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一二五
周珺琬把话说完,齐少衍良久都没有说话,周珺琬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也不敢正眼看他的神色,怕自己一看了就移不开眼球以致再次失态,只得低垂下了头去。
又过了片刻,齐少衍终于沉声开了口:“你这些话,都是真心话?还是你觉得,我想要拿回本就属于我自己的东西,就必须借助外力的帮助和扶持,才能如愿以偿,你觉得我个人没有那个能力?”
他怎么竟会想到自己是在怀疑他的能力上面去了?周珺琬闻言,不由急了,忙抬头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从不怀疑你的能力!我只是觉得,只是觉得……”只是了半天,却不知道该怎样才能清楚分明的将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我只是觉得……那样你的路必定会好走许多,咱总不能放着有捷径不走,却偏要去选择一条荆棘满布的路罢?与你本身的能力又有什么相干?还请你不要误会……”
“我没有误会!”话音未落,齐少衍已抬手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明明就有康庄大道可走,谁又还肯去走那荆棘小道?这原是人之常情。只是那样一来,”顿了一顿,冷嗤道,“我岂非变成与那个无情无义之人一样的人了?”
他如何不知道只要自己能结上一门门当户对的好亲,再尽快生下一个儿子,西宁侯世子之位便十有**能成为自己的囊中之物?可那不是他想要的,本来他身为堂堂正正的嫡长子,那位子就应当是他的,他如今只是拿回原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已;况他心里其实并不是真想要那个位子,——即便将来他得到了,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即时将其毁灭了,他只是想为母亲和自己正名,只是想为母亲讨回一个应得的公道而已,又哪里值当他赔上自己的终身幸福去与一个自己根本就不喜欢的女子过一辈子,那岂不是害了自己,更害了那位无辜的女子,甚至将来还会害了自己的孩子?他不是齐亨,更不想变成下一个齐亨!
看来对齐亨这个父亲,他是真憎恨到了骨子里,对前者卖妻求荣,倚靠裙带关系上位之举,就更是嗤之以鼻到了极致……周珺琬立时便明白了齐少衍的意思,心里随即浮上一股莫名的喜悦来,齐少衍这几句话固然毫不遮掩的表达出了他对齐亨的憎恶,却也同时表明了他没有想过要娶一门门当户对妻室的态度,这可真是太好了!
念头一闪而过间,周珺琬已是两颊滚烫,满心慌乱,齐少衍想不想娶一门门当户对的妻室又与她什么相干,他们说到底只是盟友而已,轮得到她高兴或是沮丧吗?
她忙强压下自己烦乱的心绪,急声开口道:“既然大爷自有主意,那我就不多说了。时辰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告辞!”说话间,同时起身福了一福,话音落下的同时,人也已飞快走出了几步,她怕自己再不离开,会不知道何时又失态。
“等等!”只可惜她还未行至门边,身后已传来齐少衍的声音:“你就不想听听我到底有什么打算吗?我们可是盟友呢,你就没想过自己可能有什么地方是能帮上我忙的?”
这话说得周珺琬不好再走,只得停下来转身道:“那不知我有什么地方是能帮上大爷的,还请大爷吩咐!”她是真不想再与齐少衍单独再待下去了,不,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怕再这样下去,自己将来休想全身而退。
齐少衍摆摆手:“吩咐不敢当!只是我的打算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你不如坐下来,听我细细与你道来?”
“大爷请讲!”周珺琬只得又坐了回去。
齐少衍就正色说道起来:“我的打算与你方才说的差不多,也是寻一个合适的时机‘治好’双腿,然后从人后走到人前去,好叫旁人都知道,西宁侯府的嫡长子已经痊愈,至少已经具备了请封世子之位的客观条件。”毕竟大燕自开国以来,还没有哪个权贵公侯之家的继承人是残废的,四肢健全乃是最基本的条件,当然,光有四肢健全还不够,光有嫡长身份也还不能万无一失,好歹其人得有几分能力,所以待“治好”腿以后,他还得寻下合适的时机,让西宁侯府上下更让旁人看见他的能力。
见周珺琬一边听一边点头,齐少衍又道:“等这些前期准备做得差不多后,我会设法联络族老们,通过他们向那人施压,到时候管保他连半句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不但他,宁家那边也休想干涉此事,也只能哑巴吃黄连!”
