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帝王刘义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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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废黜少帝迎立新帝

武帝驾崩的当日,十七岁的太子刘义符继位。.

继位后的少帝刘义符荒**失德,虽在服丧期间,但毫无悲戚之容:他在华林园摆设货铺,亲自叫卖;又带着群小挖池塘堆土山来仿造京城附近的破冈埭,然后再和群小拉船呼叫,以此为乐;有时到天渊池游玩,晚上就睡在龙舟里。

这样过了两年。

景平二年(公元422年)五月二十五日,受武帝刘裕遗诏辅政的司空、录尚书徐羡之,中书监、尚书令傅亮,领军将军谢晦等大臣废黜了这个十九岁的皇帝。

此前,徐、傅等考虑到南兖州刺史檀道济是先皇旧将,威震天下,同时又拥有重兵——况且他也是一个顾命大臣,就召他和同样具有影响的江州刺史王弘入京;二人到了之后,徐、傅就把废黜少帝之谋告诉了他们。当然,召他们二人入京,也是担心他们有不同意见从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二十四日,领军将军谢晦以领军府屋坏需要修补为由,让他的家人全部搬了出去,家人出去之后,他就把那些将要参与动大事的将士悄悄地安排进去,随时准备动手;他们又令少帝身边的中书舍人邢安泰、潘盛做内应。

那天下午,少帝刘义符又和群小在流经台城的珍珠河边拉船呼叫,以此取乐;到了傍晚,他们又去游玩天渊池。少帝玩累了,晚上就睡在龙舟里。

建康台城的南面正门是大司马门,大司马门的西侧有西掖门,东侧依次是南掖门和东掖门。二十五日早晨,檀道济和谢晦领兵在前,徐羡之等随后,他们赶在东掖门打开的时候,有秩序地疾进入了禁城台城。进了台城,他们又从云龙门进入内城。由于邢安泰和潘盛事先已经做了部署,所以负责宿卫的禁兵没有人来抵抗。军人上了龙舟,少帝还没有睡醒,倒是两个侍者惊得叫了起来,军人举刀,二人头落。头颅“咕咚”“咕咚”落地的声音,这才把少帝从睡梦中惊醒;少帝睁开惺忪的睡眼,急忙去抓佩刀,军人冲上去制止,刀子划破了少帝的手指,鲜血滴了下来。

军人把少帝扶到太极殿的东阁,邢安泰就上前收了少帝的玉玺。这时候群臣6续到了,徐羡之就主持了一个简单的仪式,群臣拜别了这个做了两年的皇帝,然后由潘盛负责把他送回了两年前他所居住的太子东宫,随后又把他送到了东部的吴县(治所在今苏州)幽禁起来。

