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活丧
中原共有两条辽阔江河，一清一黄，黄者曰浑河，清者曰涿江。
浑河以南，临河三州，自古为鱼米之乡，三州皆归于楚。楚国姓曹，辖四州半，立国二十年，国富兵强。是中原六国两大霸主之一。
楚国汝州，涵城，城中有一朱门，挂黑纱白绫，气氛凝重异常。
于家，楚国境内少有的江湖门派之一，楚国境内重文而轻武，重农而轻商。楚国未立国之前，大顺朝武风盛行，楚国境内大小门派不下百余。
但楚王立国之后，重文而轻武，整军以安内，楚王赵笠曾下昭曰:“侠以武犯禁，不可姑息。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江湖中人，荣军者豪杰，不荣者草莽，荣军者成义，不荣者成仁。”
要求境内门派必须向兵部登记，并由兵部统一安排充入军中各营。
于是短短两年内，楚国境内大小门派十不存一，反抗者皆被灭门，剩余的，都是些有大靠山，或者有特殊用途的门派。
而于家，就是楚国境内少有的，有特殊用途的门派之一。
于家原叫浑南十二坞，原来汝州还是大顺朝的时候，于家的码头遍布浑河南北，共计十二个，故此得名。
于家能够得以幸免，正因为这个得天独厚的条件，楚国虽重农轻商，但楚王曹笠却不是一个目光短浅之人，于是乎，于家承担起了整个楚国对外通商的重任，成了楚王眼中的红人，整个家族的实力，不减反增。
本该是大红大紫的于家，现在却正在举办丧事，是于家庶子的。
于家家主正值不惑之年，膝下两子，长子嫡出，年方十七。
庶子，也就是灵堂之内，棺材盖儿里头的那个短命鬼，同样是十七。
庶子灵堂清静无比，除了庶子亲生母亲徐氏和随身丫鬟之外，只有一块檀木牌位，上面刻着“于氏庶子于狰之灵位”九个楚篆。
楚篆秀美，灵堂清静，徐氏红着双眼一把一把的往火盆之内投放黍稷梗。
火烧青烟缈缈，堂内更显凄凉。
眼看日头快到中午，门外轻手轻脚走来一名青衫家奴，双手捧了午饭，递到徐氏眼前。
青衫家奴先是叩拜了灵位，才转向徐氏说到：“二娘，您还是吃点东西吧，我让厨房做的清淡，您好歹吃几口，不然狞哥儿在天之灵如何能够安心?”
徐氏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她没有说话，她的喉咙早已哭哑，也说不出话了。徐氏身边丫鬟见状，立刻拿起碗筷准备服侍徐氏用膳。
青衫家奴一边捧起一把黍稷梗向火内投去，一边说到：“要说狞哥儿，真个白瞎了，谁不知道我们狞哥儿是浑南七小才子之一，文采非凡，今年楚王举仕，狞哥儿已经是册上有名的人物，眼看就要入仕为官，施展抱负，谁料……唉!”
说着说着青衫家奴的眼角竟泛起泪光，语气有些哽咽道:“要我说，定是大娘，他那个草包儿子，整天就知道花天酒地，定是他们怕狞哥儿夺了她们的……”
听青衫家奴还要说下去，徐氏马上推了推他，摇了摇头，示意不许他再说下去。
青衫家奴见此景，眼圈更红说到:“二娘您命真的苦，被家主冷落多年，这些年狞哥儿渐露文采之后，才渐渐被家主看重，不被大娘他们欺负，如今连个来吊念的都没有……”
听青衫家奴还要说下去，徐氏立刻用手捂住了家奴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青衫家奴只得作罢，不再言语，堂内只余下徐氏轻轻的咀嚼声。
又过半晌，徐氏用完午饭，青衫家奴接过碗筷，犹豫了下，还是跪了下来，朝徐氏磕了三个响头道：“二娘，如今狞哥儿没了，您却不用担心，狞哥儿生前待我最好，日后，我定将您当做亲娘来照顾!”
说罢，青衫少年不待徐氏反应，便匆匆起来，准备离开。
就在此时，原本安静如水的灵堂突然起了一丝波澜，随即便是惊涛骇浪!
最初只听得几声闷响，犹如敲门，随即便如小鹿乱撞，叮叮当当!只见于狰灵位之后，棺材板被猛地掀开!
