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仙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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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300-01-14,豆-安-曾-周

    ##豆子璋

    甲板上突然传来的骚动声惊扰了豆子璋的呼噜。“洛江,看到洛江了。”有人在雅客舱窗外高喊。

    豆子璋还没完全清醒,小狐狸已经蹿了出去。船剧烈晃动起来,吓得豆子璋哆哆嗦嗦,以为要亲身体会“泰坦尼克号”。

    “慢点、慢点,别都到一边,船翻了就麻烦了。”船家急慌慌喊道,几个船伙儿赶忙将众人分散到不同位置。刚才的晃动是大家同时都往船头右侧涌去造成的。

    豆子璋出来晚,一开舱门,发现船头和右舷的观景好位置都被占住了。好在农业时代的人都吃不饱、个子矮,豆子璋仗着大高个,倒也能欣赏美景。相比之下,轻度近视眼才是真正的大问题。

    洛嵩有很多河,也有很多江,但要说起“大河”,那就只有这一个。洛江从西北向奔流而来,汇入之处,河面极宽阔,可达十几里。一条很长的分界线,出现在河心处,这就是洛江与大河之水交汇的界面。远观即可发现水的不同:洛江水略微黄一些,大河之水则呈现青绿色。

    此处的江面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雾霭。向右看,河岸在一里之外,青山耸立,尚可分辨;向左看,则烟雨蒙蒙、灰白一片。船家指挥着船伙儿,将船向西北调头,驶入洛江。右边的青山好似一堵巨大的墙壁,遮挡了视线。很快,船顺着洛江的走向,绕着右侧的青山转了半圈。雾霾被甩到身后,眼前一下子开阔起来。

    右前方出现一座黄灿灿的石头山,这就是金光仙山。一座金灿灿的宫殿建筑漂浮在峰顶上,那是金光仙宫吧?云风口中消耗全国财政二十分之一的地方。

    豆子璋的大脑袋被一个问题填满:这个大家伙怎么飘起来的?充气?气动结构?磁悬浮?都不像啊……

    正当他愣神的时候,船上呼呼啦啦跪倒一大片,除了正在操控船只的船家和船伙儿,所有人都向着仙宫跪下了。等他回过神来,突然发现自己变成唯一站着的人了。众人一边乱哄哄的磕头,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念叨的词句完全听不清,汇集起来像是一片苍蝇在嗡嗡作响。

    他被这个阵势吓傻了,犹豫了一下,也跪倒在地。虽然这群人的表现像是邪教或者传销,但在邪教中表现正常反而会被当做邪教。

    安彤娅把额头都快磕肿了。从看到这座仙宫起,她就觉得不虚此行。她听过不少评书故事,其中不乏某个妖怪突然遇到大德异人、世外太仙,只一点拨就足以修成正果。虽然她并不能说清所谓“正果”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是这不妨碍她已经做了很多突然受到人指点、神仙点化的美梦。

    “祥瑞京没多远了,还得一个时辰。”船家在前面喊。

    ##曾从文

    曾从文只微微侧头,就躲开了吕一天的劈砍。再一个手刀,打在吕一天颈侧,将其击倒。在他眼中,吕一天的动作好比慢镜头。

    接着,他并拢食指和中指,敲击到冲在最前的绿蜡手腕上,将其手里的竹竿打落在地。随后,身形流转,用手指就把七八个丫鬟的武器打落。他甚至不敢去接触那几个女人胳膊肘以上的部分,以免给谏诤大夫们留下口实。

    “好!好!曾将军果然名不虚传。”周治亮在一旁拍手叫好,“不能亲身向曾将军讨教,真是本王的遗憾。”

