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死神与魔鬼
回到葛生家，我将葛生的情况告诉了葛生妈妈。看着葛生妈妈布满皱纹的脸，我没有说明葛生辛苦工作得大汗淋漓的场景。吃完葛生妈妈在我离开时做好的午饭后，我又陷入无所事事的状态。我有个习惯：提前完成作业，指的是预先把下次老师有可能布置的作业在前一天完成。因为这个习惯，本周末的作业在上学日的时候就完成了。
“什么也不做不行，太无聊了。”葛生家小，走来走去这么大个地方。我对葛生房间里的书兴趣不大，而且我看不懂啊。
在道别葛生妈妈后，我回家取些东西过来。书包仍旧放在葛生家。我决定再在葛生家里住上一晚。骑着自行车，我向西而去。我家离学校不远，从葛生家返回需要花点时间。
我家在商业住宅区。刚才葛生家回来的我站在我家所在的住宅楼前，还是有点不适应的。葛生家破旧的楼房与我家崭新的楼房形成鲜明对比，两者简直有贫民窟和富人房之区别。
乘上电梯，来到十三楼。出了电梯，向左边走是我家，向右边走还是我家。真想不明白，当初我父母为什么要花钱买两套房，一家人住在一起不行吗，非要他们住左边，我住右边。我们三人各有对方套房的钥匙，可以轻而易举进入对方的套房。
父母买下的套房都是两室一厅一厨房一卫生间。相比葛生家，我家的房子明显大得多。我的住所一个客厅差不多就是葛生家这么一个屋子。走进客厅，面对百看成厌的宽敞居所，我的内心空荡荡的。我回首望向父母套房的门，感觉到对面套房里也是空荡荡的。怅然失落感萌生而起久久不散。
我关上门，整理起东西。客厅、房间、厨房、卫生间里的东西没有动过，所以我要的东西很容易就能找到。阳光洒在阳台上，我的脑海中浮现出父母曾在那里谈笑风生的场景。我回过神，阳台上谁也不在。
花了十多分钟的时间收拾好我需要的物品，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我的住所。
再次回到葛生家，我用脚撞门。“砰砰”几下，里面的人应声开门。
“我就想到是你回来了……哎哎，朱明，你怎么拿了这么多东西……”
我把手上抱着的袋子递给葛生妈妈，不过又想到麻烦她不好，收了回来。
“还行，就是骑自行车的时候难带了点——好歹都拿来了，希望没掉下什么。”
我进入屋子中，葛生妈妈帮我托着袋子。我把袋子放到木桌上，打开来数数东西有没有少：“我今天要用的牙刷牙膏杯子，换洗的衣服……吃的东西……电热水壶，毯子……还有……好了，齐了。”
葛生妈妈尴尬一笑，说：“你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啊？”
“今天晚上我还得劳烦你们。这里的东西，一部分是我晚上要用到的，还有一部分是给你们的。”
“给我们的？不用不用……”
我没等葛生妈妈说下去，打断她说道：“阿姨，这些都是必要的生活用品。你看，电热水壶，你家三个热水瓶，每次要热水都得去外面那个热水房里面取水，费劲。只要有插孔，把电热水壶接上，在家也能烧开水。再说说毯子，你看你们家，你的房间里只有床垫、一条毯子和一条被子，葛生的房间里只有床垫、两条毯子。我都无法想象他冬天怎么熬过来的。我这条毯子是加厚纯棉的，很暖和的……”
葛生妈妈听了我说的话，羞愧地低下头。我不好意思再说下去，斩钉截铁说道：“阿姨，这是我的心意，您收下吧。回来葛生要是说起来，你说是我执意给你们的。您就别推辞了，收下吧。”
犹豫再三，葛生妈妈红着脸点点头。
葛生房间的窗户大开。他的房间窗户朝北，不过中午过后高悬于空的太阳不知怎么的还是将阳光馈赠予我们。春风吹入、阳光照耀，心神平和的我，趴在葛生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喂，猪，起床吃晚饭了。”
迷迷糊糊中，我听见葛生的声音。睁眼，起身，糊里糊涂来到餐桌边，糊里糊涂吃完晚饭。不行，还是困。平时在家里睡觉起来后都会慢慢清醒过来，今天怎么这么晕啊。春天的缘故？
“我看你好像还没睡醒的样子，去洗个澡吧。”葛生建议道。
我走进卫生间，用自来水洗脸，还是有点效果的。
“给你，三瓶热水壶。”葛生把热水壶放到卫生间。
“嗯，怎么给我三瓶，不是两瓶吗？”
