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神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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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初至大义

    thu aug 04 11:20:26 cst 2016

    青山含翠,古木葱葱,在这座风景秀丽的山上,鸟叫虫鸣,只是这山,陡峭非常,又远离村落,因此山上更是幽深如许,罕无人迹。突然一个年轻的声音传来,“师父,天色已晚,前后也找不到借宿的地方,这山少有人烟,风景秀丽非常,不如晚上我们便在这里休息一宿?”

    紧接着一个年老的声音响起,“也好,我们便在此处歇息一晚,明早继续赶路。”话音刚落,却见两道黄光一闪,在山崖处竟倏忽出现了两个一老一少的僧人,年老的僧人身着明黄色僧袍,年轻的僧人则穿着月白色的僧袍。正是当日从玄清教离开的无相寺神僧无嗔大师及其弟子真言。

    真言随处捡了一些枯枝落叶,聚拢到了一起,指尖微亮了一下,对面的这些枯枝便燃烧了起来,一旁无嗔大师赞道,“真言,你的真元运转,控制的越发精细了。”

    真言闻言,忙低头回道,“师父谬赞!”

    无嗔摇了摇头,“刚才你用的是,小般若业火,刚才若是少了一分,那柴火便点不起来,若是大了一分,那便会把这些柴火一下子全都点燃了起来。真言,须知业起于心,你自小天资聪颖,闻一知百,只是过分的压抑本心,把所有事,都深藏于心,为师只是担心,这样对于你之后修道路上,恐有大碍。”

    真言灵气无双的眼眸内,闪过一丝感动,他点头回道,“是,弟子谨记师父教诲。”

    夜色深沉,山色越发显得朦胧起来,真言从行囊中拿出几个白面馒头来,在篝火上烤了烤,双手递给了无嗔,一时之间,师徒两人,都相对无语,只有柴火的噼啪声在这个寂静的深夜中响起。半晌,无嗔突然问道,“真言,如今修行四维七步,可有阻碍?”

    真言不禁想起当时在玄清教几如毁天灭地的一幕,他回道,“师父,如今弟子修习四维七步之时,只感一路顺畅,真元运行之间,再无阻碍,如今,已隐隐得窥第三层门径。”

    无嗔笑道,“如此便好,也不枉了这一番周折。”过了一会,却听无嗔继续说道,“真言,你从小便在无相寺里长大,十八年来,从未出过梵音山方圆百公里内,玄清教与我无相寺,同为中原正道巨擎,此番游历,你觉得如何?”

    无嗔提起玄清教,在真言的脑中,不由自主的浮现了一个靓丽的身影,他沉吟了半响,“师父,玄清教为天下道教之首,莲花三十六峰,各峰景致不同,幽深奇丽,实在是钟天下之灵秀,而我无相寺,坐落梵音山中,以佛为山,以山为佛,雄壮瑰丽,天下群山,莫有与之争锋者,两者相较,犹如春花秋月,各胜一时。”

    无嗔哈哈大笑,“真言慧眼佛心,单是从景致方面,就已经点出了玄清教与我无相寺修道路子的不同。”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这番前去,我观玄清教,倒也是有几个出类拔萃的弟子,你也需留意一番,以后有机会,可以互相交流一番。”

    真言点头,过了一会,似想到了些什么, 真言英俊的脸上,皱着眉头,有些怀疑,又有些说不出口,他支支吾吾的说道,“师父,弟子……”

    无嗔闻言转头看着真言,看着他想说又似不敢说,英气的脸上满是疑惑,他笑了笑,“真言,有事直说无妨。”

    真言小心嗫嚅的道,“师父,昨日弟子跟司空小曼,在游览玄清的时候,无意在玄清刑堂之中,看见了叶伽南叶师兄。”见无嗔毫无反应,便补充道,“便是我们在玄清山门前,碰到的青松、青念师兄口里的祸害。”

    无嗔应了一声,听真言继续说道,“在刑堂之中,我看见叶师兄,青念、青松师兄,虽然他们都觉得是叶师兄打伤了青念师兄,甚至到了后来,叶师兄也是亲口承认了,可……可……可我瞧见叶师兄当时的眼神,那一刻绝望乃至心死,我……我总觉得叶师兄应该不会去打伤青念师兄。”

    低低的一声叹息传来,无嗔看着这个他最钟爱的弟子,柔声道,“真言,你从小在寺里长大,不晓得人心险恶,我虽在玄清短短几日,可对叶伽南此人,却也听闻颇多,他是玄清教叶宗伦的嫡子,自小顽劣成性,到了后来叶宗伦闭关悟剑,他更是骄奢跋扈,整日的欺凌同门,这些都是他的师长在交谈中被我无意听见。真言,你心性善良,却不可以一己之喜恶,来衡量一个人好坏。须知,是非公论,自在人心。”