    “谢王爷谬赞。”曾从文躬身施礼。

    今天早上,周治亮就缠着曾从文,要他表演军中技击。无奈之下,曾从文就选了几个军汉,与他们表演了对打、空手夺白刃等等招法。

    周治亮却不满足,他说曾从文的兵卒都是排练好的,是杂耍,不是真打,要亲自下场跟曾从文对打。

    曾从文当然不敢,找了各种借口推脱。倒不是怕打输,周治亮那几招三脚猫功夫他还不放在眼里。只是兵器无眼,万一有丝毫差池,他就面临无穷无尽的麻烦。

    周治亮找来自己的姬妾、丫鬟和小厮,让曾从文穿着黑衣,她们拿蘸着白灰的竹竿跟曾从文打。只要曾从文被击中一下,就算输。怕大家不卖力,他还排出了十两银子的彩头。

    “拿去!”周治亮随手一抛。

    曾从文接过小银元宝,再次躬身致谢。

    事情还没结束。周治亮又让曾从文操练队列,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整得众军汉颇有怨气。若非曾从文平日里法令严苛,只怕已经造反了。

    吕一天从看台上跑下来,喊道:“曾将军操练有方,众将士英勇果决。王爷有赏,每人二两银子。”

    顿时,二两银子将所有的疲惫和怨气都一扫而空。立刻就有个兵卒高声叫嚷还能操练得更精彩些,马上就被曾从文瞪回去了。他手下大都是苦出身。天定军曾队正训练严格,谁人不知?既然能咬牙坚持,还不是为了每月六两的俸禄。只有这里能实发六成,别家发二cd是好的。

    他的族弟,也即是他的队副,曾从志凑到曾从文嘴边,低声问:“打折吗?”

    “废话,规矩不能变。”曾从文嘴唇微微翕动。然后,他走上前去,一个大礼参拜:“末将曾从文代众将士谢赏。”

    午后的操练就激烈起来了。主要原因是规则变了。总赏格还是二百两,但要分成两拨人对练,只有胜者才有钱拿。场上的局面甚至有些失控,逼迫曾从文叫了一次强制暂停。

    “你们这些混蛋,为了几两银子就想把同袍打死吗?”他怒骂了好一阵,这才挥手继续。

    看台上的周治亮嘴角挂着嘲讽,将一杯酒一饮而尽。他隔着衣服揉捏绿蜡的紫葡萄,捏得她微微带喘。玉臂搂住他的脖子,红唇在耳旁轻启:“都说牛头人力气大,奴家想看看。”

    “好办。”他在红唇上咬了一口。

    阿牛站在场中,肩上横着个巨大的扁担,两侧是两个大箩筐。他用两手把扁担稳住,示意曾从文准备完毕。

    绿蜡和一个丫鬟在两侧同时进入箩筐。顿时,平衡被打破,一端微微下沉,另一端翘起。“早就说绿蜡重一些,她还不服。”周治亮拍手大笑。

    接着,又上去两个。曾从文仔细的指挥着,确保两侧大致均衡。很快,周治亮,吕一天,绿蜡,七个丫鬟,都坐进了箩筐。

    “还能走吗?”曾从文大声询问。

    十个人,大约有一千斤的重量压在肩上,强壮如阿牛也并不轻松。他没有答话,奋力抬起右脚,向前跨出半步,然后是左脚,艰难的在院子里走了一圈。

    周治亮很满意,又抛出一个小元宝,这是给阿牛的,由主人曾从文“代为保管”了。

    正当曾从文以为“今天差不多可以了”的时候,吕一天又跑来:“请曾将军挑些个军汉,随王爷去看杂耍。”

    兵卒们望向曾从文的眼神都充满了渴望。这位王爷如此大方,跟他出去就等同于领功受赏。他们实在不懂,以前的那些护卫同僚们怎么会怨声载道?