“多亏你的电热水壶，我不用大费周章去打水。你不够用我再烧。”
嗯，怎么感觉葛生有点高兴？我定神看葛生的表情，没有喜悦之色。大概是我的错觉吧。
我把带来的换洗衣物放到水龙头上，把脱下来的衣物放在不会被水弄湿的地方。说起来，这是葛生的衣物哎。虽然有点不情愿，但是昨天事出突然，所以我穿了葛生的衣物来着。
洗完澡，我用自己的毛巾擦干身上的水和头发上的水，来到葛生的房间。今晚的月光依然明亮。我趴到葛生的写字台上，惬意地望向天空。天上有明星闪烁，一闪一闪亮晶晶。
“你在做什么，连灯也不开？”葛生进门打开房间的灯，我看见葛生手上的校服就知道那是我的衣服。
“看星星啊。你房间的灯开着不舒服，不如关掉。”我转身回答葛生，然后不顾他的同意爬到床上。
“你昨天借我的衣物我放在卫生间了。我的衣服还我吧。”我接住葛生递来的衣物，放到我带来的袋子里。
葛生离开，房间中只剩下我一个人。为什么，在葛生家的感觉会和在自己家的感觉差这么多？
许久，葛生回房间。如昨天，他光着膀子没有穿衣服。他看我躺在床上瞅他，不言不语坐到写字台前翻看昨天的那本书。
耐不住沉默的我坐起来，问他：“我说，看见我也光着膀子没穿衣服，你不会吐槽吗？”
“为什么我要吐槽？你没穿衣服是你的事。”
“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不穿衣服？”
“不好奇。”
我气地倒在床上。我不该和他说话的，自讨没趣啊。
闭眼休息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葛生关闭灯开关的声音。我睁眼，葛生准备上床睡觉。我霸道地伸开四肢占据床位，对他冷冷说道：“今天你睡地上吧。”
葛生在原地呆着，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突然，他蹲下身子似乎真的打算躺到地上。
“得得得，我开玩笑的。你、你过来，快过来，”我拉住他的手往床里扯，“你太老实了吧，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连个玩笑也开不起。”
双人床上，我坐着，葛生躺着。月光下，我发现葛生的身体上又多了一块淤青。这个傻瓜，之前傻，现在也傻。为什么要做那么累的活呢？
“我说，你身上那淤青，不痛吗？”我问葛生，忍不住去摸摸他身上的淤青。
他一下坐起，自己摸摸自己身上的淤青，回答我：“习惯了。”
“习惯了”说明还是会痛的嘛。
“你为什么去做那么累的活？你是个高中生，家庭经济困难我可以理解，说什么也不至于去做那么累的活赚钱啊。”
“像你这样子的富家子弟不会懂的，”葛生仰头说道，“你们没有被人抛弃过，没有在最底层苟延残喘过。吴叔和我们一样并不富有，靠摸爬滚打到了主管这个位子。他是个好人，在我和我妈妈最艰难的时候接济我们……”
葛生是个铭记感恩的人，我早就知道了。他是个善良而又孝顺的孩子，不像我。
“葛生，你知道我为什么学你光膀子吗？”
葛生仰头闭眼没有吱声。我见他没有回答我便继续说下去：
“如你所说，我家的经济状况无疑比你家要好。我的爸爸是销售主管，底下有几十号人听他发令。我的妈妈是工程监理，大大小小的施工计划都要由她审理过。有这样的父母，我吃穿不愁。可是，父母毕竟是父母，他们不是我，我也不是他们。
“我的父母希望我能成为出色的人，比如说自主创业的老板，比如说工薪高而稳定的公务员。可惜，我没有天赋。初中的时候，我的父母对我的中考报以厚望，期待我能考入重点高中，再进入重点大学。这个社会大学生泛滥，必须是重点大学的高材生才会有一番好的工作前景——我父母是这么认为的。然而我让他们失望了。
“我初中时经历过一段十分黑暗的日子。初中的我是个正义感极强的人，应父母要求一门心思地努力学习。我从不抄袭，独立作业，不与品德低下的人谈话，不和成绩差的学生往来。我认为我没错，因为我遵循了我父母给我的指示行事。结果，我成了众矢之的。好学生被坏学生鼓动不理睬我，坏学生合起伙来欺凌我。我不敢向父母讲这件事，就算讲出去了，父母也只会说‘自己独立想办法，不知道怎么做的时候找老师’这样没有意义的话语。找了老师又有什么用，他们只会变相变本加厉地欺凌我。
