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〇章 拓跋焘率军北撤
江北瓜步山上。
拓跋焘下令军人和当地百姓修筑屈曲回环的盘道,盘道直达山顶;盘道修好后,又在山顶建毡屋为行宫。自过了黄河,拓跋焘就不再喝黄河以南的水,而是用骆驼驮着河北水以自随。在瓜步山安顿下来之后,他派遣使者给刘义隆送来了几匹骆驼和名马,同时传达求和意旨,并要求与宋联姻。
礼尚往来。刘义隆也让使者奉朝请田奇回赠了珍馐美味。拓跋焘虽不喝河南水,但一见宋人从建康送来的黄柑,就品尝起来,随即又大喝宋人所赠酃酒。随从走上前去耳语几句,拓跋焘也不答,照吃照喝不止。待吃喝完毕,他才用手指着天,又把孙子介绍给田奇,说:
“我远来至此,并非为求功名,只是想两国和好,永结婚姻。宋若能把公主嫁给我的这个孙子,我也将把公主嫁给武陵王。一旦联姻,我从此匹马不再南顾!”
田奇带着这个消息回到了建康,刘义隆随即召集大臣商议此事。
众大臣虽不再像数日前那样人心惶惶,但魏虏毕竟近在咫尺,若再出现什么意外,那可关乎国家危亡,国家的危亡可直接关乎着自己的良田豪宅、娇妻美妾,甚至关乎着自己的性命,他们于是纷纷见机行事,一致表示赞同和亲。他们拿出来的理由也是充足的:皇上的公主二十余人,除了几个公主已嫁外,仍有十多人待字闺中;年尚幼小的且不论,适龄的也有好几个。若有一位公主能如昭君出塞,使汉边无警,那可真是功德无量!再说,当年单于偏居漠北,茹毛饮血,如今魏人已安居平城,灯红酒绿,两者不可同日而语。何乐而不为?
尽管众口一词,但仍然有人不赞同,理由是:戎狄无信,许之无益。此人是谁?吏部尚书江湛!
又是那个江湛!当初众人反对北伐,只有几个人随声附和,江湛音调最高,这才导致胡马饮江;如今众人同声唱和,他又站出来续唱反调。太子刘劭气不打一处来,在群臣面前厉声说:
“如今三王身处厄境,怎敢执此异议!”江夏王义恭、武陵王骏和南平王铄先后被围在彭城和寿阳。
接下来,大臣们又表了一些看法,但最终仍没有作出决议,朝会解散。出了太极殿,太子对自己的仪仗——持班剑的武士嘀咕了几句,就见两个虎背熊腰的武士在接近江湛的仪仗的时候,齐力一撞,正待上车的江湛被撞得一个踉跄,差点被撞趴在石板上。江湛的卫士见了,个个敢怒而不敢言。
从朝堂出来的大臣们见了,也个个惊愕得愣在那里。他们虽然也不太满意江湛续唱反调,但他们对太子在太极殿前公然唆使武士羞辱大臣——且是皇上最信赖的股肱之臣——更为不满:在宫禁内,谁能、谁敢如此目无法纪肆无忌惮!将来,要是太子继了位……他们简直不敢多想。
自此,太子与皇上重用的大臣江湛、徐湛之的矛盾日益加剧。
和亲一事也再未提起。
元嘉二十八年正月初一,拓跋焘在瓜步山行宫大会群臣,论功行赏。当夜幕降临时分,魏军沿大江北岸举火呐喊;南岸宋军以及江中船上的巡逻兵都以为魏人将要渡江,纷纷快马向台城报警。
刘义隆披挂完毕,立即策马向江边驰去。到了幕府山的制高点,随从的太子左卫率尹弘熟知北人兵情,见了那阵势,他面带笑意对皇上说:
“陛下勿忧!六夷如此,是撤军信号,这是他们惯用的伎俩:北兵将撤退,害怕南兵追截,往往举火示威,虚张声势。”六夷,古指东夷、西南夷、西羌、西域、南匈奴和乌桓鲜卑等各族,后泛指外族。
刘义隆还半信半疑。久之,江中不见有任何动静,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正月初二,魏军驱赶着被抓获的宋民,焚烧了沿途能见到的所有房屋,向北撤退。
起初,刘义隆得知魏人南下,就命广陵太守刘怀之率其境内军民全部渡江,把不能带走的车船及城府全都烧毁。此时,魏军北归,知广陵无所掳掠,就别作他计;相邻的海陵(因其地高阜且傍海得名,治所在今江苏泰州)多陂泽,而魏军都是骑乘,没有舟船,所以也不敢经过。
北面的山阳太守萧僧珍也把居民及流亡百姓全部召入城内,朝廷原所送往盱眙的粮食器械,因魏人南下道路断绝,也都留在山阳;另有数万人的武器装备原是送往滑台的,也留在了山阳城内。城内又有万户居民,战士五千人。魏军原打算过山阳时攻下它,以城中储备作归途之资,但山阳城附近有一座白米陂,离城数里远,太守萧僧珍此前已引河水注满了它,准备魏军一旦经过就决堤淹灌。魏军探知这一消息,害怕成漂在水上的蚂蚁,一个时辰也不敢逗留,匆匆绕道而过。
这剩下的,就只有一座盱眙城可以为北归的魏军提供充足的粮草了。魏军自瓜步山北撤以来,一路过广陵、山阳无所抄掠饥渴难耐,他们的希望就全寄托在盱眙了。一到盱眙,拓跋焘就下令军队驻扎城外,然后把盱眙一重重包围起来。待包围定了,他仍像在彭城时那样派使者到城下索要黄柑和美酒。
可是,统帅军队的将领臧质可不同于江夏王和武陵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