    ##豆子璋

    豆子璋抱着啜泣的安彤娅,轻声安慰:“别哭啦,别哭好不好,我们再想办法。”回到船舱里,安彤娅突然就哭了起来,哭得梨花带雨,哭得楚楚可怜,哭得豆子璋手足无措,抱在怀里轻轻安慰。

    小美人只是想到自己在世上无亲无故、孤独无靠,还要被猎妖师追杀,自己只想平静安宁的生活,怎么就得不到呢?她想上仙山,向仙师直接讨教,怎么才能逍遥自在。但船家告诉她,仙山不是那么好上的,除了大富大贵,就是“有缘人”。然后,小狐狸的眼泪就止不住啦。

    豆子璋能有啥办法?他也没招啊。此外,他在痛悔,因为他曾经想把这个姑娘当做商品交易出去。

    云风!或许云风有办法,他说要把自己介绍给仙师。但怎样联系到云风呢?还是没招。宰相门子七品官,他想给云风写信都不知道怎么投递。

    船震了一下,停在一个河湾里,前面还等着四五艘别的船,都准备进入祥瑞京的水门。

    一个兵卒跳上了船,开始进入祥瑞京之前的例行检查。船家立刻迎了上去,递过一个小袋子。兵卒也不多言,掂量下分量后,在船上简单的转了一圈就下去了,甚至都没进入甲板下的舱室。然后塔楼顶部就信号旗摆动:允许放行。

    经过前后将近一个时辰的等待,这艘船终于驶入了水门。水门上方悬着巨大的栅栏。据船家介绍,那栅栏用黄铜打造,不用铁是因为水面上湿气重,铁容易锈蚀。即便如此,还要每日给铜柱上油,以免朽烂。对付想强闯水门的敌军,只消把铜栅栏放下,就可以把船给砸个稀巴烂。

    “这么粗的栅栏,得多重啊?”安彤娅仰天看着头顶上铜柱子的尖头,真怕它会砸下来。

    豆子璋又想在美人面前炫耀一番,就开始骚操作。他先伸出食指在墙砖上比划了一下,然后在心里一阵估算,说:“大约十六万斤。”

    “你怎么知道?”

    “其实都是算学,懂了就很简单。铜柱距离我们比较远,难以估量,但你看,有铜柱靠近城墙砖,可以看到铜柱粗细与墙砖厚度差不多。我以前量过食指长度,刚好三寸,刚刚用食指量一下墙砖厚度,差不多,也是三寸。查查柱子旁边的墙砖,就可以算出柱子高约六丈。根据黄铜的密度……就是每升铜的重量,可以算出每根柱子都重达两千八百斤。这样的铜柱每一尺一根,一共有五十根,再加上横档的铜柱,粗略估算,整个栅栏重达十六万斤。”

    身后传来“嗯”的一声。他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瘦削的中年人,中等身高,穿一件灰布长袍,也不说话,只是冲豆子璋伸出大拇指。豆子璋显摆成功,得到别人赞美,心里吃了蜜一般,也点头回礼。

    “哇,豆子哥你好厉害。你以后要教教我……”安彤娅连加减法都搞不清,“跟自然道派的老爷爷一般厉害呢。”

    “自然道派?他们的算学也很厉害吗?”这好像是豆子璋第二次听到这个名词。

    “对呀,他们能算出来啥时候有天狗吃月亮,厉害的不得了。”

    能计算月蚀么?那确实不简单,有机会要见见。不知道他们是支持“日心说”还是“地心说”……

    “这么重的栅栏,是怎么升起的?谁能抬得动呀?”

    “不用人,用的是曾家的蛮牛。”船家笑着指给她看。只见两侧的高墙上,站着许多长着牛角的巨人。“那些都是牛头巨人,力气大得很,配合机括,就可以升起栅栏了。”

    我天,真有牛头人啊!豆子璋真想大喊一声:“为了部落!”

    刚登上码头,忽然,安彤娅指着墙上一行大字问:“这个‘解硕杂耍戏社’还有下面的那什么什么人,是什么东西?”

