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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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血霜黯夜(一)第一更

“嗖”一个破空声响起,打破了静谧下来的夜色。

张良与陈恢见夜色已深便不再前进,只采火石燃了一堆篝火来坐在地上闲聊,却生怕惊动什么一般不肯大声,李寇竖起耳朵半天也没有听清他们说什么,只有不时的苦笑传入耳朵——英布嘿嘿冷笑,因为他明白这样的笑声定然是心中苦涩所致,缘由自然是李寇。

眼看便要皓月中空,张良与陈恢连着奔跑了十几里山路早已困乏不堪,便在火堆旁要休息,却这一声惊魂响动惊起两人来,那陈恢似能听出袭来的物体是什么,一把拉住要起身的张良趴在在地,头顶劲风袭过,“哚”地一声,身侧那大树上已扎定一支羽箭,入木竟然有数寸之深。

陈恢脸色一变,若非他见识过秦军弩箭厉害拉着张良趴在地上,恐怕这一箭便能将两人一起射个对穿!

张良惊魂甫定冷静下来,略略一想便冷笑道:“看来,咱们还是做了人家的螳螂呢!”

草丛中一声大笑传来道:“小子,算你聪明!嘿嘿,咱们追着那人从会稽一直到了这里,若能再多拿两个人头,那也是不差的!”

张良一愣,接着便眼珠一转问道:“你们要追人,我们同样追人,两不相烦,这却是什么意思?”

草丛中那人嘿嘿一阵笑,静夜里张良两人只觉夜枭一般刺耳,陈恢皱眉叱道:“也不怕惊动山鬼么!”

那人一怒,草丛中窸窣一响,却那人又似刚要起身却想起什么来伏下去,却话音充满怒意道:“敢嘲笑咱的,都作了无头之鬼,小子,过不是看你尚有几分用处,老子现在就做了你们两个!”

张良眯上眼睛循着声音向那边草丛中打量,却又见那丛草一动,那刺耳声音已是到了另处,却得意笑道:“项庄那厮早就告诉老子了,你们两个还会击剑,老子差点忘记了!哦对了,他还告诉我一件秘密事情呢!”

张良趁着这人得意大笑的机会向陈恢暗使眼色,示意马上向草丛深处闪进去。

陈恢摇摇头示意没用,他心里清楚,秦军的三段弩劲力非凡,听方才那人声音,他们便在两人面前不足五十步远近处,若有三四个三段弩,以两人的身手决计不能讨得好去,说不准这领头人见两人异动,命令手下就地射杀,那样谁也不能活命下去。

张良心中暗暗恼怒,对项庄万分暗恨,只道此人光明磊落,却不想无缘无故竟然连半日前还在一起说笑的朋友都能陷害进去。

便在他暗恼时候,那人已大声笑道:“你这小子便是旧韩后裔良,数年前博浪沙袭击陛下,便是你了!嘿嘿,那大个儿出力你出谋,今日若是能拿住你们两个,哈哈,咸阳令老子也能到手!”

张良心头如给霹雳击中一般只道:“项阿缠,你居然这般害我!”他当年买力士袭击秦皇车驾的事情,项阿缠曾问过,自己当时行动失败颇是懊恼,见这人诚恳和善又重义气的很,便都给他讲过,从此再也无人知晓这件事,项庄既然能告诉这领头人,必然便是项阿缠说出去的。

陈恢却是没有听说过袭击秦皇车驾的便是身边这文文弱弱的青年,这件事几年前发生时候他听说过,只当是六国后裔贵族的一次刺杀,却不想是这青年一手策划,忍不住便惊讶偏头来看时候,张良脸色苍白苦笑道:“你现在也知晓了,不出几天,全天下都知这大逆不道的此刻乃是你朋友,趁着现在还有机会,你便擒了我去见那领头的罢!”

陈恢一愣,继而大怒道:“某素来引你为荆轲之渐离,你竟当某项庄那无耻败类之辈么?罢了,某当先死,汝且观之!”