“我前所未有地憎恨这世间的所有人。我叛逆，不再听从父母，遭到了父母的斥责。中考时我失利，没有考入重点高中，也没有考入普通高中，只够职高的分数。我的父母从此对我不闻不问，只会在我办好的账户里给我生活费花。基于我父母‘独立自主’的思想，我和我父母分开住，相距不远。高中后，我的父母很少来见我。明明这么近，但是我感觉自己离他们的距离好远。”
我看看葛生，他仰头听着。
“我很高兴，在高中后有人叫我‘朋友’。我又自问，我究竟值不值得成为别人的朋友。和你相处久了，我发现你是个超级白痴的人——那是你的伪装吧，为了不让人发现你是二合一竞赛的参赛者——当时我并不知道。成为一个白痴的朋友，我还是够格的。
“葛生，谢谢你来到我身边，称呼我为‘朋友’。在你家的这些天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你的妈妈很温柔，很体贴。她对我说，如果我成为她的亲生儿子有多好。我也在想，如果她成为我的亲生母亲有多好，你成为我的亲兄弟又该有多好。你说我不了解你。是的，我不懂你。可是，我想了解你，了解你的想法，了解真实的你。
“如果你不介意，请让我在这里叫你一声‘哥’……”
“呼……呼……”微弱的鼾声阵阵。我凑到葛生身前，那是他的鼾声。
“呃……”敢情我都白说了。嚓，我说得眼泪都快留下来了，他竟然一句都没听见去？
我握紧拳头，对准他的头预备挥过去。看到他身上的淤青和伤疤，我心软了。
“喂，喂，起来。坐着睡着，真有你的。”
葛生惊醒，问我：“所以说，光着膀子的原因是什么？”
“因为我贱行了吧。”
他躺下身子背对我。我爬到床尾取出袋子里我带来的毯子给他盖上。换做平时我这么一个动作，他早就一把抓住我的手制止我了吧。或许今天他太累了。
我也躺下，把毯子盖到身上，没想到他一个转身把他的右手压到我身上。
“我说，你难不成想吃我豆腐？”
没有回话。微微的鼾声传来。我不觉惊呼，睡得太快了吧。怎么办，就这么让他把手压在我身上？这好奇怪……
“算了，我服了你，你就压着吧，”我望向天花板，自言自语，“我啊，想了解葛生你是个怎么样的人，所以想试试做你做的事不知道会不会离你的想法更近点。我推心置腹，就是想知道真实的你——我要成为一个配得上做你朋友的人……说了也白说。晚安啦，葛生。”
(本章完)
“什么也不做不行，太无聊了。”葛生家小，走来走去这么大个地方。我对葛生房间里的书兴趣不大，而且我看不懂啊。
在道别葛生妈妈后，我回家取些东西过来。书包仍旧放在葛生家。我决定再在葛生家里住上一晚。骑着自行车，我向西而去。我家离学校不远，从葛生家返回需要花点时间。
我家在商业住宅区。刚才葛生家回来的我站在我家所在的住宅楼前，还是有点不适应的。葛生家破旧的楼房与我家崭新的楼房形成鲜明对比，两者简直有贫民窟和富人房之区别。
乘上电梯，来到十三楼。出了电梯，向左边走是我家，向右边走还是我家。真想不明白，当初我父母为什么要花钱买两套房，一家人住在一起不行吗，非要他们住左边，我住右边。我们三人各有对方套房的钥匙，可以轻而易举进入对方的套房。
父母买下的套房都是两室一厅一厨房一卫生间。相比葛生家，我家的房子明显大得多。我的住所一个客厅差不多就是葛生家这么一个屋子。走进客厅，面对百看成厌的宽敞居所，我的内心空荡荡的。我回首望向父母套房的门，感觉到对面套房里也是空荡荡的。怅然失落感萌生而起久久不散。
我关上门，整理起东西。客厅、房间、厨房、卫生间里的东西没有动过，所以我要的东西很容易就能找到。阳光洒在阳台上，我的脑海中浮现出父母曾在那里谈笑风生的场景。我回过神，阳台上谁也不在。
花了十多分钟的时间收拾好我需要的物品，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我的住所。
再次回到葛生家，我用脚撞门。“砰砰”几下，里面的人应声开门。
“我就想到是你回来了……哎哎，朱明，你怎么拿了这么多东西……”
我把手上抱着的袋子递给葛生妈妈，不过又想到麻烦她不好，收了回来。
“还行，就是骑自行车的时候难带了点——好歹都拿来了，希望没掉下什么。”
我进入屋子中，葛生妈妈帮我托着袋子。我把袋子放到木桌上，打开来数数东西有没有少：“我今天要用的牙刷牙膏杯子，换洗的衣服……吃的东西……电热水壶，毯子……还有……好了，齐了。”