    豆子璋一看,忍着笑说:“那不是‘解硕’,是‘解颐yí杂耍戏社’。‘颐’这里指的是下巴,‘解颐’就是张嘴大笑的意思。下面写的是‘貔pí貅xiū’、‘鲛人’,这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正月十四长乐市汇演’,就在今天。长乐市在哪?别急,我买张地图。”

    首都的发达初步展现出来:码头上有人卖地图。豆子璋拿着以古代眼光看堪称印刷精美以现代眼光看无比粗糙的地图,看了好一阵子,对安彤娅说:“长乐市就在附近,似乎快开演了,我们过去看看吧。”他从杏仁眼里看到了期待。

    祥瑞京的大街真宽啊,又宽又直,地上都是用青砖铺成的,两侧还栽种着柳树,比祥和府气派多了。

    “那个‘两世神阴阳祈福法会’又是啥?”安彤娅指着街边另一行大字,又问道。

    “这个……不知道啊,以后看看吧。”

    ##周疏影

    戏社里人越来越多,很快就挤满了人。周疏影趴在二楼栏杆上,挨个扫视楼下的人物。过了会,他忽然对曾从文说:“都是些庸脂俗粉。那边却有个例外,你看那个小妮儿,真是俊俏。”

    曾从文顺着他的眼光看去,只见一个漂亮的小姑娘挽着一个高大的男人,看穿着绝非大富大贵,缩在一个边远的角落。

    “曾将军,去问问那个小妮儿,想不想跟本王春宵一度,本王保她荣华富贵。”

    “太轻佻了!”曾从文暗想。他不敢直说,于是便道:“王府里素来不缺美貌歌姬,何必去弄一个农家柴火妞?”

    “咳,你不懂,那些都是荡妇,没意思。”周疏影大大咧咧的说:“将军不想去,叫吕一天去好了,小人有小人的用处。其实啊,只要本王去礼部打个招呼,三天之内就让这小妮儿乖乖爬上本王的大床。能为‘两国睦邻友好’做贡献,是她的福分。”

    “礼部都是些‘面子派’,末将也有所耳闻。”曾从文觉得一股愤懑之气淤积在胸口,不吐不快:“或许,在‘面子派’看来,牺牲一个小女子的一生,促进‘两国睦邻友好’,是很划算的买卖。打了败仗,就送几个女子去和亲,朝廷不是一向如此么?现在还要时不时送几个公主去寒土布乌坨人那里。事后,文臣们还总能找出一堆理由,什么顾全大局、权宜之计、免动刀兵云云。”他越说越气,声音也激烈起来:“只是曾某人不喜欢。依曾某人愚见,护住自己的女人就是男人必须干的事情。血不留干、誓不休战,布乌坨人要想碰洛嵩的女人,除非杀光洛嵩的男人……”

    “果然,果然有古名将遗风!”周疏影突然哈哈大笑,引来了一众人的眼光。曾从文本来已经做好了周疏影拂袖而去的准备,也做好了接受弹劾、解甲归田的准备。不料,周疏影一点都没有生气的样子,让曾从文有点摸不着头脑。

    “一腔热血,胆色过人。能结识将军,是本王之幸。”周疏影压低声音,言语十分恳切:“然则,尧尧者易折,皎皎者易污。将军高义,当防小人……”

    话虽如此,曾从文还是很怕周疏影去调戏她,或者让吕一天去套话。那样的话他就很难办。还好,周疏影没再提起这件事。

    在杂耍戏鸣锣开场的时候,周疏影躺在二楼雅座包厢里,舒舒服服地躺在卧榻上,用软木塞堵住耳朵,对曾从文和手下们说:“本王这几日特别累,先睡会。本王都看过很多次了。你们别搅扰,好好看。”

    曾从文的手下多半是苦出身,现在跟着享福,也都坐进了雅座包厢里,忙不迭的点头同意。

    一个漂亮的姑娘,穿着足以让“腐儒派”跳脚的暴露衣服,骑着一只老虎跳上了舞台。那只被她称作“大喵”的猛虎看似十分凶猛,却比猫咪还听话,在口令之下一会儿打滚、一会儿跳起。最后,那女子骑着老虎,在奔跑中连发三箭,射中十丈之外的靶子。

