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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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大雨留人总结会

又是小婵恼人的来信,简单的两句:

益民哥,我好烦恼,那样太痛苦了。

齐益民老师刷刷地伴随着自己的心撕碎,并把勾起自己痛苦的昔日美好撕碎。纸屑儿纷纷飘落,泪水断断续续滴下。他早早地吹灭灯火,扯上被单蒙头盖住。

恼人的梅雨季节,总是淅淅沥沥地下着雨儿,太阳总是躲在云层中,雾霭笼罩着大地,房子里湿漉漉散发着煞人的霉味。墙角下,床底下,书桌下生长出几株野草,居然还有两株梧桐,可怜的小树苗,长在不该长的地方,如同人来到不该来的地方一样,要不定会长成为参天大树。

老鼠在床底的角落里欢快地打洞,蚂蚁不分昼夜地掘眼,这些可爱的小生命非常喜爱这间供齐益民老师居住的猫耳洞,打算在此长住久安,当他在煤油灯下夤夜阅卷备课时为他引吭高歌,精灵的蚂蚁勇敢地在他脚背上爬动啃咬,使他明白这里除他外还有别的生命,为他驱赶寂寞和孤独。他为房里有老鼠和蚂蚁而骄傲,把饭丢到洞口边,并说,朋友,谢谢你们陪伴我,用你们弱小顽强的生命鼓舞我,你们不为自己的渺小而自卑,却是昼夜有滋有味地忙碌。

“我,一个力量大你们数百倍,智慧大无穷的人难道不应该辛勤工作吗?朋友,我为拥有你们而高兴自豪。请不要嫌弃,咱们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齐益民老师放下手中的笔,一种沉重的瞌睡感有滋有味侵袭而来,他使劲『揉』着眼睛,床底下两只硕大的老鼠为他表演精彩的节目,为他驱赶瞌睡虫。这里人很瘦,可爱的老鼠倒很肥壮,足有小猫那么大。它们先是在床下来回几次短跑,完全不亚于短跑运动员赛前训练。然后沿墙脚散步,那悠悠劲儿活如情侣花前月下。最后到床下撕咬翻滚,也许是摔跤,也许是情侣间的戏耍斯摩。这令他欢欣又嫉妒。

齐益民老师在心里恨恨地诅咒了一句:他妈的,你们城里婊子养金猫,我们山村野夫喂黑鼠。又悲哀地自嘲,连老鼠都不如,人家都有个伴,有爱有情的自由自在。没有野心也没有重负,多美!他想睡也睡不成了,老鼠欢兴犹酣,蟋蟀放声噪叫。

昨天似乎要放睛,天空的云也是薄的,现在却是戏弄人。早晨却下起雨来,时大时小,小时如丝如雾,大时稀稀拉拉。这鬼天气使人沮丧,沉闷,甚至易动肝火。下午越下越大,把所有老师滞留在学校里,校长眼睛一转动,计上心来,这是天意,期中考试总结会该召开了。

“这又是一个笑话,期中结束快一个月了,却来总结评比。”

“你呀,你这个人真有意思。”

“以往要开会,你又跳起来反对。”

“说老婆病啦。”

“又说什么田干了,要担水救田。”

“还说什么小孩病了要连夜送医院。”

“你呢,比我还多几个理由,要抢收小麦,脑袋发烧肚子拉稀,嘿嘿。”

“你真会捉弄人,以前要开会,死活有理由请假,现在开会,却抱怨起校长。”

“你不是半斤八两,彼此彼此。”

“五十步笑一百步。”

大家取笑戏谑,似有若无,无一幸免。

“都没水平,谈点女人吧。”马脸文凭正老师瞄准了恽湘萍和牛冰玲两位女老师。

厚脸的男人眼看就要向薄颜女人用口舌用声带进攻,而女『性』只能用耳朵机械接收,外表面红耳赤,内里却是心花怒放。正如自古所说的:没有男人取笑的女人是世界上最可怜最孤单的女人。

这时校长走进来,夹着一大迭稿纸文件资料,用嘶哑的声调宣布开会,把大家所有的雅兴都扫除了。

“有点私事,迟到了,对不起,让大家久等了。”程又廷校长哼唧了一句。

“要是公事就好,会就可以不开了,至少可以推迟。”一个宏高的声音从角落里响起来,与校长老头子的嗡嗡声形成极大的反差。那是李起墙老师使劲地掏鼻眼屎掏出来的,他的本意是想叫大家欢乐一下,他的目的自然达到了,大家轰堂大笑,却把个校长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这是天意。天老爷不让这个会再推迟了。天要下雨,娘要嫁女,我们就要开会,谁也改变不了。这个会早就该开了,期中考试快一个月了,只是总有相当一部分老师家里都忙,都是半边户,教学最繁重的时候也是农田最忙碌的时间,我理解大家的心情。单凭教书这点微薄的工资养活不了一家子,生产不能误,只要不影响教学,别的不在乎。”

“离普了吧。”齐益民老师打起瞌睡,他的目的是希望把瞌睡虫打死,结果一大堆文件又把瞌睡虫救活了。

“本期以来,由于老师们的兢兢业业,同学们的刻苦努力,成绩是巨大的,犹以齐老师带的六十五班最为显著,请看他们的平均成绩,就是最努力的说明:语文64,数学71,英语82,物理75,其它各科都及了格,这在西山中学是破天荒的。”

大家热烈鼓掌,把齐益民老师莫名其妙地震醒了。他睁开眼发现二十双眼睛齐刷刷盯着他,在六十五班任了课的老师自然欢悦庆兴,一派踌躇满志自觉不简单,功劳有自己的一份,汗水有自己的一滴的样子。其他老师有赞赏的,有怀疑的,有不以为然的,也有猫吃不到葡萄是酸的。

“没有教不好的学生,我们西山中学在别人无法理解的贫困之下,是可以把教育搞上去的。”

“只要调动了积极『性』,提高了兴趣,有了决心和信心,是能打败敌人的。”李起墙老师好像公证人一样总结,“当年条件非常艰苦看似弱小的**不是依靠民心信心和智慧打败了貌似强大的国民党吗?”

“只不过年青人不能骄傲。”程又廷校长话锋一转,“我看搞么子春游就不太适宜。”

“是有点骄傲,也值得骄傲。”

“天天在山上山下爬滚谋生的人却去爬山,真是不可思议。”

“『乱』弹琴。”

“至少耽搁了一天的学习时间。”

“涣散了人心。”

“没什么价值。”

“洋方法在这里行不通的。”

“家长反响很大,没一句满意的话。”

“真是的。”

那些没在六十五班表现的老师纷纷表现自己,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想帮齐益民老师说两句的老师也众怒难犯地闭了嘴。

“成者斯人,败者斯人。”

“我没那下雨放睛的能力。”齐益民老师笑着走了。

“他『奶』『奶』的,你以往天天上两节课,什么都不管,应付了事倒很正常。”齐益民老师甩上门上床,刚才那瞬间的盹睡却代替了一夜。

外面传来那痴情人“天也地也骑马上北京……”的疯言『乱』语。

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