葛生妈妈尴尬一笑，说：“你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啊？”
“今天晚上我还得劳烦你们。这里的东西，一部分是我晚上要用到的，还有一部分是给你们的。”
“给我们的？不用不用……”
我没等葛生妈妈说下去，打断她说道：“阿姨，这些都是必要的生活用品。你看，电热水壶，你家三个热水瓶，每次要热水都得去外面那个热水房里面取水，费劲。只要有插孔，把电热水壶接上，在家也能烧开水。再说说毯子，你看你们家，你的房间里只有床垫、一条毯子和一条被子，葛生的房间里只有床垫、两条毯子。我都无法想象他冬天怎么熬过来的。我这条毯子是加厚纯棉的，很暖和的……”
葛生妈妈听了我说的话，羞愧地低下头。我不好意思再说下去，斩钉截铁说道：“阿姨，这是我的心意，您收下吧。回来葛生要是说起来，你说是我执意给你们的。您就别推辞了，收下吧。”
犹豫再三，葛生妈妈红着脸点点头。
葛生房间的窗户大开。他的房间窗户朝北，不过中午过后高悬于空的太阳不知怎么的还是将阳光馈赠予我们。春风吹入、阳光照耀，心神平和的我，趴在葛生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喂，猪，起床吃晚饭了。”
迷迷糊糊中，我听见葛生的声音。睁眼，起身，糊里糊涂来到餐桌边，糊里糊涂吃完晚饭。不行，还是困。平时在家里睡觉起来后都会慢慢清醒过来，今天怎么这么晕啊。春天的缘故？
“我看你好像还没睡醒的样子，去洗个澡吧。”葛生建议道。
我走进卫生间，用自来水洗脸，还是有点效果的。
“给你，三瓶热水壶。”葛生把热水壶放到卫生间。
“嗯，怎么给我三瓶，不是两瓶吗？”
“多亏你的电热水壶，我不用大费周章去打水。你不够用我再烧。”
嗯，怎么感觉葛生有点高兴？我定神看葛生的表情，没有喜悦之色。大概是我的错觉吧。
我把带来的换洗衣物放到水龙头上，把脱下来的衣物放在不会被水弄湿的地方。说起来，这是葛生的衣物哎。虽然有点不情愿，但是昨天事出突然，所以我穿了葛生的衣物来着。
洗完澡，我用自己的毛巾擦干身上的水和头发上的水，来到葛生的房间。今晚的月光依然明亮。我趴到葛生的写字台上，惬意地望向天空。天上有明星闪烁，一闪一闪亮晶晶。
“你在做什么，连灯也不开？”葛生进门打开房间的灯，我看见葛生手上的校服就知道那是我的衣服。
“看星星啊。你房间的灯开着不舒服，不如关掉。”我转身回答葛生，然后不顾他的同意爬到床上。
“你昨天借我的衣物我放在卫生间了。我的衣服还我吧。”我接住葛生递来的衣物，放到我带来的袋子里。
葛生离开，房间中只剩下我一个人。为什么，在葛生家的感觉会和在自己家的感觉差这么多？
许久，葛生回房间。如昨天，他光着膀子没有穿衣服。他看我躺在床上瞅他，不言不语坐到写字台前翻看昨天的那本书。
耐不住沉默的我坐起来，问他：“我说，看见我也光着膀子没穿衣服，你不会吐槽吗？”
“为什么我要吐槽？你没穿衣服是你的事。”
“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不穿衣服？”
“不好奇。”
我气地倒在床上。我不该和他说话的，自讨没趣啊。
闭眼休息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葛生关闭灯开关的声音。我睁眼，葛生准备上床睡觉。我霸道地伸开四肢占据床位，对他冷冷说道：“今天你睡地上吧。”
葛生在原地呆着，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突然，他蹲下身子似乎真的打算躺到地上。
“得得得，我开玩笑的。你、你过来，快过来，”我拉住他的手往床里扯，“你太老实了吧，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连个玩笑也开不起。”
双人床上，我坐着，葛生躺着。月光下，我发现葛生的身体上又多了一块淤青。这个傻瓜，之前傻，现在也傻。为什么要做那么累的活呢？
“我说，你身上那淤青，不痛吗？”我问葛生，忍不住去摸摸他身上的淤青。