    全场掌声雷动,曾从文也禁不住连连鼓掌。这射箭技术在军中也属于不错的了。

    另一个漂亮姑娘,看样貌是蛮人,同样穿着暴露,骑着一只黑豹,手里拿着回旋镖,上舞台跟骑虎女子对打。她能一连扔出十个回旋镖,满场乱飞,最后却总能回到自己手中。那黑豹也十分通灵,速度奇快。有好几次,在那回旋镖快要摔在地上的时候,黑豹带着姑娘赶到,将回旋镖抓起。

    一个灰貔貅打着滚出现在舞台上。圆滚滚的貔貅浑身黑白色,长着两个黑眼圈,头上戴着水仙花,十分可爱,用一系列夸张的动作逗得全场哈哈大笑。

    节目一个接着一个,当装着美人鱼的大盆被抬上来的时候,周疏影醒了。两只美人鱼只用蚌壳遮住胸部,在大澡盆里跳了一系列撩人的舞蹈,让军汉们热血沸腾,都趴在栏杆上直勾勾的看着。

    “曾将军连日劳顿,想必很累吧。”周疏影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凑到他身旁,在他耳边用非常轻柔的声音说话。

    “嗯,是挺累的。”曾从文回答道。美人鱼跳了一阵子,开始唱歌了,歌声清亮、动听。

    “今天玩得开心吧?是不是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了?”

    “嗯,多谢客王款待。”

    “听美人鱼的歌,要想象自己躺在沙滩上,埋在温热的砂子里,被海风轻轻的吹着……”

    ##豆子璋

    买完戏票后,钱已经所剩无几,豆子璋略微有些心痛。但开场后,他感觉值回了票价。

    本来,他自以为已经看过各种杂技,这些古代戏法还能好到哪去?现在,他发觉这个世界的人对于动物的操控和对自身潜力的开发是遥遥领先的!

    貔貅,看似熊猫,却又跟熊猫不大一样。它太聪明、太灵活了,根本不是记忆中蠢笨、臃肿的样子。难道它其实是个精灵?

    美人鱼就更令人惊诧。那五彩缤纷、摇曳生姿的大尾巴,不像是塑料道具,难道是真的?美人鱼唱歌的时候,他也昏昏欲睡,神使鬼差的猛掐大腿,这才硬生生顶住了困意。振奋精神后,才发现周围人几乎都睡着了,只有他和安彤娅醒着。

    “你不发困吗?”两人对视一眼,几乎同时发问。

    豆子璋是靠意志力顶过去的,而小狐狸真的是对催眠歌声免疫。他又往周围看了看,醒着的人真的是女性居多。

    散场了,戏社小厮拿着小铃铛下来,逐个在呼呼大睡的观众耳边摇响。听到铃声后,观众往往会癔症一下,浑身猛一抽搐,然后就怅然若失地醒来。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跟安彤娅想混进后台瞧瞧,趁着散场时人流混乱,他俩浑水摸鱼,钻到了戏台后边。正想再往里走几步,“啪”一声鞭梢爆响在耳边,吓得他一哆嗦。

    “干什么的?”猛虎美女手持长鞭,拦住去路。

    “哦,这不让走啊?”豆子璋挽着安彤娅,眼睛乱瞟,手心里全是汗水,假装走错了路。

    “往回走,前面左拐,就可以出门了。”

    “谁呀?”幕布里面有个女声问道。

    “嗨,假装走错路的观众,每回都有……你们这是干嘛呢?”