接下来,建康台城的皇宫太极殿就空着:一时间,朝廷没有了皇帝。

六月,浩淼的长江江面上,由东向西航行着一队高大的楼船。在这队楼船中,有一艘专供皇帝乘御的楼船——龙舟。

但是,龙舟里没有皇帝。这时的刘宋皇朝已有十多天没有皇帝了:少帝被废为营阳王,幽禁在远离皇都的东部吴县;新的皇帝还没有登基。

新帝在江陵(在今湖北江陵)。这只船队正是去迎驾的。

船队停泊寻阳(在今江西九江)。前往奉迎大驾的祠部尚书蔡廓感到身体不适,已无力前行。在左右的搀扶下,他来到负责迎驾的尚书令傅亮的舱前辞别。

蔡廓四十六岁,在朝中以耿直著称。废黜了少帝之后,徐羡之等人把他从豫章太守任上征召为吏部尚书。这吏部尚书之职,自晋以来,皆称之为“大尚书”:它负责官员的选拔,权位高于其他尚书。才回到京都,蔡廓就问前来迎接他的尚书令傅亮:“选举官吏的事,如果全部交给我,我将欣然从命;不然,我不能拜受此官!”朝廷任用官员都有个拜受的仪式。傅亮不能做主,就把这话转告录尚书徐羡之。徐羡之对任蔡廓为吏部尚书这一要职原就有不同看法,但不好事事做主,才依了傅亮的建议。现在听了这样的话,他也顾不得傅亮的意思,立断:“傅令,黄门侍郎以下的官员任命全交给蔡;五品官以上,咱们共同商讨!”想想也是,在徐羡之看来,我等掌控着朝政,但官员的任免全都交给别人,那还要我等干啥?蔡廓闻知此言,愤然而辞:“我不能为徐干木署名于纸尾!”干木,徐羡之的小名。在任用官员的选案黄纸上,录尚书署名于前,吏部尚书署名于后。徐羡之因蔡廓耿直,不想让他据权要之地,以免他常常和自己意见相左,后来,干脆任他个无关紧要且时有时无的祠部尚书。祠部尚书虽然是六尚书之一,但它只是掌管祭祀礼制一类的事务,在权限上和吏部尚书当然是不能比的,更何况朝廷若设立右仆射,就不设祠部尚书。

傅亮送蔡廓到了岸边。两人执手而别。

江水不停地流淌着。

他们都感觉到了航程的艰难。一路上,他们都在逆流而行。

“蔡尚书,你是真的病不能行,还是急流而退?”傅亮的心中这么揣测着。

“傅令,前途艰难,吉凶未卜。自求多福吧!”蔡廓默默地望着渐渐离岸的傅亮,揣测着:江陵之行也许是一件很艰难的事。

傅亮的楼船渐行渐远。站在岸边的蔡廓仍然茫然地望着在江水中艰难航行的楼船。

望着蔡廓仍然站在岸边一动未动,傅亮突然想起了该询问些什么,或者说“讨教”,向这个比自己还小三四岁的下属讨教些什么。于是他示意让楼船再次靠岸。

“蔡尚书——”

蔡廓仍然泥塑木雕般地站立着。

“寻阳一别,卿岂无一言相告?”还没有靠岸,傅亮就站在甲板上仰望着蔡廓。

蔡廓欲言又止。当说不当说?他看了看傅令。傅令的“讨教”是诚恳的,这从傅令的脸上,从傅令一贯的为人都可以看出。待傅亮上岸站稳,蔡廓把他往僻静处拉了拉,然后诚恳地说:

“营阳王今在吴县,应该厚加供奉。营阳王一旦有不测,卿等则有弑主之名;有弑主之名,卿等想立名于世,和这逆水行舟相比,更加艰难!”

是不曾考虑过这样做的后果,还是有了数日航行的艰难才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是不曾有人给过这样的警示,还是将这类警示置若罔闻?傅亮如梦方醒。他既醒悟了自己或许陷入了一件糊涂的事务之中,也省察出了蔡廓为什么称病不愿前行。

他急急回舱内写下了一纸密件。

那封密件很快被送到寻阳的驿站,然后就在通往京都建康的驿道上传递着,一站又一站,白天连着夜晚。

薄暮时分,江中的船队在艰难而缓慢地逆流而上;岸边的驿道上传递急件的驿马在飞也似地朝相反的方向驰去。

火急!火急!

使者汗如雨下;驿马累死于道者相继。

三天以后,建康宫中的谒者从使者手中接过急件,也顾不得从奔马身上倒下的使者,就跑步把它送到徐羡之的案边。

徐羡之一眼扫过急件,勃然大怒:

“与人共计,为何才转背就卖恶与人!”

撕毁的急件散落在地板上。谒者惊愕地望着他,虽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觉得一定非同寻常。

快地踱了几个来回以后,徐羡之又顿了顿;看着散落在地的碎片,他也像悟出了什么,然后慢慢弯下腰,又把它们一片一片地捡了起来。谒者赶忙走上前去,也弯下腰帮着拣拾那些碎片,然后把它们放在案上。徐羡之凝视着它们,思索着。

半个时辰以后,又一份急件,在皇都建康东方的驿道上传递着,一站又一站,白天连着夜晚。

火急!火急!

使者汗如雨下;驿马累死于道者相继。

不过,这份急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在吴县的城门口,还没来得及进城的使者就遇到了刚出城门口将回建康的中书舍人邢安泰等人。邢安泰等人也是使者,他们刚刚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这一天是六月二十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