再熬制就还要些时间了，云象和病人都耽搁不起。
格尔雷掀开了门帘往一旁让了让，示意凌叶先出门，凌叶脸红了红，送他一个微笑，侧身从他胸口挤了过去。门外是刺骨的寒风，没有雪花。一个月的时间，商队已经离开了伊顿雪山，不过伊顿地域的初春可不比冬天暖和，更别提云象7米向上的身高，空旷的脊背像是个迷你山地，再温和的微风吹上一吹也和风领主的鼻息一般了。
不过对于凌叶来说，这就算是真正的春风了。就连老巫医也看不出原由，一个人类的孩子是如何具有超过熊兽人的御寒能力的，就算是格尔雷这个火热的小哥，在这样的环境也至少穿一件露臂的兽皮背心，而凌叶，身上就只是一件单薄的麻布衫罢了。
两个孩子提着药剂瓶，小跑着溜到云象背脊的边缘。靠近肋骨上方的脊背边是三排升降用的盆梯，一个1米长宽的盆梯可以乘坐约莫4个人，使用的是简单的木质机械结构，用手拖动绳子就能上下升降。格尔雷力气比凌叶大不少，每次两个人上下都是他做苦力。
来到云象底下才真正有了点春意，没了高处的冷风，草地也泛出一点绿来。凌叶赤脚踩在仍然有点硬的草皮上，心底有一丝欣喜，尽管他同样享受和奥克托学习的时间，但谁会拒绝偷闲的好机会呢？
格尔雷扭了扭胳膊，抬腿就往队伍头走去，那是查理的位置。凌叶忙拉了他一把，竖起大拇指往后指了指，示意他分头行动，毕竟偷闲也要讲究效率，一人办一样终归是快许多。格尔雷点点头：“那等下还在这里汇合，早点回来，我带你出去。”格尔雷笑得有点神秘。
凌叶暂别格尔雷，他的任务是把春霖剂交给费尔奇，不过他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地，那就是厨房。凌叶知道格尔雷的神秘是什么，猎人队伍不在状态，两个人晚饭的肉食还得靠格尔雷解决。格尔雷是天生的猎手，尽管狩猎技巧不纯熟，但他善于发现动物的行踪，加上他喜欢运动，几乎可以在草地上狂奔一整个上午，只为抓住一只不会飞的野鸟。
凌叶要去厨房也和那只野鸟有关系。几天前格尔雷在晚餐前偷偷抓了几只野鸟回来，还顺手拿了猎人队伍的一杆羽箭当作签串，得意洋洋地拉着他在队伍侧翼生火，连毛都没拔就把几只野鸟给烤了。凌叶满怀期待地看着格尔雷活活把几只野鸟烧成了可怜巴巴的黑球。吃独食是不能忘了奥克托的，格尔雷把烧得最糊的那只野鸟孝敬给了老巫医，换回一个实打实的木棍砸头，毕竟那实在是太难吃了。即便剥除了黑糊的碳衣，可怜的鸟肉也完全没有滋味，除了一点类似鸡肉的味道，里面的肉甚至还未烤熟。格尔雷吃得回味无穷，大概带点血的肉他反而觉得更好，凌叶也只好把自己吃了一口的那只也给了他。格尔雷端着那只巴掌大的野鸟，低着头好一阵沉默，忽然狼吞虎咽地吃了，然后十分严肃地盯着凌叶，承诺下一次一定给他更好吃的。
凌叶看着格尔雷的表情，一时间觉得有点感动，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他已经获得了坚实的友情。据老巫医说，在兽人眼里，人类大都是狡猾的，如果是人类商人那更是堪比格林女妖的奸诈。所以兽人是不会轻易和人类成为朋友的。不过兽人对待真正的朋友却是极好的，而承诺，更是兽人最看重的东西。不能遵守承诺的族人，是不允许获得任何荣耀的。
尽管感动，但烹调的重任交给格尔雷显然是不明智的。第二天凌叶就悄悄找到了厨娘贝卡。凌叶是整个商队里为数不多的人类，讨喜的样子外加奥克托的缘故，他很快就和商队里的后勤头子们熟识。比如厨娘贝卡，理论上像他这样算是在商队里打杂的小工，晚餐就只能吃半块黑面包、一碗菜汤，但通常贝卡还会偷偷塞给他一小把风干牛肉，泡在菜汤里也是正经的肉食。凌叶找到贝卡，是希望她能偷偷帮他们开小灶烹饪格尔雷抓回来的野味，作为报酬，凌叶需要向她提供特制的调料。