    “慢点,慢点,稳住。二楼,有雅客要看单独表演。”幕布打开了一角,四个壮汉抬着装美人鱼的木盆在豆子璋身边走过。

    就在幕布掀开那一瞬间,他看到了铁笼里的貔貅,头上的水仙花还没摘掉,一人一兽来了个深情对视。豆子璋觉得,他跟“水仙”,有缘。

    美人鱼趴在盆沿上,碧蓝的大眼睛深情脉脉的看着豆子璋,深褐色的头发披散在背上和臀部。搭在盆沿的手指仿佛细长的葱白,并没有常人泡水过久后的皱纹。衣服仍然很简单,只有用细红绳捆扎的两个大贝壳,白腻的肉团从贝壳边缘挤出。他跟着水盆走了几步,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豆子哥你看啥呢?”

    “我找生殖孔……哦,没啥,走吧。”豆子璋猛然从幽怨的语气中听出浓浓醋意,只能暂时结束自己的科学探索。

    ##曾从文

    曾从文平躺在海面上,半浮半沉,阳光普照,温暖又不灼热,温热的海水泛起柔波,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身体。太舒服了,他真想在这海面上永远躺着,连眼睛都不要睁开。

    突然,大风刮来了,汹涌的波涛毫无预兆的袭来,海水从温热变成冰冷,冰冷的海水拍打在他脸上,流进他嘴里,让他难以呼吸。

    曾从文剧烈的抽搐了一下,从癔症中醒来。

    “大人,醒醒!大人,出事儿了,大人,醒醒——”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曾从志焦急的脸庞。他是曾从文的族弟,也是曾从文的队副,是他在摇晃曾从文的肩膀。旁边,吕一天手里还捧着一掬凉水,正准备拍在曾从文脸上。看曾从文醒了,赶紧换成毛巾,给他擦掉满脸的水。

    曾从文打量了下四周,他还在解颐杂耍戏社的雅座包厢里,躺在躺椅上,身上的锦被都没揭开。他晃了晃头,感觉脑袋还是嗡嗡的,像是有苍蝇在脑袋里乱飞。戏社的两个伙计和一个管事儿的堂主一脸尴尬的站在旁边,手里拎着灯笼和风灯。旁边还有躺椅和木床,上面睡着不少人,都是他的兵卒。

    “怎么了?”曾从文问。

    “周治亮跑了。”曾从志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啊——”曾从文一声大叫,一把将锦被揭开,站了起来。却只感觉眼前一黑,立刻又坐回了躺椅上。

    “曾将军睡得太深了,突然惊醒就是这样子的,要好久手脚酥麻,还是自然睡醒最好。”解颐社堂主满脸苦瓜相地解释。

    与曾从志简单交谈之后,他理清了事情的头绪:白天,周治亮先耗尽他们的体力,下午带着他们观赏解颐社的杂耍。最后的压轴戏是美人鱼的“海妖之歌”,本身就有催眠效果,周治亮那厮又刻意引导。未加防备之下,周治亮和手下的兵卒都被催眠了。然后,周治亮付给解颐社一笔钱,让美人鱼又来唱了会儿歌,并吩咐他们“决不可惊扰了曾将军”,必须“让为国效忠的曾将军睡个好觉”。又留下身边小厮吕一天伺候曾从文等人,就离开了。

    曾从志本来在王府留守,一直等不到他们回来,就派人出去打探,一直到深夜才找到解颐社。现在是大灯会期间,大灯会从正月初九开始,一直持续到正月二十二,前后十三天。其中,前五天和后五天热闹程度一般,最高峰就是正月十五上元节这天,越靠近上元越热闹。他们本来约定今日去街上看灯会,因为明天、后天可能会被派去执勤,估计不能自由行动。

