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舞狂戈惊鸿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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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昆仑战书

    素闻天下道法皆出昆仑,纵横六合,睥睨八荒,鄙人仰慕直至。圆月亥时,当携云而来,玉京乃帝云之乡,公正严明,必不致令我失望矣。

    战书正平摊在光洁的玉案之上。昆仑八景灯辉映下的蓝光,将青玉片材质的战书反射成一种玄妙的青蓝弧光,也使得那大刀阔斧似的铭刻金体字看来更如笔走龙蛇般飘逸。战书没有署名,却带着一股不屈的战意,而这内意霸气,外形飘逸的字,却已能证明这片战书是谁下的。

    接到这卷战书的是当今昆仑玉虚宫的掌教天苓子,他此刻就坐在案台旁,那张平日里无上威严的脸上,眼下肌肉竟不时地跳动着,像是镜湖上荡起的圈圈涟漪,而他的眼睛正瞪着这片战书,就像是要从里面悟出真法一般。

    昆仑玉虚宫的玉清殿内,还有三个人。一个须发尽白的道人,身着白色道袍,神情极为威武,坐在左边的一张梨花木椅上,手里端着泡着昆羽茶的茶杯,上下来回的端起又放下,也不知道茶是已经凉了,还是早成空杯了。另一个额头凸出,目泛精光,灼灼蒸腾的黑袍道人就坐在天苓子身旁,双手轻抚着陈在案上的一对似石似玉的圆环,嫩白、修长的手指,在灯光下看着仿若玲珑凝玉。

    这二人面色也是十分沉重,如剑芒的目光不停闪烁着,似乎都在思索着问题。

    还有个样貌清癯,一身灰袍的长须道人,却只是静静盘坐在角落的蒲团上闭目养神,整个人看不出丝毫特别的地方,只有背后斜着无穗的无鞘长剑,稍微透出了一抹灰光,剑身呈灰石般颜色,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铸成的。

    白袍道人走过玉案,拿起那片战书,冷笑道:“这算什么?示威?切磋?他就凭这一纸战书,就想挑战我昆仑群山?”

    黑袍道人重重拍了下玉案,厉声道:“戈剑秋!你未免将群山真人瞧得轻于鸿毛了。”

    天苓子眼眉一挑,嗫嚅着道:“但他凭着这般同样的玉片,已不知道挑战了多少同道名修了,他说要在亥时来战,咱们又岂能避让。”

    黑袍道人冷冷道:“哦?那就战罢!”

    天苓子叹了口气,道:“上个月虎河山的五杨先生就接到他一纸战书,说要跟五杨先生斗法论道,五杨先生在被迫应战下,还请了‘马蹄连横’尹州真人和‘抱福常在’范先隐两位掠阵,但最后还是输给他了……唉!据说还赔上了镇山宝书‘白虎玉经’。”

    黑袍道人冷笑道:“‘天伏子’师兄既不是尹州真人,我‘天煜子’也不是范先隐,何况”

    他顿了顿,瞧了那灰袍道人一眼,缓缓接道:“还有闻名于天下群山的‘天诛子’师弟在,合我三人之力若还战不下戈剑秋,这世间只怕再无人有一战之力了。”

    天诛子睁开双眼一笑,道:“师兄莫要给师弟带高帽了,自从烟霞谷一役后,我这些年一直徘徊在乾元境后期,再过几年,如果还晋不了无相境,只怕都抵不过那七九天劫而成灰灰了。”

    当年烟霞谷一战,天诛子力挫群魔,但被群魔围攻下而重伤,这么多年来,他伤愈后,修为勇猛精进下已近乾元之境,数昆仑道门不世出高手,眼下,他面带微笑,侃侃而言,还当真是显得有些得意。

    天伏子手捋长须,纵声一笑,道:“这天下群山谁不知道天煜子师弟修为超绝,两手‘森木环诀’更是神鬼莫测,当年烟霞谷一役虽然没有天诛子师弟惊艳,但一饮一啄,总是有失有得,如今修为却是更上一层楼,当真叫人心生佩服。”

    天煜子笑道:“师兄说笑了,老了,不中用了,此次若非一心想见识下这位千年难遇的修真奇才,魔道公子,我是不会踏出峰门一步的了。”

    天苓子忽然笑道:“天诛子师叔的‘星尘剑诀’独步寰宇,当年横扫群魔的盖世英姿,现在还时常听闻,可惜我当时年幼,如今也只能仰望了。”

    天诛子笑道:“都是传闻,当不得真的,师侄你日理万机,我等衔太上长老一职多年,眼下道门有事,自然也都会尽力,你放心好了。”

    只听晚风中传来隐隐的钟鼎报更之声,天煜子豁然站起,道:“亥时到了。”

    天苓子眉头一皱,手间一道法诀作过,却是又在玉清殿外布下了一道禁制。

    他布下这道禁制后,眉头更深,道:“可惜不能聚齐另外四峰宗师,三位师叔伯,呆会可能有一场恶战,咱们还是尽早做过准备才是。”

    天伏子笑道:“掌教师侄无需紧张,我早就在山门处布置好‘三昧离火阵’,两位师弟也都另加了阵法,就算戈剑秋魔功修为绝世,也是够他喝一壶了。”

    天诛子从蒲团间站了起来,疑声道:“奇怪,怎么还没来?那戈剑秋素来说到做到,如果已拜山,咱们那些大阵也自然会示警,可是……”

    天苓子截口笑道:“难道是三位师叔伯威名赫赫,竟真的将戈剑秋吓得不敢来了?!”