是的，特制调料，凌叶眼下最得意的小秘密。
(本章完)
“格尔，你进来一下。”老巫医向外呼唤了一声，声音传得好远，继而一阵狂奔的脚步声，门帘被撩开，进来一个神气的小兽人。他叫格尔雷?伯利兹，奥克托的小孙子，比凌叶年长一岁，格尔是他的昵称。和奥克托一样，格尔雷是个纯血的狼兽人，不过除了一对毛茸茸的尖耳朵，基本还是普通人类的样貌。当然，这不包括那条脏兮兮的毛尾巴以及完全不符合同龄人的健壮的胳膊。
格尔雷冒冒失失地冲进来，险些碰到滚烫的坩埚，一个绿色的泡在坩埚口猛地炸开来，烫了他一下。格尔雷甩了甩手，一脸嫌弃地赶紧远离了坩埚，顺便投给凌叶一个十足的阳光笑容。
奥克拖看着孙子傻笑的样子觉得有些胸闷，用兽语没好气地问道：“有几头腹泻了？”
格尔雷可不敢怠慢，赶紧收了表情，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来：“目前只有脚下这一头，不过另外两头嘛，那咕噜声也是没个停。”
凌叶噗嗤一声笑出来。什么咕噜声，不就是排气放屁嘛。
“别笑，你不知道那味道，后面的猎人小队都吐了，说不准晚上可没肉吃！”格尔雷撇了一眼爷爷，偷偷朝凌叶嘟囔。对他来说，只能吃石头一样的风干牛肉，那是了不得的痛楚。
老巫医没有理会两个小家伙，按按手示意两个人坐下稍等。他走到药架旁，飞快地又挑了两样药材来，算着秒依次丢进坩埚里。浓稠的汁液并未发生变化，却散发出一种温和的香气。老巫医用木勺顺时针又搅拌了三圈，然后用木杖尖对准坩埚下的火舌凌空划了一个圈，就见火堆似乎一下子被抽光了空气，火焰立刻缩回木炭内，一缕黑烟慢悠悠地冒出来。老巫医挥手扇了扇，一股子气流一下带跑了黑烟，就连坩埚的热气都吹没了。
凌叶看得出神，这样的手段这一个月内他看了很多次，每一次都觉得奥克托此时都散发出别样的光彩，动作明明毫不华丽，自然而然中却又透着夺目。不过格尔雷是一点不买账的，其实每次从奥克托点火的动作开始，他就让自己的心思在旷野上狂奔了。
老巫医看看自己孙子专注地发呆，略略摇了摇头，从一旁取出两个细颈大肚的玻璃瓶，用木杖在坩埚上方绕着八字挥舞着，口中念念有词。就见坩埚里的绿汤腾空而起，随着老巫医用木杖往玻璃瓶一指，便自己分作两股，一滴不漏地归到瓶子里去了。
奥克托转身用木杖轻轻敲了下格尔雷的头拉回他狂奔的思绪，说道：“你们两个把这两份‘春霖剂’拿下去，一份给查理，让他混合在云象的饲料里，马上就喂食，另外一份交给费尔奇。”查理是商队的饲养员，照顾云象是他的首要任务，而费尔奇是后方的队医，说白了就是护理员，负责照顾一路上病倒的伙计。
格尔雷揉了揉头，飞快地起身，一只手递给凌叶把他也拉起来，两只狼耳扑棱了一下。两个孩子领了命，一人拿上一瓶就往外去了，掀起门帘时又听到老巫医叮嘱他们下云象时小心些，玻璃瓶记得送回来。格尔雷吐了吐舌头，他知道爷爷不放心他来去匆匆的性子，春霖剂虽然不算昂贵，但没了这两份再熬制就还要些时间了，云象和病人都耽搁不起。
格尔雷掀开了门帘往一旁让了让，示意凌叶先出门，凌叶脸红了红，送他一个微笑，侧身从他胸口挤了过去。门外是刺骨的寒风，没有雪花。一个月的时间，商队已经离开了伊顿雪山，不过伊顿地域的初春可不比冬天暖和，更别提云象7米向上的身高，空旷的脊背像是个迷你山地，再温和的微风吹上一吹也和风领主的鼻息一般了。