    观众早就散去了,只剩下几个看场的伙计,骂骂咧咧又磨磨蹭蹭。曾从志一怒之下拔出刀子,才让伙计们加快速度,找来个管事儿的。

    ***

    曾从文气得咬牙切齿,让曾从志带人对伙计们和吕一天严加审讯,但问了足有一刻钟也没问出个所以然。他只好吩咐人将他们严加看管。另外,赶快把那十只蠢猪都叫醒。

    曾从文走出解颐社,看到一队人都到齐了,阿牛也站在旁边,嘴里不停的蠕动,因为牛头人喜欢夜里反刍。

    现在往哪去?要不要上报?所有人都在等他的命令。而曾从文却很是犹豫。

    不上报,并且及时把周治亮找回来,当然是最好的结果。如果上报了,这事儿就无法挽回了,罚俸降级都是轻的。但若是不上报,周治亮本人再出点啥事儿,那自己这辈子就完蛋了!一百弟兄、妻儿老小都得受牵连。

    已经过了子时,路上的行人很稀少了,但仍然不时有烟花和爆竹的声音响起。街道两侧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这些灯笼会一直亮到天明。大灯会期间没有宵禁,无疑给他们的行动带来极大地帮助,否则他们这一队人寸步难行,乱跑乱撞怕是会被当做谋逆!而且这些灯笼也解决了夜间照明难题。

    值此无计可施之时,吕一天突然指着夜空中的一支焰火大喊大叫。这支焰火绽放之后,形成红黄蓝三个光点,并不华丽,却在半空中久久不散。这正是周治亮的报警信号,是坤德坊阴阳神庙的方向!曾从文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精神大振。

    跑了几步,他感觉自己还没完全清醒、浑身气息阻滞,曾从志也发现他脚步虚浮,身体不稳,便说:“大哥,要不我带队先过去,你再歇歇,慢慢赶路?”

    “不能等,马上去,我有办法。小牛牛,过来。”曾从文满脸凶狠,招呼阿牛:“你照这里,打我一拳,用力点。”他指着自己的胸口。

    阿牛没敢用全力,一拳打过去仍是威势惊人,砸在曾从文胸口,发出沉闷的声响。

    “再来,用全力!”

    又是一拳。

    曾从文怒了,眼睛都瞪圆了:“阿牛,你是没吃饭吗?照着这里,使出吃奶的力气,给我狠狠地来一拳!”这次他指的是自己的前胸。

    长乐市的街道上,好似打了个闷雷。闷雷响过之后,曾从文眼睛都红了,浑身骨节嘎嘎作响,气力暴涨。这就是高级“大地之力”的功效之一:就像大地一样,只要不超越极限,则打击力越强,反击也就越强。曾从文这是利用阿牛的打击当做临时的兴奋剂。

    ##豆子璋

    豆子璋和安彤娅找到醉仙楼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即便如此,醉仙楼还是灯火辉煌。它最著名之处,当然就是那座九层塔楼,在缺乏高层建筑的时代可谓是鹤立鸡群,醉仙楼酒店也因此而得名。整个酒店可不止一个醉仙楼,还有周围一大片三四层高的建筑。

    门口站的小姐姐不但气质高雅,举止也大不相同。豆子璋虽然还没逛过窑子,至少也路过了好几个窑子。涂脂抹粉、香气扑鼻、穿红挂绿的姑娘们站在门口,拽着男人都不让走。豆子璋也被拉过一次,有个“大姐姐”抓着他的手就按进了怀里,要用柔软的胸膛给他暖暖,吓得他头也不回的逃走了。

    这里四个校花级别的小姐姐穿着素雅干净,面上也只薄施粉黛,每人都提着一个标志性的细腰葫芦状灯笼,对往来的行人正眼都不多瞧一眼。葫芦里灯火闪烁,应该不是红月蟾吧?

    这派头,豆子璋当然不敢造次,拿出徐世桢的信交给一位姑娘,说徐阁老有信交给大掌柜冷楚瑜,请通秉一下。姑娘看清信封后,一路小跑的进里面了。另一位姑娘将二人领到大堂坐下,还倒了茶水。

    醉仙楼是饭店、酒店、妓院、赌场四合一的模式,丝竹声、划拳声、骰子声不断传来,哄哄乱乱的,但整体来说秩序井然。想不到徐世桢在京城有这么大的产业,怪不得一出手就是纹银千两。老蛤蟆一边有着极佳的官誉,另一面攒下巨大的产业,人才呀!