因为还未过头七，于狰的棺椁还未上钉。
只见一只着蓝色锦缎袖子的手从棺材内伸出来，用劲全力把着棺材的边沿，露出了穿着蓝色锦缎寿衣的半个身子，只见此人面带死色，枯瘦不堪，张了张嘴，发出了一句细微的声音：“……娘。”
徐氏看着这一幕捏呆呆发愣，身边的丫鬟受不住刺激，双眼一翻竟晕了过去，青衫少年手中碗筷咣当摔落在地，徐氏看着棺材内的景象，干涩红肿的喉咙中发出一句沙哑又凄惨的声音：“我的儿……”
青衫少年反应过来，顾不得落地的碗筷，撒腿便跑出去，大叫着：“快来人呐!快来人呐!狞哥儿……二少爷活过来啦!快来人哪!”
不多时，门外便聚集了一众家丁，各个手中拿着棍棒，全都围在灵堂之外，不敢入内。
经过一阵折腾，于家二少爷终于从冰冷的管材板上移到了温暖的橡木牙床上。
揉了揉发黑的眼睛，于狰看着屋里的一切，一切都那么的熟悉，和记忆中温暖的家一模一样。
可这一切很快就要失去了，和当初一样，或者说，现在就是当初。
没错，于狰回来了，不是从阴曹地府，而是从十年后。
十年前，也就是现在。于狰因为于家大少爷，也就是于狰同父异母的亲哥哥，没有记住他的母亲交代的剂量，下毒下少了一半，所以于狰当年便捡了一条命。
可后来，于家大夫人仍然不依不饶，竟然想尽办法，污蔑于狰并非于家家主亲生，并且令于家家主深信不疑。
于狰的生母为了自证清白，在自己的房中自益而亡，而于狰也被当做野种赶出于家。
曾经的秀才沦落为乞丐，苟延残喘活了十年，最后呛死在一口冻得梆硬的血馒头上。
那年的冬天特别冷，山神庙里冻死了好几个乞丐，家家户户都没有余量，乞丐过得也很乞丐。
于狰好容易讨来了半个冻馒头，回来后确被所有乞丐盯上了。
为了这口馒头，于狰手上粘了三条乞丐的命，当他蘸着热血吞食馒头的时候，确最终仍然噎死在馒头上。
可能这就是命中注定吧！
(本章完)
浑河以南，临河三州，自古为鱼米之乡，三州皆归于楚。楚国姓曹，辖四州半，立国二十年，国富兵强。是中原六国两大霸主之一。
楚国汝州，涵城，城中有一朱门，挂黑纱白绫，气氛凝重异常。
于家，楚国境内少有的江湖门派之一，楚国境内重文而轻武，重农而轻商。楚国未立国之前，大顺朝武风盛行，楚国境内大小门派不下百余。
但楚王立国之后，重文而轻武，整军以安内，楚王赵笠曾下昭曰:“侠以武犯禁，不可姑息。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江湖中人，荣军者豪杰，不荣者草莽，荣军者成义，不荣者成仁。”
要求境内门派必须向兵部登记，并由兵部统一安排充入军中各营。
于是短短两年内，楚国境内大小门派十不存一，反抗者皆被灭门，剩余的，都是些有大靠山，或者有特殊用途的门派。
而于家，就是楚国境内少有的，有特殊用途的门派之一。
于家原叫浑南十二坞，原来汝州还是大顺朝的时候，于家的码头遍布浑河南北，共计十二个，故此得名。
于家能够得以幸免，正因为这个得天独厚的条件，楚国虽重农轻商，但楚王曹笠却不是一个目光短浅之人，于是乎，于家承担起了整个楚国对外通商的重任，成了楚王眼中的红人，整个家族的实力，不减反增。
本该是大红大紫的于家，现在却正在举办丧事，是于家庶子的。
于家家主正值不惑之年，膝下两子，长子嫡出，年方十七。
庶子，也就是灵堂之内，棺材盖儿里头的那个短命鬼，同样是十七。
庶子灵堂清静无比，除了庶子亲生母亲徐氏和随身丫鬟之外，只有一块檀木牌位，上面刻着“于氏庶子于狰之灵位”九个楚篆。
楚篆秀美，灵堂清静，徐氏红着双眼一把一把的往火盆之内投放黍稷梗。
火烧青烟缈缈，堂内更显凄凉。
眼看日头快到中午，门外轻手轻脚走来一名青衫家奴，双手捧了午饭，递到徐氏眼前。
青衫家奴先是叩拜了灵位，才转向徐氏说到：“二娘，您还是吃点东西吧，我让厨房做的清淡，您好歹吃几口，不然狞哥儿在天之灵如何能够安心?”
