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帝王刘义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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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四章 南国太子和其“天师”(一)

北国的太子结局既如此,那么南国的太子现状又如何呢?

太子刘劭已经二十八岁了。自六岁时被立为太子,他已经做了二十二年太子了。尽管如此,他仍没有获得像魏太子晃那样监国的机会。他的父皇可不像拓跋焘那样喜欢连年远征,因而也就不需要一个留守都城的太子。刘义隆甚至很少离京,离京远的时候,在他的帝王生涯中,只有过三次:一次是西征谢晦,刘义隆也只到过芜湖(即今安徽芜湖),到了芜湖,前方就已经传来了捷报,那时刘劭还只是一个两三岁的娃娃;另两次离京都是到京陵祭拜祖陵。其他的时候,刘义隆只是到郊外的皇家狩猎场去射雉而已。也因此,拓跋焘曾奚落他“年已五十未尝出户,虽自力而来如三岁婴儿”。

太子刘劭既没有监国的机会,甚至也很少参与朝政。从王华、王昙,到殷景仁、刘湛,再到范晔、庾炳之,再到如今的江、徐,刘义隆从来就不缺少这样的辅臣。于是成年后的太子除了在东宫操练他的军队,剩下的时间就是多读史传,读史传之余,就是和他的心腹张之等人寻欢作乐。近年来,有了始兴王刘濬的加入,太子刘劭的玩法开始渐渐升级,这种升级渐渐变了性质,转为作恶。

但遗憾的是,在他的身边,却没有一个像北国东宫里的直言敢谏的高允那样的大臣。

在这期间,虽有像范晔那样的太子詹事,但他们大都只是虚挂其名不问其事,他们的职责主要还是担任皇上身边的要职如领军将军、左右卫将军什么的。因此,二十多年来,谁人也不曾听到过什么力谏太子之类的中肯的话语。现在担任太子太傅的是江夏王义恭,但他也只是虚挂其名而已,因为一来太子年岁已经大了,也无需他的管教——实际上他也管教不了,况且在诗书方面,太子比起他这个太傅来,也要胜出许多;二来江夏王也有他的大量的东府事务,而在内,他又姬妾众多,耗力不少,况且鉴于前司徒义康之失,他也不愿多管闲事,因此对他来说,太子太傅这个职位,只是一个象征性的符号而已,仿佛只是皇上为重他这个皇弟而授予他的一个名号而已。

拓跋焘率大军撤退之后,宋北方六州残破,生民凋敝,刘义隆就下诏地方官蠲免百姓的租税,劝课农桑,展生产;同时他也让宫内及各王公家都带头蚕桑,想以此讽劝天下。

就在这样的背景下,有一个来自吴兴郡的女巫,名叫严道育的人派上了“大用场”。

严道育的丈夫行劫,作为妻子,她被依法没入奚官(官署名,属于内侍省,职掌宫人疾病、罪罚、丧葬等事,多以犯罪者从坐之家属担任)。太子劭的姐姐东阳公主有一个贴身侍婢,名叫王鹦鹉;王鹦鹉因公主之故得以出入宫禁,她把有关严道育有服食之术的故事告诉了东阳公主。王鹦鹉原只是出于好奇,随便说说,但此时处于病中的公主因一向体弱多病,一听说“道育通灵,有异术”,就在几分好奇之余,带了几分希冀,想把严道育弄过来。但严道育属于没入官府的罪人家属,怎么才能让她过来呢?公主一时间没有了主意。正好这时皇上下令王公贵族之家带头蚕桑以劝天下,于是王鹦鹉就建议她:“何不以严道育善养蚕为借口,向皇上求要?如果她真有道术,那对公主的玉体来说岂不是一件福事?”王鹦鹉知道,东阳公主所求的,皇上几乎没有不应允的。因为自从袁皇后仙逝后,皇上似乎为弥补什么缺憾,对袁皇后所生的公主和太子姐弟二人,往往是有求必应。

就这样,严道育顺利地离开了奚官。在王鹦鹉的帮助下,严道育身着黄衣,装束作天师模样,然后来到了公主的住处。严道育进入公主卧内的时候,太子刘劭也来看望他的病弱的姐姐。王鹦鹉介绍后,严道育行了礼,然后就对公主说:

“妾所信奉的天神,当为公主赐予符应!”

