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神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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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拔剑相对

    tue jul 12 11:52:47 cst 2016

    青念转头望了一眼叶伽南,低头惨笑着,“小圣丹,叶师弟恐怕早就吃的不计其数了吧。”

    那一丝似乎是心头血肉中滋生蔓长的怨恨,竟然在此刻,迸发出惊人的桀骜!

    悠悠的风吹起,哪个无辜稚子在漫天飞雪中哭泣?

    可还曾记得,那一抹懵懂天真?

    可还曾记得,那一丝舔犊情深?

    羔羊跪哺,乌鸟私情,是谁扼住了童年的烂漫与天真,又是谁抹杀了最后一缕亲情与血脉。

    回忆是一座桥,却是通往悲伤的牢,午夜梦回中,更是滴血的心痛,而最令人心痛的,不是那些悲伤的往事时时刻刻,历历在目,而是连想都不敢想,就是连做梦都不敢做,生怕那一张张干瘦的脸上,荡漾着却是比血更浓的眼神。

    自从进入玄清以后,青念从来不敢想这些曾经的过往,他每日时刻不停的修炼,修行,花费比旁人数倍的时间和精力,来一点一滴的,挤压着自己,努力的上升着。他一丝也不敢有所懈怠,他扮演着师长眼中的乖巧弟子,师兄弟眼中德艺双馨的好同门,那个夜里的所有悲伤、愤怒,他不敢有一丝丝的表露,仿佛一个断了记忆的人,从未有经历过,也从未提起过。

    可是,那深心处愤世嫉俗的火苗,却像大雪纷飞的苍茫草原泥土下面的种子,虽然被厚厚的泥土、积雪所掩盖着,可只要春天一到,那便会倔强的破土而出。青念恨着叶伽南,虽说叶伽南抢夺他们的小圣丹,令人气恼,可倒也不至于仇恨的地步,青念每每看见叶伽南,就不由的嫉妒着他,尽管他是不愿承认的,可在深心处,却好似有个声音一直在响,“你嫉妒他!你嫉妒他!”

    “啊!”在青念的内心深处,隐隐有一个小人,在怒吼着,在愤恨着,在指天骂地,“为何人一出生,便注定了命运!同样都是父精母血,为何别人的爹娘,都是父慈母爱,而我的爹娘,却要易子相食,我千辛万苦,日夜不辍,更是历经生死,方得恩师垂怜,赐下小圣丹,而那个无赖子弟,整日的仗势欺人、游手好闲,小圣丹,却是想要多少就要多少,就这般光景,却还要来抢夺我的小圣丹,我恨啊,恨苍天不公,大道不行,为何好人多磨难,坏人自逍遥,若我是叶伽南,那……,先天的家世背景,再加上我这么日夜修行,估计早已经是玄清第一人了,可恨啊,可恨,为何苍天不给我一次机会,一次机会,一次就好!一次就够了!”

    他胡思乱想着,谁也料不到他平静的外表下,内心已状若疯魔!

    “师兄!”青松一直关心着这个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师兄,见他一付魂不守舍的样子,忍不住的唤了他一声,这一声,把青念拉回了现实中。

    青念定了定神,转头深深的望了一眼叶伽南,随即便转过头,上前一步,只听青他坚定的声音在刑堂中响起,“尚师叔,三日前,叶伽南趁我和青松两人修行之际,暗下手段,禁锢住了我二人,从而抢夺恩师赐下的小圣丹,而在前日夜里,更是蒙面而来,在我们休息的时候,打断了我的左腿,然后趁机逃走。”

    叶伽南看见青念望过来的眼神,不由得怔了怔,他看见青念那原本黑白分明的瞳仁中,竟隐隐渗出了一丝丝血红。却听尚如意有些凝重的声音响起,“伽南,青念说你抢夺小圣丹,又打断了青念的左腿,可有此事?”

    叶伽南此时也知晓事情的严重,顿时也收起了无赖脾气,低头垂声到,“禀师叔,小圣丹,确是我出手抢夺的,至于打断青念师兄的左腿,那断无此事!”