说罢不顾身边三段弩便要站起身来向一旁山石上撞去,慌得张良急忙一把揪住他不放道:“良此时全无头绪,出言不逊兄且莫怪,莫怪!”

见他态度确是诚恳,又想着他为朋友出卖心中忧愤,陈恢这才回嗔作喜,又来安慰他道:“朋友犹如大浪淘沙,细细筛选过后方能见真者,兄且休慌,从长计议才好啊!”

张良摇头苦笑,努力将心头的惊怒压下去潸然叹道:“人说人心难测善恶,今日,良方明了!陈兄仁义,良不敢或忘,唉,只可惜要陪上兄与良长眠于此山中喽!”

陈恢看他意兴阑珊,皱眉想要大声呵斥,却想到他这般颓败的因由,想了想低声道:“若所料不差,那人便在左近,或许不会见死不救,且容少待!”

张良闻言眼前一亮,心中活下去的念头顿时便占据了所有的念想——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一个人呢。

他自负胸中才学,今日李寇一记迎头猛喝,将他从复国迷梦中惊醒过来,那一卷《太公兵法》确是没有白白空读,转念间便将他脱胎换骨转变过来。李寇等人走后,范增呼唤沉思中的他几声,回头时陈恢正目光灼灼望着他双眼似问意图。当下两人辞别范增向李寇离去的方向一路追踪,却不想身后居然跟上了官府人物。

若要讲方才张良的心情,那是痛苦悔恨还有些许侥幸。痛苦朋友出卖,悔恨交友不慎,侥幸的……应该是没有追上李寇,可以让这个古怪的人活下去,或许有一天他果真能重新建立起一个没有暴秦弊病的强大国家来。

但现在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怎么与陈恢设法活下去,亲自找到李寇,在他身边亲眼看着他建立起那个新的梦想中的国家。

便在此时,那刺耳声音呢又响起来道:“嘿嘿,良啊良,你也不用怨恼项庄,他还算有良心,没有亲自来将你这个反贼刺杀,老子怎么劝说他都不答应前来。”转而又笑道,“不用苦思冥想要逃走啦,今儿老子心情好,没抓住那人……”

趁着这人聒噪的机会,张良与陈恢不约而同伸手出去抓住对方胳膊向一个小土包后面奋力跃去,便在那人得意洋洋说话之时,两人淡青色的身子已经藏在土包之后了。

这人一愣,继而大怒,难得有个好心情说叨说叨嘴边的肥肉,忽然人家不给面子极力要逃走,将他一句话都噎在喉咙里憋屈地难受,恍惚间那原本已经向自己招手的咸阳令宝座便在眼前丢失掉,心中愤怒可想而知。

也没想过这两人手中有没有弓箭武器,这人跳起来大声吼叫道:“射箭,弄死他们!”

话没说完,忽然身后数声惨叫传来,听声音正是自己带来的士卒,接着血腥的气味儿穿进鼻孔侵入大脑,一时间将他思维都凝固了。

忽然身边一个士卒猛然扑在他身上将他扑倒在地,却腰间传来的剧痛怒了他的嗓子,声嘶力竭便吼道:“哪个混蛋?起来,老子杀了你!”

原来他给扑倒之后背上压着一个人,直将他摁进泥土中去,满嘴便都落下了泥土。

背上那人毫无动静,这人艰难骂骂咧咧着将那人用力拱下去,却腰间更大的疼痛传来,忍不住一声惨烈之极的叫声回荡在山间,便是士卒们的惨叫声,也远远给他一个人盖了下去。

伸手一摸,正碰在那疼处,这人越发恼怒,叫得便越发大声起来。将手掌拿在眼前借着月光去看,湿漉漉尽是鲜血。

惊恐看那士卒时候,这人才醒过来——原来是人家救了自己一命!只见那士卒背心处插着一直雕翎羽箭,颤悠悠还在晃动,只有乌黑的鲜血从那伤口处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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