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乐师少苓
看着手中的梅花手帕,想到 乐师曾问我,“小容儿,长大后你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我当时并不知晓她所说的喜欢和我所理解的喜欢不是一个意思。
我回答她的是,“小容儿喜欢少苓乐师这样的人。”
她听后“噗呲”一笑,摸着我的头说道,“乐师也喜欢小容儿。”
现在我能明白,少苓问的喜欢其实是问我长大后会喜欢怎样的男子。
想当时,少苓一定是有了心上人才会问我这样的问题。
那时,她将我的手握在她手心里,对我说道,“小容儿长大后一定要幸福快乐哦!”
我对她点头,“小容儿一定会幸福快乐,乐师也要幸福快乐。”
她听到我的话很开心,幸福就在她脸上似的。可是,幸福却没能降临到她的身上,上天让这么好的一个人就这么没了。
我 暗淡了神色,想起少苓的命运,真是红颜薄命。当年为何好端端的,舞艺教坊司会失火呢?
当年舞艺教坊司失火后,我曾让大哥高首文带我去过那条长街,不过当时火案现场已经让官府封了,我没能进去看过。
后来夜晚我又偷偷跑出去过,见一些人在那教坊司外偷偷烧冥钱拜祭。我想一定是亲人朋友在拜祭葬身火海中死去的人。
真是可怜。
少苓师傅的亲人相必也很痛苦。
官府查过一段时日,最终以意外失火了结了此案。
那日夜晚偷跑出去回府后,我就大病了一场,因为那日夜晚下了一场雨,我淋雨回府,加上身子本来就弱,病势来得快。
整整二三年后,我才慢慢将少苓的事淡忘掉。
不过此时,我却突然想起,那夜在舞艺教坊司的废墟外,见到了一个男子的背影,他沉默深沉地站在暗巷里,一直盯着那座废墟,久久发呆,很是特别。
在黑夜中,我见到了他腰间佩戴了一块玉珏,玉珏上的花纹像极了一头野兽。因我就站在他身后,很仔细地瞧了他一眼。
那男子的背影有些苍凉,落漠,像是在深思冥想,我在他身后站了好一会儿,他都没回过身看我一眼。
我见下起雨来,便往回走,但等我走了几十步后,回头去望那男子,他还在那雨中像个傻子一样。
那时我曾想过,那个男人的亲人也一定是死在了舞艺教坊司里,要不然他不会站在那外面看那么久。
回过神来, 我为少苓的这一生感到痛惜。这么好的一个女子,就永远离开了,我想她喜欢的那个男人肯定也痛苦死了。
春日虽然已经来临,但天气还是比较寒冷。
三姨娘祭日的这一天,天气有些放晴,一早我就听闻父亲去了三姨娘的墓地去拜祭了。
父亲每年在三姨娘祭日的这一天都会早早地去拜祭,而他每次也只是带着曹管事去,其他等人都不曾让去。
我不知父亲这是为什么?也许是他不允许别人去拜祭三姨娘。
我让紫兰留守在秋水居,我带着瑛琳和游然也悄声地跟在父亲身后。
以前我从未去三姨娘的墓地拜祭过她,在这次得知了母亲才是杀了三姨娘的凶手,我的内心过多的是愧疚,我想前去向她说一声,对不起。
我们三人远远地躲在树林里,等父亲拜祭走后,我才向三姨娘的坟墓走去。
父亲带了不少的供品在三姨娘的坟墓前。
我望着三姨娘的名字,达奚兰那三个字特别的深刻在石碑上。想起父亲刚才久久地摸着它,在墓碑前深沉地悼念。
父亲的样子真让人心痛。
他对三姨娘的爱,那是比任何府里的家人都要多,如是让大夫人看到这样的父亲,她会难过好一阵吧。
以前从没想过,那么严厉的父亲在三姨娘的面前竟是这般温柔。
我在达奚兰的墓前,上了一柱香,在心里对她说,希望三姨娘原谅我娘当年的行为。
我知道现在说这一切都太晚了,可是我不前来说这句话,我心中甚是平复不了。
也许达奚兰曾经真的抢过父亲的爱,也许真的让母亲日子不过好,但再怎么,母亲也不能因为争父亲的宠爱而去杀人。
我不征求三姨娘原谅我母亲,我只希望我的敬意,我的惭愧,让母亲得到上天的原谅。
我来三姨娘的墓地没有告诉任何家里人,大哥突然出现,让我有些惊讶。
他一个人拿着祭品前来,他看到我也同样惊讶。
他平静地问我,以前从未来,为何今年特意来祭拜三姨娘?