    “叶伽南,你居然睁着眼睛说瞎话,那你说,青念师兄这腿,是怎么给断了?”站在一旁的青松,有些急不可耐。

    叶伽南一见青松这般说话,按奈良久的脾气又上来了,“青念师兄这腿这么断的,我怎么知道,说不准啊,有人走着走着,就给摔断了呢,又或不定有人觉得好玩,自己打断自己的腿呢,这林子大了啊,什么鸟都有。”

    “你!你!”青松自小就进了玄清教,在冯宗仁一脉中,口舌相对笨拙,被叶伽南一顿无赖式的抢白,顿时有些接不上来。

    “青念!”尚如意叫道。

    “是,弟子在!”底下青念应道。

    “伽南说并没有打断你的腿,你可有证据?”

    “启禀师叔,这天下间,可有盗贼会自承罪状?若是按照叶师弟所说,可否会有人自残身体?即使有人会自残,但会至于冒着终身残废的危险来打断自己的左腿么?”

    “如此说来,你是没有证据了,若是没有确切的证据,那这可有些难断了。”尚如意皱着眉头,慢吞吞的道。

    青念心里大恨,早就知道你们沆瀣一气,蛇鼠一窝,本来也就是试探而已,幸好也早做了准备。

    “师叔,我有证据!”青念突然说道。

    “为何你刚才不说?”尚如意眯着眼问道。

    “师叔,虽说叶师弟抢夺小圣丹,又打断了我的左腿,叶师弟年岁尚小,不免有些顽劣,可毕竟同门一场,我实在有些不忍……,我心里还是想着叶师弟能够自承所作所为,虽有门规禁令处罚,可到底也不失为一个热血男儿。”说罢转过身来,对着叶伽南,他轻声问道,“叶师弟,你若自己承认了,我定会在尚师叔面前替你求情,可能会受罚面壁十数年,可毕竟无愧于心。”众人听得他如是说来,均不由暗自称赞,就连尚如意心里,也泛起了一股怜才爱惜之意。

    叶伽南又惊又怒,惊的是眼前众人,无疑都是倒向青念的,怒的是自己竟还一时之间,找不出反驳的话来,不由的有些恼羞成怒,“别在这里装好人,我不领你的情,你要有证据,就拿出来说话,要没有,我可是不奉陪了。”

    青念看着他一眼,叹了口气,那神情,要有多悲天悯人就有多悲天悯人,他慢慢的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了,顿时,周围嘶声四起。

    这是一枚通体透亮的晶莹玉佩,正面雕刻着数朵云彩掩映着两个古篆体,细看之下,正是玄清二字,背面阳刻着叶伽南三个字,这是玄清教弟子的通行玉佩,有子母两块,从入门开始,师门便会颁发下子佩,母佩则置放在玄清后山的祠堂里,两块子母玉佩相生相通,若子佩碎裂,母佩亦随之碎裂,而母佩亦可感应到子佩的大致方位,两者距离越近,则越是发光透亮,叶伽南也猛吃了一惊,这玉佩他前天晚上突然找不到了,料想是掉了,本来想着昨天去师门祠堂处凭借母佩寻找的,却不料被戒行院一早拘禁起来,直到现在都没能去成师门祠堂,现在被青念拿出来,这让他怎能不惊,一颗心缓缓的沉了下去,他额头冒出了细密的冷汗,他知道,他是掉进别人精心设计的陷阱中去了。

    自家的事,自己心里明白,叶伽南知道,他根本就没有去打断青念的腿,抢夺小圣丹,虽说也有自己需要的理由,可若是要小圣丹,哪里没有,叶宗伦虽然闭关修炼去了,可他临去前,也留下了不少神丹妙药,再说,凭借叶伽南从小在玄清教长大的叫的那些师叔师伯们,想讨要几颗小圣丹,也不是难事。他抢夺小圣丹,有大半的心思,都是在抢夺的过程上,他享受着那种说不出的刺激,看着那些以前被他捉弄过的师兄弟,想报复却又无处使力的样子,他很高兴。