    天煜子仰天笑道:“戈剑秋,嘿嘿,想不到你居然也是个……”

    忽见天诛子作着噤声的手势,他一愣,笑声却瞬间停止,殿外已有人作歌传来:“煮玄理,饮道真,醉卧杳杳太虚处。奏惊鸿,寒刃舞,荡尽悠悠万古愁。江南客,塞北风,山高海阔,千载烟云一览空。”

    歌诀声声,如轰雷般翻滚而过,又似海潮击岸,一波未平,一浪又起;三十七个字,每一个字节的发声,从清越到震耳,最后竟把殿内那万年常明的八景灯火给吹灭;而灯破火灭之间,玉清殿似乎在火光中轻微摇曳,大殿上方的缝隙里、牌匾上,残存的灰尘也都簌簌而落。

    天伏子身如长虹般飘到了殿门口,云气晃荡之间,只见远处半空中傲立着一条高大的人影,头悬钟鼎,脚踏古兽,手里擎着个近五尺长的阔刀,在月华下看来,正闪烁着淡淡的锋芒,那人影口中犹在笑道:“戈剑秋携云而至,礼数欠周,惊扰之处,恕罪恕罪。”

    天苓子面如沉水,早已失色,轻颤道:“你……你……”

    灯影摇光、风声雷动,天伏子、天煜子身形已消失在当场。

    天诛子沉声道:“他就是戈剑秋?”

    天苓子面作忧状道:“应该是不会错的了。”

    他说完,身也化作一道惊鸿飞出,一教之掌,道行自是不弱。

    天诛子见三人前后摄出,也不立刻跟随。

    他微微摇头,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你有何等的能耐,哼!”

    然后,他眼睛盯着殿外,一步步走了出去。

    突听前方殿门上一阵木絮碎裂声传来,一道巨大的刀芒在他身前劈下,随着牌匾的木絮前后飘落,刀芒极耀处已破入他身前足下的昆吾玉铺石板之上,凡物难伤的昆吾玉制石板,眼下已被那道刀芒斩成长约丈余的沟壑。

    沟壑深深,怵目惊心!

    他修为超绝,也被这道刀芒吓了一跳,大惊之下,腾空一个侧身,手诀一展,背后灰色仙剑已被他祭出,但那道森森刀芒,一发即收,哪还见有其他。

    却听得外面又接连传来刀刃的破空声,天诛子双足步罡疾踏,身影飞扑而出,只见殿外阵阵山摇地动,灰尘漫天,半空上有四条人影正作法缠斗个不停。

    天诛子环顾四下,面色立刻惨变,失声道:“坏了!”

    他仙剑一引,身化流光,沿着整座玉虚宫的边缘巡视起来,只见整座玉虚峰已满目疮痍,表体间全是大小不一、高低不同的深深沟壑,往日里玄妙非常的镇山禁制,眼下却已呈残缺破败之象,哪里还有平日里震慑群山那仙门巨阀的样子。

    天诛子石头般怔在半空,面上神情极为奇特,也不知究竟是哭还是笑,口中不住喃喃道:“戈剑秋你果然厉害,但你莫要得意,禁制虽毁,只要我们人在,你如今想轻易离去,却也是万难了。”

    天空上风雷声依旧,在月华的照映下,一条高大的人影傲立在渺渺云间,而另外三条人影却在云气里来回奔腾穿梭,还不时的交换着方位。

    天诛子自然认得出那三个同门配合使着本门镇山的“玉虚三绝阵”,正全力斗着那个高大的人影。

    人影飞腾,云气震荡!

    他正想作诀飞身而上,突然间,“中计了!”一声三字,随着高空中那高大人影的身形消散,他远远便听得掌教天苓子一声狂吼。

    然后,几道风声嗖嗖落下,却见天伏子、天煜子、天苓子已接连而回。

    天伏子气道:“原来是具化身,这戈剑秋当真可恶!”

    天煜子笑道:“我还以为他有多能耐,想不到,堂堂一个修真奇才、魔道公子,居然作起缩头乌龟来了。”

    天苓子掌教正想说什么,忽然脸色大变,他游龙般飞回玉清殿,冲进了后殿,打开壁垒处的一间密室,瞧见那紫花碧玉匣还好生生在里面,不禁长长松了口气,转首对着赶来的三位太上长老道:“我方才见对方的化身人影消散,以为他此次斗法事假,盗法却真,现在看来,我是多心了!”

    天诛子双眸失神地瞧着紫花碧玉匣,喃喃道:“他竟然只出一具化身与你们斗法,那他真身呢?”

    众人听他问到,脸色尽皆愕然。

    天苓子似乎想起了什么,面色又变,带着狐疑又笃定的神色,打开了匣子,匣子里空荡荡的,里面哪还有什么洞真道书,他一声惊呼,便晕了过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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