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帝王刘义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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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顽劣的始兴王刘濬(一)

潘修仪在宫中的境遇,是她的独子虎头并不清楚的。.虽然虎头也有探望母亲的机会,但在那有限的时间里,他也是难知详情的;从另一个角度说,他有他自己的事,他还管不了他自己之外那么多的事。小时候,在母亲想当皇后的只言片语的影响下,虎头作为皇上的次子,就曾有过想当太子的念头。他还没有他的母亲的念头强烈,但他也知道太子和诸王的不同。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更认识到这之间差别之大。

他把希望寄托在他的母亲的身上。

凭着母亲在后宫的地位,他会这么想——如今皇后已经死了,这皇后的印绶不就是他母亲的吗?凭着他的仪表堂堂,他也会这么想——人们都说自己大有父皇之风;而凭着父皇对母亲和自己的偏爱,他更会这么想。不是吗?四叔彭城王得罪父皇被流放南方,原先四叔兼任的扬州刺史这一要职就给了自己。自己只是一个十多岁的毛头小子,但自己却是皇上宠爱的“母后”潘修仪的独子——姑且用“母后”这个词来称呼母亲吧,因为母亲被封为皇后只缺一个或迟或早的仪式而已。这被称为“国家根本”的扬州不给自己又会给谁呢?只是自己年纪尚幼,不然,那司徒府也应该是自己的了!

现在,被封为始兴王的刘濬正是以这样一副自命不凡的神态傲然地跨进了学堂的。

今天,是始兴王师为他开设的专讲。依照传统的习惯,朝廷为诸王分别设有师、友和文学,职位同为六品。王师此前曾告诉他昨日是诸王集中听讲的日子,诸王如三皇子刘骏、四皇子南平王刘铄以及六皇子广陵王刘诞都按时去听讲了,但昨日他却带着几个心腹小厮出城云游去了,今日王师特意为他开设了专讲。

在始兴王看来,也许自己,也只有自己和诸王并不相同。

始兴王尚未入堂,王师沈璞就已经在那里“恭候”多时了。

沈璞是高祖爱将沈林子的小儿子。沈林子和其兄沈田子都曾因为追随高祖,深得高祖赏识。高祖当年率军北伐,沈田子率领众人力战,缴获姚泓乘舆服御,而沈林子也随同檀道济进攻蒲坂,立有战功。待大事平定,高祖在长安文昌殿大宴群僚,举着酒杯称赞沈田子说:“平定咸阳,卿有功啊!”后来,刘穆之死,高祖东归,留下次子桂阳公义真镇守长安,即以王修、王镇恶、沈田子为辅佐。沈田子等人疑忌王镇恶而杀之,王修又杀了沈田子。后来高祖上表朝廷,为沈田子辩解,说他是狂病作,不追其罪。

高祖代晋称帝,宜都王刘义隆出镇荆州,高祖就任命沈林子为西中郎中兵参军兼任新兴太守,让他辅佐刘义隆。沈林子虽在军旅,但语不及军事,他爱好诗文,有文集流传于世。刘义隆即位后读他的诗文,曾感慨说:“此人作三公,应继王太保之后。”王太保即王弘。沈林子死后,他的长子沈邵袭封伯爵爵位,得皇上重用。彭城王义康被流放到南方后,刘义隆就任命出继给庐陵王义真为后嗣的五皇子刘绍为南中郎将兼江州刺史,而刘绍只有十二岁,于是委任沈邵为南中郎府录事参军,江州军府要务全都交由沈邵处理。

沈林子幼子沈璞年少就有大成之姿,好学不倦,也长于诗文,颇有父风。始兴王刘濬被任为扬州刺史,也是在十二三岁的时候,刘义隆就以范晔为长史,行府、州事务,以沈璞为主簿兼任始兴王师。为此,刘义隆特意下诏给沈璞:“扬州政务本不易理。濬以弱年授扬州,万物皆属耳目,赏罚得失,特宜详慎。范晔性疏,必多不同。卿乃朕之心腹,应密以在意;范晔虽为长史行事,其实朕委卿!又,虎头骄纵,卿为师应多加训诫。”刘义隆又告诫虎头:“沈璞奉时无纤介之失,在家有孝友之称,学优才丰,文才可观,而为人深沉守静,不求名誉,甚佳。你只需委之以事,常常与其见面才是。”

在沈璞眼里,始兴王的毛病,是远不止于骄纵这一点的。

始兴王是一个特殊的皇子。其母潘修仪是皇上的宠妃,这都是天下皆知的事。也因此,在他的身上,常常流露出一些诸王不曾有的狂傲之气,这狂傲之气又非一时一地所积养而成。当初风传潘美人要取代袁皇后而成为皇后一事虽然没有成为事实,但就她的地位及影响来说,这样的传闻也的确不是空**来风;如今袁皇后已经仙逝,看来皇后的桂冠迟早要戴在她的头上。如果潘修仪真的做了皇后,那么始兴王被立为太子也将是迟早的事,自古“母因子贵”嘛;更何况太子自小时就患有毛病,而自皇后仙逝以来他又心怀怨恨多行不法,所有这些皇上都是看在眼里的。但潘修仪出身寒微。出身寒微却要在江左这块看重门第的土地上做皇后,自晋朝江左一百多年以来尚无先例。皇上敢去冒天下之大不韪吗?

皇上是一个睿智的守成之君,皇上也是一个爱典籍有识见的理智之君。如果潘修仪最终做不了皇后,如果朝廷最终没有更立太子之意,那么,始兴王如今的所作所为就将为以后埋下祸根。即使皇上有更立太子之意,如果皇上要走三公九卿这一关,那么,在三公九卿的眼里,始兴王是不具备做太子的条件的。

始兴王有着一介贵公子的太多的恶习。他为人浮躁,好沽名钓誉:在朝会的路上,他常常坐在车里高声诵读,而一旦远离人群,他就会带上几个小厮悄悄溜出京城去寻欢作乐。

上个月他闯到京郊江宁县和新上任的县令的跟班打了起来,待被捉住一拷问知道他竟然就是他们的扬州刺史大人,县令和那些跟班一个个都吓得面如土色,赶忙放了他。昨日的旷学,据说,又是带了几个小厮跑到江宁县去骚扰民女,而那民女却是太子偷偷跑去约会的可人儿。有个小厮的堂兄弟在太子的东宫卫队,闲聊时堂兄弟告诉那小厮那个已婚的民女是如何的绝色,太子是如何的为之魂不守舍,那小厮就把这一切告诉了始兴王。始兴王一来怀着好奇想探个究竟,二来似乎也是不甘示弱:民女又不是太子妃,太子动得,我也动得!在始兴王的心中,他是要处处和太子较较劲的。因为他一直以为,将来谁是太子现在还不好说呢!

始兴王一定要和太子争个高低,到头来又会有怎样一个结果呢?

太子将来继了大位,他岂不是自寻死路?

作为王师,沈璞常常为他捏着把汗;也是因为作为王师,沈璞觉得有责任遵循皇上的意旨好好训诫他。

当然,并不是每一个玩劣的少年都可以通过循循善诱就能使他走上正轨的。虽然如此,沈璞还是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对他的现状有所改变,最少也该降低他那玩劣的程度。从某种意义上说,降低了他的玩劣的程度,也就在一定程度上为他的将来规避了一些风险。

今天,王师沈璞特意为始兴王选了二百年前曹植的故事作为讲课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