公主躺在病榻上,对她是否有什么道术还将信将疑,只不置可否地听着,也没太把她的话当回事。晚上,公主仍躺在病榻上,但见流光相随,状若萤火,随即看到萤火流入巾箱。公主甚感惊奇,就在侍婢王鹦鹉的搀扶下走近巾箱;打开它,看那萤火已经化为双珠,双珠青圆可爱。

公主于是视严道育为奇人,次日晨就派人叫来太子。太子到了以后,公主以一种极虔诚的态度把昨晚萤火化双珠一事向太子描述了一番。太子把玩着那青圆可爱的双珠,如同亲历其事,连称“佩服”。自此,公主及太子一并信惑严道育,称她为“天师”——东汉张道陵创五斗米道,其孙张鲁传道于汉水、沔水之间,信奉者尊崇张道陵为“天师”。也自此,太子与严道育的来往已不限于只在公主府邸:严道育频频出入东宫,和太子的关系很快上升到火热的程度。

太子刘劭既已二十八岁了,却不能参与朝政,不免心怀怨望;对力主北伐的当政要人江、徐,他也是恨之入骨,他认为江、徐的赞同皇上,全是附和讨好,是典型的谄谀之臣,而这类人竟然成了皇上的股肱之臣,真是国家之大不幸,因此,他每每在公开的场合形于声色。刘义隆对此多少有些觉察,为了弥缝他们的关系,就特意做主为太子劭的长子刘伟之聘娶了江湛的女儿。虽然如此,太子知道这不能违拗,于是阳奉阴违,实际上却根本不买这个帐,心中早把它看作是权宜之计:待到来日,再作打算!

自有了始兴王的参与,太子在东宫内外,又有许多恶事。他们兄弟二人一边作恶,一边妄想着使诸多不法之事不让皇上知道。可怎样才能做到呢?自从有了“天师”严道育,他们觉得过去那些搅得让人不能安身的担忧都是多余的。严道育既是巫师,那就让她挥她的特长:歌舞祝诅,不舍昼夜。严道育也信誓旦旦地宽慰他们兄弟二人:

“殿下托付的事,已向上天陈请,必不使诸事泄露!”

听了天师的话,兄弟二人眉开眼笑,也因此,太子更加喜欢这个二十来岁的女巫了。年轻貌美的女人见得多了,太子有时也就看得淡了;但对严道育这个有着奇异法术的女子,他就不这样看了:她能上通天神,自然与一般女子不同了!很快的,严道育就成了太子的编外妃嫔——尽管她有自己的男人,她的男人还在尚方服苦役。带着一种近乎对神灵的崇敬,太子每每在伏压于她的玉体上的时候,都会产生一种近乎眩晕般的*,仿佛自己一旦与她的身体交接了,自己也就通了灵似的。

严道育所收获的喜悦完全出了她的想象:由奚官而公主府邸,由公主府邸而太子东宫;再由东宫的女巫,又一跃而为太子的“编外姬妾”,且是一个能令太子神魂颠倒言听计从的“编外姬妾”!她所收获的喜悦,让她不忘所自,她要重谢王鹦鹉;她所收获的喜悦,又让她更加忠诚地为太子劭兄弟卖力。

严道育揣知了太子的心事,那是在一次与太子的**之后。

那时始兴王刘濬到东宫来混日子,而太子正和严道育缠绵在一起;始兴王已经等了一个时辰了,太子才懒洋洋地出来,身体的疲惫还没有恢复,严道育也衣衫不整地跟了出来——她和太子的事,是从来不避这个手足兄弟的。太子抱怨说:“我都做了二十多年的太子了!要做一辈子的太子吗?”始兴王没有接话,因为这话不太好接,太子又说:“前朝一百多年……就连孙吴在内,也没有谁做了近三十年的皇帝!只有秦皇、汉武做了几十年的皇帝,可他们毕竟是秦皇、汉武……北伐一败涂地……谁能和秦皇、汉武比!”始兴王肚里多少还有点墨水,他知道孙权做了三十年皇帝,刘禅竟做了四十年的皇帝;但他不想引起太子的不快,再说,要是说了刘禅,兄长说不定会把自己也臭骂一通:“扶不起的阿斗哪能算作一个帝王!”始兴王只是默默地听着,习惯性地谄笑着。

太子刘劭的这种怨望不止一次在严道育面前流露过,作为天师,严道育就要用自己的神功帮助并成全太子:她让王鹦鹉的养子陈天兴在外面找来一个玉工,许以高价,按皇上形状刻了一个玉人,然后又让宁州所献宦官庆国悄悄地把玉人埋在后宫的含章殿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