    说到底,叶伽南也只是顽劣过头,平日里仗着有个天纵奇才的老爹,更是有些无法无天起来了,也就是做些巧取豪夺,使些陷阱勾当,并也以此为乐,若到了伤人肢体、害人性命、伤天害理的事情上,却还是万万不敢的。毕竟,玄清教的门规禁令,不是摆放着看看的。

    他着急的说道,“师叔,我没有……”

    “叶伽南,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青松好不容易逮着了个机会,将了叶伽南一军。

    “伽南,你的玉佩呢?”尚如意慢吞吞的说道。

    “我……,那玉佩……,我……掉了。”终于还是没有支吾出什么来,叶伽南苦涩的说道。通行玉佩,不知道怎么回事,从昨日下午便找不见了,正想着过几日去补一块来,谁料到就这么一晚上的时间,便生了变化。现在看来,料想也是青念等人趁自己不留意之际,偷了出去。

    “叶伽南,倒真是掉了,掉在了我师兄的房里,叶伽南你抢夺小圣丹,又害怕师兄报复,就先下手为强,深夜潜入我师兄房里,打断了他的左腿,可天网恢恢,疏而不失,你在百忙之中,遗漏了本身的通行玉佩!”青松转过头来,死死的盯着叶伽南,“你可知道,本来就是被你夺走了小圣丹,青念师兄还劝我不要去寻你讨要,说同门之谊,怎能毁在几颗小圣丹上,可你竟怎敢……”语罢,已是泣不成声。

    “扣扣”声响起,尚如意的指节慢条斯理的击打着桌子,他漫漫的说着,似乎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叶伽南,抢夺小圣丹,残害同门,到了现在,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我没做,我没有……”叶伽南迷茫的呢喃着。他真的想不起来,他一直随身携带的通行玉佩,怎么落在青念的手上。

    “叶伽南,若论门规,你残害同门,重者废去修为,逐出师门,轻者也要面壁数十年,现在事实俱在,证据确凿,明日起,你就去后山面……”

    “尚师兄,小弟叶宗伦求见”一个清朗卓越的声音响起在刑堂上,打断了尚如意的话语。

    叶伽南与青念顿时脸色大变。叶伽南冷冷的看着他的生身父亲走过来,心里满不是个滋味,曾几何时,这个身影,带给他温暖,带给他依靠。可是他却在四年前转身走进了幽莲峰,这一扔下,就是四年。

    “伽南。”叶宗伦时隔四年没见到这个儿子,心里满满的都是激动。

    “你来做什么?”叶伽南冷冷的问。

    满脸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倒是尚如意及时化解了这尴尬的局面,“叶师弟闭关四年,道行精进如斯,真是可喜可贺。”语气依然是一层不变的慢吞吞。

    叶宗伦点头致意,两人突然都沉默了,只是看叶宗伦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两人都把各自的声音,聚音成束,送到对方耳边,这样也就只有两人才能听见。只见叶宗伦走到了青念旁边,细细的检查了下他的左腿,然后掏出一个小瓷瓶来,“青念师侄,犬子玩劣不堪,冲撞了师侄,更是下了重手,伤了你,是我管教不力,我这里有数颗小圣丹,一粒小叶丸,虽说药效甚微,可总能让师侄略微减轻些痛楚。”

    小圣丹就不用说了,向来就是玄清丹药之重,而小叶丸,却是叶宗伦的师父,潜心研究数十年,配以数十种珍贵药物,调制而成,此药,对于外伤,甚是灵效,几乎可以到生死肉骨的地步,因此,小叶丸,就是在天下的外科伤药排行中,都是前三的位置,在玄清教,一般弟子都难得一见,更不要说在外面黑市中,一粒小叶丸,价值不下数万金,往往还是有价无市,叶宗伦这下出手,不可谓不重。

    青念缓缓的抬起头来,看着这个在玄清教从小就被称为天纵奇才的师叔,他轻轻的道,“叶师叔,我与叶师弟份属同门,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我都无意与叶师弟为难,只是现在在刑堂之上,叶师弟若能给个说法,青念这里,一切听凭师叔做主。”

    青松却是大为震惊,忍不住的踏前一步,“师兄……”瞥眼望去,却见青念看着他的眼里,有种从未有过的冷漠和严厉,一股陌生和茫然,随之而起,青松噤若寒蝉!