不过对于凌叶来说，这就算是真正的春风了。就连老巫医也看不出原由，一个人类的孩子是如何具有超过熊兽人的御寒能力的，就算是格尔雷这个火热的小哥，在这样的环境也至少穿一件露臂的兽皮背心，而凌叶，身上就只是一件单薄的麻布衫罢了。
两个孩子提着药剂瓶，小跑着溜到云象背脊的边缘。靠近肋骨上方的脊背边是三排升降用的盆梯，一个1米长宽的盆梯可以乘坐约莫4个人，使用的是简单的木质机械结构，用手拖动绳子就能上下升降。格尔雷力气比凌叶大不少，每次两个人上下都是他做苦力。
来到云象底下才真正有了点春意，没了高处的冷风，草地也泛出一点绿来。凌叶赤脚踩在仍然有点硬的草皮上，心底有一丝欣喜，尽管他同样享受和奥克托学习的时间，但谁会拒绝偷闲的好机会呢？
格尔雷扭了扭胳膊，抬腿就往队伍头走去，那是查理的位置。凌叶忙拉了他一把，竖起大拇指往后指了指，示意他分头行动，毕竟偷闲也要讲究效率，一人办一样终归是快许多。格尔雷点点头：“那等下还在这里汇合，早点回来，我带你出去。”格尔雷笑得有点神秘。
凌叶暂别格尔雷，他的任务是把春霖剂交给费尔奇，不过他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地，那就是厨房。凌叶知道格尔雷的神秘是什么，猎人队伍不在状态，两个人晚饭的肉食还得靠格尔雷解决。格尔雷是天生的猎手，尽管狩猎技巧不纯熟，但他善于发现动物的行踪，加上他喜欢运动，几乎可以在草地上狂奔一整个上午，只为抓住一只不会飞的野鸟。
凌叶要去厨房也和那只野鸟有关系。几天前格尔雷在晚餐前偷偷抓了几只野鸟回来，还顺手拿了猎人队伍的一杆羽箭当作签串，得意洋洋地拉着他在队伍侧翼生火，连毛都没拔就把几只野鸟给烤了。凌叶满怀期待地看着格尔雷活活把几只野鸟烧成了可怜巴巴的黑球。吃独食是不能忘了奥克托的，格尔雷把烧得最糊的那只野鸟孝敬给了老巫医，换回一个实打实的木棍砸头，毕竟那实在是太难吃了。即便剥除了黑糊的碳衣，可怜的鸟肉也完全没有滋味，除了一点类似鸡肉的味道，里面的肉甚至还未烤熟。格尔雷吃得回味无穷，大概带点血的肉他反而觉得更好，凌叶也只好把自己吃了一口的那只也给了他。格尔雷端着那只巴掌大的野鸟，低着头好一阵沉默，忽然狼吞虎咽地吃了，然后十分严肃地盯着凌叶，承诺下一次一定给他更好吃的。
凌叶看着格尔雷的表情，一时间觉得有点感动，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他已经获得了坚实的友情。据老巫医说，在兽人眼里，人类大都是狡猾的，如果是人类商人那更是堪比格林女妖的奸诈。所以兽人是不会轻易和人类成为朋友的。不过兽人对待真正的朋友却是极好的，而承诺，更是兽人最看重的东西。不能遵守承诺的族人，是不允许获得任何荣耀的。
尽管感动，但烹调的重任交给格尔雷显然是不明智的。第二天凌叶就悄悄找到了厨娘贝卡。凌叶是整个商队里为数不多的人类，讨喜的样子外加奥克托的缘故，他很快就和商队里的后勤头子们熟识。比如厨娘贝卡，理论上像他这样算是在商队里打杂的小工，晚餐就只能吃半块黑面包、一碗菜汤，但通常贝卡还会偷偷塞给他一小把风干牛肉，泡在菜汤里也是正经的肉食。凌叶找到贝卡，是希望她能偷偷帮他们开小灶烹饪格尔雷抓回来的野味，作为报酬，凌叶需要向她提供特制的调料。
是的，特制调料，凌叶眼下最得意的小秘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