    过了许久,一群人疾步赶来。领头之人离着老远就喊:“连徐阁老都称赞不已的年轻俊杰,快让在下好好看看。”声音是男的,却有些尖细。

    豆子璋急忙起身行礼。冷大掌柜是个中年帅哥,看年龄只有三十出头,中上等身高,面如冠玉,丰神俊朗,穿一件白色绲边的长袍,头发上插着玉簪。

    安彤娅也飘飘万福。这倒让豆子璋惊讶了,他一直以为小狐狸压根不会女性通用的“万福礼”呢。

    “哟,天底下怎么还有这么俊俏的姑娘?豆公子好福气呀。”寒暄之后,冷大掌柜把注意力集中到安彤娅身上。

    “既然二位是徐阁老的贵客,那自然是在下的贵客。天色已晚,先将就歇息一夜,明天再为二位接风洗尘。”冷楚瑜开始安排。

    ##曾从文

    坤德坊的阴阳神庙,今晚也不平静。一群僧兵围在门口,拦住了去路。曾从文料定周治亮就在里边,但僧兵说必须等到明早上官府来人才行。曾从文发急,往里就闯。

    一个僧兵,拿着木棒砸了过来。曾从文一剑将棒子削断,再跟进一步,趁对方愣神的时候,将剑柄上的配重球狠狠的砸在对手的耳根处。

    另一个僧兵冲了过来,曾从文的剑锋即将劈到他头上的时候,倾侧了一下,平平的砸在他头顶,然后,一只大脚踹在了他的心窝。

    第三个僧兵,刚冲到近前,他的脸颊就跟曾从文左手的精钢护手来了一次亲密接触,然后就瘫倒在地,两颗白色的牙齿摔在三丈之外。

    “不要杀人,阿牛你站着别动。”眼见那些僧兵拿的都是棒子而非刀剑,曾从文大声吩咐。

    旁边已经聚了些守夜的威武,但此刻只远远的看着,不敢过来。

    僧兵越聚越多,但都畏惧曾从文的勇猛,只把门口堵得严严实实。曾从文不想直接攻门,以免伤人太多,就找了一段看起来没人的院墙,命令道:“阿牛,破墙!”

    阿牛已经等了老半天,浑身的力量无处发泄。那墙头差不多与他的牛角尖平齐。他伸出手臂,正好能越过墙头,便摸了下墙体的厚度。随后,他后退几步,微微低头开始助跑。随着他的右肩狠狠地撞在墙上,大青砖筑成的院墙塌了个大豁口,他也顺势进入院中。

    院子很大,此刻多数僧兵都围在门口,不防备曾从文破墙而入,顿时乱了阵脚。

    “住手,统统住手。”一个年轻僧人跑了过来,正是白天站在两世神身边那个。他走到曾从文面前一躬到底:“小僧世嘉智,见过曾将军。”

    曾从文见他如此礼貌,便把宝剑插回鞘中。他刚想开口,世嘉智接着说:“曾将军的来意,小僧都明了。你们要接的人,毫发无损。这三更半夜的,我们起初还以为是贼人作乱,才与曾将军起了些误会。还请曾将军带三五个体己人,将贵客接走。莫要让大队人马扰了神殿清净。”

    “高僧既然这么讲,那就带我一人前往即可。曾从志,你整好队伍,等我回来。”

    ***

    一个偏殿中,周治亮坐在一张太师椅上,面露微笑的看着曾从文说:“小王不才,劳烦将军了。”

    曾从文双目喷火,行了个礼,道:“殿下,还请随我返宫。”

    “世高僧,你们的茶真不错,小王叨扰了。”

    “不敢不敢。吾等唐突了客王殿下,还望殿下海涵。”

    “好说,好说。医药费和院墙的修缮费,都包在本王身上。”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