毕竟从明面儿上来说,齐少衍可是齐亨与宁夫人的长子,西宁侯府正儿八经的嫡长子,之前他不能承爵,只是因为双腿的原因而已,等到他腿一治好,难道齐亨和宁夫人并宁家还敢拦着不封他为世子?同是儿子,同是外孙子与外甥,齐亨与宁家难道还能真当着满京城人的面儿厚此薄彼不成?那岂不是摆明了说其中有鬼?他们不但不能拦着,还得摆出一副高兴和与有荣焉的样子来,可不就真只有“哑巴吃黄连”了?
“大爷的计划很好,只是听起来我好像并没有能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周珺琬沉吟道,不管是寻找大夫还是联络族老,都不是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女子所能帮上忙的,到底齐少衍要她做什么?
齐少衍深深看了她一眼,直看得她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去后,才道:“在此期间,我打算将齐少游已算不得男人了之事,曝光于人前……”
话没说完,周珺琬已是恍然大悟,忙打断他道:“我明白大爷的意思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将此事办得妥妥贴贴,绝不会坏了大爷的大事!”虽然彼时她心里半点既能将齐少游的隐疾暴露,又能将自己摘个干净的主意都没有,但齐少衍既说了他们是盟友,既开了口要她帮忙,她自然不能拒绝,况也不想拒绝。
没料到周珺琬竟会误会自己的意思,齐少衍眼里飞快闪过一抹错愕,但随即便一挑眉,似笑非笑道:“我几时说过此事要你去办了?我怎么可能让你为难?”
竟不是让自己出面曝光齐少游的隐疾……周珺琬怔了一下,才迟疑道:“可他一直瞒得极好,连贴身伺候的小子都不知道,所知者不外乎他自己,宁氏和我并文妈妈而已,文妈妈知道还是不得为外人道的,你根本无从下手!”而且不是让她出面曝光此事,那她还能再帮上什么忙?
“我自有我的法子,你就不必担心了。”齐少衍却不肯再多说。
周珺琬不由越发迷糊了,“那我到底还有什么地方是能帮上大爷的?”连内宅的事都不让她帮忙了,她实在想不出自己还能派上什么用场。
齐少衍就微微勾了勾唇角,——即便只是这样一个细小的表情,已让他的脸又生动不少,在灯光的照射下,实在俊美得让人招架不住,“我告诉你这些,其实只是想让你心里有个底,以免到时候事发突然,应对不过来罢了。”
不待周珺琬开口,又道:“等事情一闹开,以齐少游素来爱面子胜过一切的性子来看,他势必不好意思再进内院,更不必说去你院子里歇息,到时候我也就可以放心了!”以往虽知道她每晚上都不得不与齐少游同床共枕,但因知道齐少游什么都做不了,他心里便是隐隐有几分不舒服,到底还不到不能忍受的地步,然这会子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他竟是觉得半点也再忍不下去,只恨不得齐少游以后都不得再踏进她屋里一步!
“大爷有什么可不放心的……”周珺琬下意识接道,等话说出口了,才意识到他这话似是别有深意,亦连他此时看她的眼神都是意味深长。她不敢去深想,忙岔开话题道:“大爷可还有什么吩咐?”
“叫我子谦,别一口一个‘大爷’的,听着怪别扭的,我们本就是平等的!”齐少衍不答反问,“你那边可有需要我帮忙的?要革去姓崔的举人功名,陆炳只怕还没有那个能耐!”
周珺琬闻言一怔,随即想到自己的事只怕就没一件瞒得过他的,因忙道:“暂时还不需要,等有需要时,少不得要请大爷……”
“子谦!”‘帮忙’二字还未说出口,已被齐少衍打断。
周珺琬本想装作没听见他之前话的,她一直都很明白自己是什么身份,被他这么一打断,到底不好再装下去,只得强笑道:“大爷的表字岂是我一个妇道人家可以轻唤的?让旁人知道了,没的笑话大爷,我还是就唤大爷的好。时辰真不早了,我得回去了,文妈妈这会儿在家里还不定怎生担心呢!大爷请留步!”
说完再次起身向门口走去,好在这一次,齐少衍总算没有再唤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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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下雪了,虽然只是飘了一点,但也够让人兴奋了,o(n_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