    真言点头答应,“师父教诲的是,弟子时刻铭记。”无嗔看着真言虽然点头答应,但灵气无双的眼眸里却依然带着一丝不惑,心道这个弟子,外柔内刚,心底的主意,怕不是自己三言两语之间便能改变的。真言从小在寺里长大,入世未深,不如……。一念至此,无嗔便继续说道,“真言,我原本是打算与你就此转回寺中,在无相寺中,你也好继续修行四维七步。然而,色不异空,空不异色,哪里不是修行,在无相寺里,修行的不过是法门要术,而在人世间,修行的却不止是四维七步,更是在修心,诸法空相,业无明尽,红尘修心,真言,你也该下山修行了。”

    真言一愣,起身跪倒,“师父,弟子侍奉师父一十三年,日夜未曾间歇,若……若……若弟子下山,那有谁来侍奉师父呢,还有师父每日需定时服用三昧茶,师父……。”

    无嗔拈须微笑,摸着真言的头顶,“痴儿,为师早已不需要三昧茶了,佛说世间苦,得你悉心照料一十三年,已是得来太多了,回山后,为师也要闭关数载了。你就安心的下山去罢。”

    翌日清晨,真言醒来的时候,已不见了无嗔大师的身影,身旁灭烬的篝火旁,摆放着一个精致的盒子和一张纸条,真言忙抓过来看,纸条是无嗔大师写给真言的,“真言,你已初窥修行门径,日后更需每日勤修不辍,为师留下般若佛珠于你防身,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切记切记!”

    般若佛珠乃是无嗔大师一直随身携带的防身法宝,是一串以六颗梵若菩提子串起的手链,能防御阴魔入体,妖邪近身,威力之大,在无相寺也是排名前几的法宝之一,此刻竟是在这无名山上,传给了真言。真言紧紧握着般若佛珠,望着无相寺的方向,久久不语。

    此刻,在这荒无人迹的孤山之巅,就只有他一人,山风猎猎,月白色的僧袍被吹起,他迎风而立,手里的般若珠往上一抛,指尖一点黄光,猛的戳中般若珠,那六颗珠子突然黄光暴涨,倏忽之间,合并成了一颗体型较大的珠子,真言足下一点,身子腾空,下一刻便落在了般若珠上,真元催动,驾驭着般若珠如闪电般疾驰而去。

    也不知道飞了多久,见前面似乎是一个市集,真言收了法诀,找了一处偏僻的地方降落了下来,沿着大路他走了过去,过不了多时,见前面路边一块石碑耸立着,走近了一看,上面刻着三个字,“大义镇”。

    大义镇位居淮阳城以北,群山围绕,附近多崇山峻岭,镇上居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真言一路走了过去,整个镇子,背靠群山,房屋错落,依山而建,在镇子的中间,有一条街巷,街巷上,三三两两的摊贩商贾,茶楼酒肆,真言从没见过这等俗世景象,一时之间,倒也是觉得煞是新鲜。突听一阵人声响起,附近的人群一阵骚动,都往声响之处跑去,真言却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跟随着人群一起走了过去。

    人群中间,一个头发散乱的妇女跪在地上,她的面前是一个中年男人,那中年男人衣着锦绣,大腹便便,看似有些权势。真言走近前去,却听那妇人对着中年男人说道,“镇长,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狗娃子前天去了山里找他爹,到这会还没回来,镇长,我求求你了,我一个妇道人家,都快七天,他爹和狗娃子都没个影子,我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呀。”

    那个中年男人,皱着眉头,粗声粗气的说道,“镇上十来年前便都告诉你们了,那山是禁地,十年了,我们都不敢进去,甚至连里面究竟是什么模样也不清楚。你家男人贪图着赚些银子,不顾大家的反对,硬是一个人上山去采药,结果呢,到了现在,都七天了,还没回来。你家狗娃子呢,我们大伙怎么劝都不理,更是在天黑了之后,偷偷一个人摸上山,要找他爹回来,结果人倒没找着,自个儿都不见了。你让我这么说才好!”

    妇人闻言,更是觉得有些凄苦,她拉扯着镇长的衣裳下摆,“镇长,可我现在,委实是没有法子了,您就帮帮我们这一家吧,眼看着他父子两到了这会都没个消息,再下去家破人亡了,我……我给您磕头了。”那中年妇人随之在街巷上的青石板上磕起头来。

    镇长看着这个不停磕头的中年妇人无动于衷,他冷冷的说道,“雷家嫂子,不是我说你,你家汉子要不是为了你,能冒死进山采药吗?你儿子要进山去找他爹,你怎么不拦下?你这个当娘的,就这么眼看着儿子冒死进山?都这么多天没消息了,指不定人都已经没了。哼!”镇长一摆袖子,冷哼了一声,也不管这个头皮已经被磕出血来的妇人,转身便离开了。

    那中年妇人,被那镇长的一席话,说的似乎有些呆了,充满泪水的眼眸中隐隐带着一丝死灰般绝望,她缓缓的站了起来,看着镇长走的方向,喃喃自语道,“若是如此……,那我……我们……我便来找你们了罢。”猛然间,她低垂着头,直直的撞向离她丈许之外门院前面的一个石狮子。