徐氏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她没有说话，她的喉咙早已哭哑，也说不出话了。徐氏身边丫鬟见状，立刻拿起碗筷准备服侍徐氏用膳。
青衫家奴一边捧起一把黍稷梗向火内投去，一边说到：“要说狞哥儿，真个白瞎了，谁不知道我们狞哥儿是浑南七小才子之一，文采非凡，今年楚王举仕，狞哥儿已经是册上有名的人物，眼看就要入仕为官，施展抱负，谁料……唉!”
说着说着青衫家奴的眼角竟泛起泪光，语气有些哽咽道:“要我说，定是大娘，他那个草包儿子，整天就知道花天酒地，定是他们怕狞哥儿夺了她们的……”
听青衫家奴还要说下去，徐氏马上推了推他，摇了摇头，示意不许他再说下去。
青衫家奴见此景，眼圈更红说到:“二娘您命真的苦，被家主冷落多年，这些年狞哥儿渐露文采之后，才渐渐被家主看重，不被大娘他们欺负，如今连个来吊念的都没有……”
听青衫家奴还要说下去，徐氏立刻用手捂住了家奴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青衫家奴只得作罢，不再言语，堂内只余下徐氏轻轻的咀嚼声。
又过半晌，徐氏用完午饭，青衫家奴接过碗筷，犹豫了下，还是跪了下来，朝徐氏磕了三个响头道：“二娘，如今狞哥儿没了，您却不用担心，狞哥儿生前待我最好，日后，我定将您当做亲娘来照顾!”
说罢，青衫少年不待徐氏反应，便匆匆起来，准备离开。
就在此时，原本安静如水的灵堂突然起了一丝波澜，随即便是惊涛骇浪!
最初只听得几声闷响，犹如敲门，随即便如小鹿乱撞，叮叮当当!只见于狰灵位之后，棺材板被猛地掀开!
因为还未过头七，于狰的棺椁还未上钉。
只见一只着蓝色锦缎袖子的手从棺材内伸出来，用劲全力把着棺材的边沿，露出了穿着蓝色锦缎寿衣的半个身子，只见此人面带死色，枯瘦不堪，张了张嘴，发出了一句细微的声音：“……娘。”
徐氏看着这一幕捏呆呆发愣，身边的丫鬟受不住刺激，双眼一翻竟晕了过去，青衫少年手中碗筷咣当摔落在地，徐氏看着棺材内的景象，干涩红肿的喉咙中发出一句沙哑又凄惨的声音：“我的儿……”
青衫少年反应过来，顾不得落地的碗筷，撒腿便跑出去，大叫着：“快来人呐!快来人呐!狞哥儿……二少爷活过来啦!快来人哪!”
不多时，门外便聚集了一众家丁，各个手中拿着棍棒，全都围在灵堂之外，不敢入内。
经过一阵折腾，于家二少爷终于从冰冷的管材板上移到了温暖的橡木牙床上。
揉了揉发黑的眼睛，于狰看着屋里的一切，一切都那么的熟悉，和记忆中温暖的家一模一样。
可这一切很快就要失去了，和当初一样，或者说，现在就是当初。
没错，于狰回来了，不是从阴曹地府，而是从十年后。
十年前，也就是现在。于狰因为于家大少爷，也就是于狰同父异母的亲哥哥，没有记住他的母亲交代的剂量，下毒下少了一半，所以于狰当年便捡了一条命。
可后来，于家大夫人仍然不依不饶，竟然想尽办法，污蔑于狰并非于家家主亲生，并且令于家家主深信不疑。
于狰的生母为了自证清白，在自己的房中自益而亡，而于狰也被当做野种赶出于家。
曾经的秀才沦落为乞丐，苟延残喘活了十年，最后呛死在一口冻得梆硬的血馒头上。
那年的冬天特别冷，山神庙里冻死了好几个乞丐，家家户户都没有余量，乞丐过得也很乞丐。
于狰好容易讨来了半个冻馒头，回来后确被所有乞丐盯上了。
为了这口馒头，于狰手上粘了三条乞丐的命，当他蘸着热血吞食馒头的时候，确最终仍然噎死在馒头上。
可能这就是命中注定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