    叶宗伦心头一松,却听叶伽南冷冷的声音传来,“哼!要你来卖什么好!”叶宗伦眉头微微一皱,唤道,“伽南,来给青念师侄道歉。”

    叶伽南一动不动。

    “伽南,你抢夺人家的小圣丹,又打伤了人家,还不过来道歉。”叶宗伦放低了声音说道。

    叶伽南依然一动不动。

    “叶伽南!你……”

    “我为什么要道歉,他的腿又不是我打断的,我为什么要道歉!”叶伽南气郁难当,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是我做的,甚至连自己的爹,也这么认为。他的脾气,有些收敛不住了。

    “逆子!你无理抢夺在先,背后伤人在后,到了此时此地,证据确凿,居然还无丝毫悔改之心!”也不见叶宗伦怎样动作,“咚”的一声,只见叶伽南眨眼间,便被压的跪在了青念旁,“我闭关了四年,四年间,一直不曾管束你,导致了你今日今地这等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脾气!今日,我便要好好的管教于你,跪下!”察觉叶伽南想要起身,手指间淡淡的青光泛起,一股无形的压力顿时束缚住了叶伽南,让他无法起身。

    “铛!”一声,一道剑气,冲天而起,叶宗伦不防之下,手上劲道一松,已被叶伽南冲开了桎梏,叶伽南紧紧握着剑,笔直的站着,剑身犹如一泓秋水,这是叶伽南十二岁生日时,叶宗伦送给他的礼物,剑名断玉,虽非什么名剑,可也是叶宗伦采天下南疆黑铁,亲手打造,耗时大半年才得来,然而此刻,剑锋三尺之前,是叶宗伦!

    所有人的意料不到的,叶伽南竟然拔剑相对,

    叶伽南拔剑横身,他红着眼睛,一一的看着这些站在刑堂上的人,这些人,或是他的师叔伯,或是他的师兄弟,更有他的爹在里面,这一次,他面色苍白,心若死灰,伸手一挥,断玉“叮”的一声,插在地上,直至没柄,整个刑堂上,静的没有一丝声响,随即,低低的声音传来,“青松说的没错,这些事,都是我做的,也的确是因为害怕青松、青念报复,所以才深夜蒙面,打伤了青念,只可惜,漏了个青松。”叶宗伦忍不住怒气上涌,“你……”

    叶伽南没理会叶宗伦,自顾自的说下去,“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做的,那又怎么样?”说着说着,语气也慢慢的狂傲起来,他脸色苍白,整颗心,更是砰砰的跳个不停,他抬头看去,看见叶宗伦有些扭曲的狰狞的脸,他感到一阵莫名的快意。

    叶伽南径直的走到青念面前,取了自己的通行玉佩,他抓着玉佩,细细把玩着,神情专注,似乎看透玉佩每一寸、每一分的地方,叶伽南旁若无人的把玩着他的玉佩,似乎把所有人,都看做了空气,尚如意习惯性的指节又要叩下,却听的“砰”的一声,叶伽南手里的玉佩,化成了齑粉,叶伽南随手一挥,所有的粉末,都洒落在了刑堂上。

    在刑堂外面看着叶伽南的司空小曼不由“啊”的叫出来,感觉到真言疑惑的眼光看过来,便低声的解释道,“这通行玉佩,每个玄清弟子从入门开始,便随身携带,不得丢弃,若是那玉佩破裂了,不是这个弟子生死道消了,便是他叛教出走了,而玄清教数千年的传承中,由于弟子叛教而主动毁灭玉佩的,可还是绝无仅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