    经受着日夜风吹日晒的石狮子,半闭着眼眸,冷冷的看着这即将发生的惨剧。

    真言心中一惊,旁人可能听不见那妇人说的话,可他修行佛门法术,五官灵识,自然是比旁人要敏锐一些,他刚才听得那妇人说的,心里已是有些疑惑,待看见她直直的冲向了石狮子,便道不好,心念一动,四维七步,已是挡在了石狮子前面,却听得一声娇咤,随即那妇人身前一道白光亮起,生生挡住了那妇人必死的一撞。

    只听周围百姓嘶声四起,一个青衣少女,背着一把剑,走出人群,伸手搀起了中年妇人,“大婶。”随即看向真言,却发现真言也在看着她,两人目光一接,听得蓝衣少女抱拳对着真言说道,“大师好快的身法。”真言一笑,正待回道,却看见人群分开,一个蓝衣少年,同样背着一把剑,走了出来。

    真言看去,那个蓝衣少年,剑眉星目,斜眉入鬓,却听那个蓝衣少年说道,“师妹,我们下山之时,师父一再告诫,不准多惹是非。你……”那青衣少女撅着嘴,“师兄,师父也说,要多做善事,我这也是救人心切嘛。”

    蓝衣少年瞪了一眼,随即转头打量了一下真言,抱拳道,“大师,怎么称呼?”真言合手回礼道,“不敢,小僧真言。”蓝衣少年点头回道,“在下白飞,这是在下师妹陆若莲,我们是白云剑派弟子,看大师刚才身法,似乎也是修道中人,不知……不知师门何处?”

    真言眼睛一亮,也听无嗔大师说过,白云剑派,是一支以御剑见长的宗门,剑派内弟子,无一不是以剑为武器,其掌门白齐云,行事正派,为人方正,在剑术造诣上,更是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听得无嗔大师说,数十年前,似乎也与白齐云,有过一面之缘。之后无嗔大师便一直在无相寺,也一直未曾见过。

    真言含笑点头,“贵派白齐云白师伯,不知是……”

    蓝衣少年眼前一亮,“正是家师。师兄是?”

    真言说道,“在下是无相寺无嗔大师座下弟子,听恩师曾说起,数十年前,与白师伯匆匆一面,感悟颇多,恩师也时常对弟子提起,白师伯嫉恶如仇,在剑法上,更是独树一帜,造诣颇深。”

    “啊,你竟是无相寺弟子。” 白飞和陆若莲不禁脱口而出,须知小无相寺中修行僧人才数十人,其中又有不少常年在寺里闭关苦修,因此在外面,极少有小无相寺的僧人行走,今日在这偏僻的大义镇上,竟然碰到一个,甚至是无嗔神僧的弟子,还知道自己师父的名讳,怎不叫两人惊奇。

    三人简单的介绍了一番,得知对方师门,顿时又不由得亲近了几分,而白飞与叶若莲,看真言虽然二十左右的年龄,却隐隐已是气沉如山,不动如渊,更是心生好感,言语之间,不免热情了许多。

    一旁陆若莲瞥眼看见那欲撞石自尽的妇人,上前问道,“大婶,世间除死无难事,你有什么事,我们都可以帮你。”

    那妇人闻言眼睛亮了一亮,不禁出口道,“真的?”见几人都点了点头,她仍是有些畏缩着说道,“可是那山……”

    一个时辰后,已经是在那中年妇人的家中,三人也从她口中,知道了大致的事情,约莫七八年年以前,在大义镇南边的石牛山脚,突然出现了一块石碑,上面刻着四个大字,“人兽莫近”。所谓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大义镇的百姓,原先不少人在石牛山中以砍柴、打猎、采药为生,此刻突然多了这么一块碑,直直的竖立在山脚,没有人知道这块石碑是从哪里来,当时,有不少百姓,并未把这石碑上的字当作一回事,依然上山砍柴,打猎,只是,从那石碑出现的那一天起,凡是进入石牛山的百姓,就再也没有出来过。当地官府组织了几次人员进去探查,然而甚至探查人员也无一例外的消失在石牛山中,自那时起,石牛山便成了禁地,镇上百姓,也再没有敢进石牛山的,好在大义镇四周,皆是崇山峻岭,除了石牛山之外,其它的山林,倒是没什么禁忌,依然可以狩猎采药砍柴,于是这石牛山,便渐渐的,再也没有人进去过。

    半个月以前,那中年妇女在做饭的时候,突然口吐白沫,晕倒在地,雷全也就是中年妇女的丈夫,忙背着去镇上找大夫,而大夫诊过之后,说是一种罕见抽癫病,病发时,口吐白沫,浑身抽搐,到严重的时候,甚至就此抽搐至死。雷全大惊,却听那大夫说道,此病若要医治不难,只是少了一味主药七叶草,七叶草长于阴湿暗晦处,极为少见,镇上的药铺里更是从来没有过,雷全花了七天时间,变卖了家中所有之前的物事,去了一趟城里,回来阴沉着脸,坐在家中的庭院中,不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