我并不想告诉他,我心里的秘密。
不想让母亲是杀死三姨娘的凶手这个秘密给说出来,我还是怕,怕父亲知道,会饶不了母亲。
祭拜三姨娘后,我和大哥在山坡里走了走。
春季是草木发出新芽之季,满山的树木都吐着新芽,嫩绿绿的。
我们一路闲聊几句,一路下山,在转过山坳,走到一片枫叶林里,我晃眼见到林中路边有一座坟墓。
本只是随意一眼,却不曾想墓碑上的名字让我吃了一惊。
李彤。
在我的记忆中,曾听到过李彤这个名字,是少苓和我说起过。
在当年,少苓和我闲聊时,曾提及过她教坊司的掌司李彤。说那人她不喜欢,对她很是刻薄。
我一愣,难不成这座坟墓就是舞艺教坊司掌司李彤的坟墓?
当年我听到教坊司失火后,也听说了掌司李彤也死在了当场。
我的疑惑此时高首文已经在旁淡漠地给回答了。
“这李彤就是当年舞艺教坊司的掌司。”
舞艺教坊司失火那年,也是三姨娘死去的那一年,不过一个在春季,一个在夏季末。
三姨娘死后,少苓乐师就到了府上,在府里教我学琴几个月后,她也死了,死在了失火中。
那一年真不知死了多少人。
从鞠阳的口中,我得知的是乙桪也是那一年初夏日去刺杀太皇太后,被乱箭射中。
从那以后他未再有乙桪的消息。如果那次刺杀乙桪最后死了,也就是死在了那年初夏,如真是这样,那就是那年春季乙桪去了高府准备刺杀达奚兰,到了初夏又刺杀皇太后。
此时想起这些所有,我才彻底明白,那一年,三姨娘死了,乙桪死了,许少苓也死了。
我在心中冷笑,那一年是个不祥之年。
在我冥思之即,高首文在旁继续说道,“这教坊司的李彤是中书令李冲李大人的侄女,因为这层关系,李彤才成了舞艺教坊司的掌司。听闻她这个人平日里对待教坊司里的那些个舞姬很严厉,不讲情面,为人不好相处。当年舞艺教坊司失火一案,还有人私下议论会不会是哪个舞姬看她不顺眼,想报复烧死她,而连累了所有教坊司的人。”
“如真是这样,少苓死的真是亏,成了她们的陪葬。”我难过地轻呢道。
高首文看向我,安慰道,“容儿,乐师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当年你已经因为她而生了场大病,本来身体就因为落入荷塘而劫难逢生,又生了场大病,你的身体已经过于虚弱了,好不容易后来恢复过来,你也忘记了那些痛楚,现在过去了就不必再去想了。”
我轻吸一口气,对高首文轻轻一笑,“容儿明白的,大哥,过去了就过去了,我不会再那么难过了。”
从李彤的坟墓前离开,我们一行人下了山,刚到山下便见一辆车辇停在路上,车旁站了不少的黑衣护卫。
拓跋宏从车辇上下来,笑盈盈地看着我。
他怎会在这?我感到很疑惑。
高首文快步向前对拓跋宏行君臣之礼。
我身后的瑛琳和游然在拓跋宏走近我身前时,也同时跪下恭礼。我愣神站着没动。
他带着笑意呼了我一句,“容儿”,我才反应过来,屈膝一礼。
“皇上怎会在这?”我疑惑问道。
“呵呵”,他干笑几声,“朕说特意在这等你,容儿相信吗?”
“皇上是怎么知道的?”我直视着他问道。
他再靠近我一步,凑近我面前,轻语,“朕就是知道。”
我在心中冷笑,也是,他是皇帝,查个我的行踪也许有众多眼线。
他将身上的斗篷脱下往我身上披,轻柔地道,“虽已经是春日了,但还有些冷,容儿出来也不多穿点,会让朕担心的。”
我没有拒绝他的好意,但心中有丝不爽,冷淡道,“皇上派人监视了臣女,是不是?”
他的双手在披上斗篷后并没有放下来,而还搭在我的身上,见到我的冷漠,他的眸色有些低沉,声音飘忽,“朕只想见见你,几日不见,朕很想你。”
“皇上要大婚了,应该在皇宫里更忙才对,不需要特意来看容儿,还是快点回去吧。”我淡淡地说道。
拓跋宏探究的眼光在我脸上打转,抚着我的脸,笑道:“朕才来,你就赶朕走,就不怕朕伤心?”
我 低下头,道:“不是,容儿是怕有人看见你,在这郊外山野,怕皇上不安全。”
拓跋宏俯身在我耳边轻轻道:“要朕走也行,不过……朕好几天没见你了,你总应有点表示才是,嗯?”
我不住浑身微微一颤,脱口问道:“什么表示?”
他微笑道,“让朕抱一下。”
我瞪大了眼,虽然知道他说话一向惊人,但如此赤祼祼的要求,我还是难免有些惊惶失措,微张了嘴,说不出话来。
见到我愣神,他一把抱起我,并不是拥抱我,而是将我打横抱起往他的车辇走去,抱上我后悠悠地道,“外面太冷了,你出来这么久了,会冻着身子的。”
我涨红了脸,竟想不到他会在这么多人面前将我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