他一下坐起，自己摸摸自己身上的淤青，回答我：“习惯了。”
“习惯了”说明还是会痛的嘛。
“你为什么去做那么累的活？你是个高中生，家庭经济困难我可以理解，说什么也不至于去做那么累的活赚钱啊。”
“像你这样子的富家子弟不会懂的，”葛生仰头说道，“你们没有被人抛弃过，没有在最底层苟延残喘过。吴叔和我们一样并不富有，靠摸爬滚打到了主管这个位子。他是个好人，在我和我妈妈最艰难的时候接济我们……”
葛生是个铭记感恩的人，我早就知道了。他是个善良而又孝顺的孩子，不像我。
“葛生，你知道我为什么学你光膀子吗？”
葛生仰头闭眼没有吱声。我见他没有回答我便继续说下去：
“如你所说，我家的经济状况无疑比你家要好。我的爸爸是销售主管，底下有几十号人听他发令。我的妈妈是工程监理，大大小小的施工计划都要由她审理过。有这样的父母，我吃穿不愁。可是，父母毕竟是父母，他们不是我，我也不是他们。
“我的父母希望我能成为出色的人，比如说自主创业的老板，比如说工薪高而稳定的公务员。可惜，我没有天赋。初中的时候，我的父母对我的中考报以厚望，期待我能考入重点高中，再进入重点大学。这个社会大学生泛滥，必须是重点大学的高材生才会有一番好的工作前景——我父母是这么认为的。然而我让他们失望了。
“我初中时经历过一段十分黑暗的日子。初中的我是个正义感极强的人，应父母要求一门心思地努力学习。我从不抄袭，独立作业，不与品德低下的人谈话，不和成绩差的学生往来。我认为我没错，因为我遵循了我父母给我的指示行事。结果，我成了众矢之的。好学生被坏学生鼓动不理睬我，坏学生合起伙来欺凌我。我不敢向父母讲这件事，就算讲出去了，父母也只会说‘自己独立想办法，不知道怎么做的时候找老师’这样没有意义的话语。找了老师又有什么用，他们只会变相变本加厉地欺凌我。
“我前所未有地憎恨这世间的所有人。我叛逆，不再听从父母，遭到了父母的斥责。中考时我失利，没有考入重点高中，也没有考入普通高中，只够职高的分数。我的父母从此对我不闻不问，只会在我办好的账户里给我生活费花。基于我父母‘独立自主’的思想，我和我父母分开住，相距不远。高中后，我的父母很少来见我。明明这么近，但是我感觉自己离他们的距离好远。”
我看看葛生，他仰头听着。
“我很高兴，在高中后有人叫我‘朋友’。我又自问，我究竟值不值得成为别人的朋友。和你相处久了，我发现你是个超级白痴的人——那是你的伪装吧，为了不让人发现你是二合一竞赛的参赛者——当时我并不知道。成为一个白痴的朋友，我还是够格的。
“葛生，谢谢你来到我身边，称呼我为‘朋友’。在你家的这些天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你的妈妈很温柔，很体贴。她对我说，如果我成为她的亲生儿子有多好。我也在想，如果她成为我的亲生母亲有多好，你成为我的亲兄弟又该有多好。你说我不了解你。是的，我不懂你。可是，我想了解你，了解你的想法，了解真实的你。
“如果你不介意，请让我在这里叫你一声‘哥’……”
“呼……呼……”微弱的鼾声阵阵。我凑到葛生身前，那是他的鼾声。
“呃……”敢情我都白说了。嚓，我说得眼泪都快留下来了，他竟然一句都没听见去？
我握紧拳头，对准他的头预备挥过去。看到他身上的淤青和伤疤，我心软了。
“喂，喂，起来。坐着睡着，真有你的。”
葛生惊醒，问我：“所以说，光着膀子的原因是什么？”
“因为我贱行了吧。”
他躺下身子背对我。我爬到床尾取出袋子里我带来的毯子给他盖上。换做平时我这么一个动作，他早就一把抓住我的手制止我了吧。或许今天他太累了。
我也躺下，把毯子盖到身上，没想到他一个转身把他的右手压到我身上。
“我说，你难不成想吃我豆腐？”
没有回话。微微的鼾声传来。我不觉惊呼，睡得太快了吧。怎么办，就这么让他把手压在我身上？这好奇怪……
“算了，我服了你，你就压着吧，”我望向天花板，自言自语，“我啊，想了解葛生你是个怎么样的人，所以想试试做你做的事不知道会不会离你的想法更近点。我推心置腹，就是想知道真实的你——我要成为一个配得上做你朋友的人……说了也白说。晚安啦，葛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