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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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存感激融入一家

听到齐益民老师要她坐下一同吃,恽湘萍老师脸上飞起了红云。言者无意,听者有心,她把头拼命低下来。

“齐老师,快坐!你没有完全康复,要多休息。”她抬头焦急催促他。

“你……你也坐吧。”齐益民老师皱眉吃力地说完这句。说实在的,这几分钟已使他精疲力尽,又冻又饿加发烧将近两天了,两天中只喝几碗粥和几碗『药』汤,他头昏得几乎站立不稳。于是他本能地抓住桌子,桌子摇晃了一下,差点要散架了,桌上的菜汤也差点淌了出来。

“齐老师,你,你……”恽湘萍老师跨过来扶他坐下,抬头看看父亲,见父亲微笑,就打下手坐下。

“我们吃吧。”恽湘萍老师催促。

“齐老师,来,这是兔子肉,这是野鸡……”

“恽老师,谢谢你。真是满桌山珍野味,恽伯,您老辛辛苦苦猎获的,自己要多吃点,两位兄弟,吃啊。嘿嘿,皇帝老子也难吃到这样的野味。”齐益民老师猛吃了几口,极端饥饿下的极佳美味完全使他忘却了别人的存在。他成了位小品演员,在出『色』地表演穷酸吃相,风卷残云成了位野蛮人。

恽伯他们经常捕捉野兽,但很小尝鲜,都卖了。为了攒点钱,要绞尽脑汁,咬紧牙关,过上无法形容的艰苦生活。今天得了个大丰收,打了十多只野鸡,只只都很漂亮,捕捉了几十只野雀,一串一串的,几只野兔。它们本是可爱的精灵,在大自然中享受无穷无尽的自由,绯红的眼珠犹如耀目的珍珠,棕灰闪亮的『毛』衣,耸立的耳朵……再也难以找到比它们更可爱的小动物了。要是富贵之家,一定是无与伦比的宠物,可它们却成了山野村民的美味佳肴,成了他们兼钱的牺牲品。恽伯他们这次也确幸运,居然猎获了数只黄鼠狼,唯一遗憾的是一只野猪受了小伤后逃了,还有好些杂七杂八的,血淋淋的都死啦,几只成了今晚桌上的美味。大部分得等到雪化后去出卖到城市里那些有钱有权的权贵人的口中。从他们手中换些毫无用处的币子,可这币子对山里人来说自是要命的无价之宝。在这里几百就意谓着小康,几千就意谓着富有,几万就是梦!

恽伯是这一带有名的猎手,凭借此艰难地供女儿上了高中,供儿子上了初中。儿女已长大,只等迎娶送嫁这人生壮举了。可命运偏偏与他做对,妻子得了个磨钱病,短短几年,不但把所有现款积蓄用光,还卖了家什,欠了债,闹得人才两空。又使这一家庭回到了穷当当的境地,也夺去了他的幸福和欢乐。

天哪,面对悲惨命运,劳苦有何用。

年年大雪封山,对于他们是一个收获的黄金时间。但再没有比这次更好的收获,就是驮回了一位大学生。这位大学生倒令恽伯怪可怜的,更令他不解的是女儿对他有感情,对他悉心地照料服侍,使他从不醒人事的阴间获阳回到了人间。

狼吞虎咽的齐益民老师意识到自己的尴尬,嘎然停下来。

“恽伯,你们吃。”齐益民老师脸红地笑笑,“恽老师,你也吃。”

他鲁莽地为恽湘萍老师夹了几块肉,并且大言不惭:“这是你救我的奖励。两位兄弟快吃,恽伯,你们救了我的命,又如此待我,真不知叫我如何感谢。”

恽湘萍老师不觉噗嗤笑了,犹如音键上跳出的音符。旋而低下头,耳根都有红了。接着认真地吃起来,好像突然发现吃也很有趣,夹撕切嚼咽每一步都产生快感,是那样的兴奋和喜悦,犹如太阳永远不会下落,月亮永远不会躲进云层。

恽伯皱眉望着她,总感到有点突然和不理解,不理解一位堂堂大学生莫名其妙地进了家门,真是天大的奇迹。

两位弟兄也出奇地望着,仔细地观察着,好像立马人家要戏弄他们,他们本份憨厚地应对着。他们原以为一位大学生必有不同寻的惊人之处,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他依然有痛苦有悲伤有欢乐,他穷饿到有点失态和失教养。

“吃啊,都吃个痛快。”齐益民老师喧宾夺主叫嚷。

风卷残云般结束,齐益民老师打着一连串的饱嗝,作为对这顿丰盛晚餐的满意报答。

饭毕,齐益民老师不觉成了这个家的一员,与他们大谈特谈外面的世界,把他们都带到了大观园,令他们睁圆了兴奋而好奇的眼睛。

恽湘萍老师变成了活泼的小姑娘,不时『插』话问这问那。读书时,她多少次梦想着踏着书本跳出去,走进去。现在冷冷埋藏着以自己女人之身跳出去。

恽伯滋吧滋吧地吸着老旱烟。

“齐老师,让我看看你的表。”恽湘萍老师鼓起千倍的勇气抓住他手。

“啊唷,十点半了。爹,我们该休息了。”

恽伯苦笑点头。

齐益民老师毫无知觉地去恽湘萍老师的闺房睡了,他想到今生今世还能如此受人尊敬,得到别人的关怀,还有如此幸福的时辰,心情是那样的平静和满足,犹如流浪的游子回到了母爱的怀抱,漂泊的小舟驶入了避风港,美滋滋很快进入了梦乡,剩下的一切让天底下最受苦难的人去承受。

善良的四颗心都悬到了一块:家中只有两个铺位,就是四个男人也不能都挤到一张破**啊。

“爹,你们去睡。”恽湘萍老师胆怯地说,好像灾难都是她招惹的,脸上布满阴云。

恽伯用满腹狐疑的眼神望了一下自己的女儿,同时带着怜悯和内疚去了,两位兄弟诚惶诚恐,似乎有某种强烈的负罪感。

恽湘萍老师搬出床破棉絮裹着自己,半躺半睡在几条木凳上,但她怎么也睡不着,泪水洋洋而下,不知是喜悦还是悲痛。她文弱谦卑的躯体裹着的渴望实在太多太奇,然而都被泪水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