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知道欧家两兄弟的下落了
欧家大少爷给华雨清购置的大房子就伫立在海边的一处高地上，院子里有个硕大的游泳池，每天欧家大少最大的乐趣就是坐在临海的窗口观看华雨清在游泳池里游泳。欧家大少爷的体重已经减轻了很多，但比起健硕挺拔的华雨清，依然显得臃肿笨拙。
“，再游一段蝶泳吧，我最喜欢看了，你的姿势真好看！”欧家大少爷朝华雨清喊了一声。
“好啊。”华雨清坐在泳池边休息了一会，又返身跳了下去，舒展开双臂游了起来，他的姿态真的很好看，像蝴蝶震动翅膀一样，身体在清澈的水中上下起伏，满头的黑发不时激荡出亮晶晶的水花，在午后的阳光下闪闪放光。
“好棒啊！”欧家大少爷站起身，走到泳池边定睛看着华雨清的每一个动作，“，你在泳池里样子真是太美了。”
“只是在泳池里面吗？”华雨清游到池边支起手肘跃身坐在瓷砖铺就的边沿上，回头冷着脸看着欧家大少汊。
欧家大少忙取过浴巾裹在他的身上，一边帮他擦拭一边涎着脸笑嘻嘻地说：“都美，什么时候都美。”
“这还差不多。”华雨清伸手拍了拍欧家大少那张油汪汪的胖脸，“我去冲个澡，然后我们出去吃饭吧，我饿了。”
“好，好。”欧家大少连忙点头答应，“洗澡的时候顺便想想今天要吃什么？告诉我，我马上订桌。朕”
“唉，吃饭真麻烦，我都不知道要吃什么好了。”华雨清大模大样地撇了撇嘴，“好像我们把像样点的饭店都吃遍了，再去哪里吃呢？真烦。”
“我们吃过的地方有没有你还想去的？上次那家做的鱼你不是很喜欢吃吗？”欧家大少凑到近前伸出胖鼓鼓的手在华雨清光裸的胸脯上抚弄，被华雨清挥手推开了。
“不去了。”他拧着眉毛，脸色黯淡下来。
“不去了？为什么？你不是说那条清蒸鱼的味道让你想到很多往事吗？”欧家大少诧异地瞪着眼睛。
“就是因为让我想起很多往事，才不要去的……”华雨清咕哝了一句，垂着头走进浴室。
欧家大少看着他的背影兀自发了一会呆，才转身去倒了一杯酒端在手里，站在窗口望着外面慢慢地啜饮。
浴室里，温热的水流将华雨清的身体笼罩在一片雾气中，他闭着眼睛仰起头，让水线冲击在自己的脸上，胸口上，也让他的心隐隐刺痛起来。那天他和欧家大少在餐厅吃饭，在吃一条清蒸的鱼时，让他想起当日和刘璃在江边的大排挡一起吃的那条鱼，当时刘璃很喜欢的样子，吃得很香，可惜没吃几口就被一场斗殴打断了。后来他去工大向刘璃告别时，刘璃还特意跟他说“下次你再请我吃吧”。如今刘璃有江月明的照拂，每日锦衣玉食，恐怕早就不稀罕那道清蒸鱼的味道了。
那天的那条清蒸鱼他一口都没让欧家大少吃，自己小心翼翼地吃了一半，另一半则原封不动地放着，他在心里说：“刘璃，那另一半是留给你的。”这样想的时候，眼眶里已经盈满了泪水。
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欧家大少还立在窗口喝着酒杯里的酒，看到他微微一笑，问：“想好去哪里了吗？”
“没有。”华雨清换好衣服，也倒了杯酒站在欧家大少的身边。
两个人默然站着，良久无语。直到欧家大少手里的杯子空了，他才清了清嗓子，说道：“不如我带你去一家老店吧，那里做的都是老底子乡土菜，很好吃。不过我也有很多年没去过了，不知道那家店还在不在。”
华雨清回头看着欧家大少那张暗沉的脸，“那就去看看吧。如果不在了，我们再去找别家。”
欧家大少点了点头，出去吩咐司机准备车，载着两人一起出门。
暮色刚刚从天边晕染开来，天光尚有微明，街道上车水马龙，白日的里喧嚣正在向夜生活的靡丽过渡。
欧家大少把他依稀记得的地址告诉给司机，司机把车开到一处老旧的街巷里，那里的街道还铺着石板，两边的店铺挂着古色古香的牌匾，门口招呼生意的多半是白发苍苍的老人，沧桑中透出几许寂寥。
七转八转，终于在街道的拐角处找到了一个向上指着的箭头，而箭头的上方是一块几乎辨不清字迹的匾额。而匾额旁边的窗口挂着一盏颜色灰暗的灯笼，灯笼亮着，说明小店正在营业。
“就是这里了。”欧家大少兴奋地拍了一下华雨清的手，“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家店还在，真是……”话未说完，他就拖着华雨清的手下车，沿着楼梯往楼上走。
楼梯狭窄昏暗，欧家大少挪动着他那肥胖的身躯，吃力地攀上每一级台阶。华雨清跟在他的后面，看着他那宽阔的打屁股在自己的眼前晃荡，心想平时让这个懒胖子多走一步路都难，今天竟然连如此陡峭的楼梯都毫不叫苦地一个人爬上去，真是奇迹，不由得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很想知道那个貌似古老的小店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让欧家大少念念不忘。
终于爬到楼梯尽头，进入一道拱形门，迎面是一块不大的空间，摆放着几张木制桌椅，看上去都是很有些年头的样子，颜色斑斑驳驳的，布满磨损的痕迹。
“还是老样子，真的，华雨清，这里跟以前一模一样，一模一样……”欧家大少紧紧拉住华雨清的手，一个劲摇晃着，眼角竟然闪出一星泪光。
“是老样子就是老样子呗，你激动个什么劲啊？”华雨清甩掉胖子的手，冷眼朝四周扫了一圈，不知道是时间尚早，还是店里生意冷清，除了角落里坐了一个只点一盘菜的老头在自斟自饮外，并没有其他的客人。
“啊，他，他就是这里的老板，我认识他，他竟然还……”欧家大少指着角落里的那个老人，但话说到一半，就用厚实的手掌捂住嘴巴，在华雨清的耳边低声说，“他竟然还活着，他的年纪应该很大很大了。”
“你这话说得真损。”华雨清噗地一笑，伸手在胖子的肉脸上捏了一把，胖子也裂开嘴大喇喇地一笑，迈步朝那个老头走去。
“老人家，好久不见，我以前常来你们家吃饭的，今天，能不能再给我做几样你的拿手菜，那味道我一直记在心里呢，真的好想念啊。”
欧家大少朝老头弓着身子，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恭敬表情。
老头直视着他，苍老的眼神里透出一丝亮光。“没问题，你们先坐下，我这就去给你烧。”
他放下手里的筷子，站起身朝后面的一道窄门走去。
“喂，胖子，这里不用点菜的吗？他怎么不问我们要吃什么就自顾自去烧菜了？”华雨清纳闷地看着老头伛偻的背影，低声问欧家大少。
欧家大少示意华雨清坐下来，说道：“这个老板古怪得很，他只会烧那五六样菜，别的什么都不会，你点了也没用。所以，你只管说要吃他的拿手菜就可以了。”
“哈！这也古怪得有些离谱了吧，难怪生意这么差。”华雨清忍不住笑，可话音未落，就听到一阵轰隆隆楼梯响，一群人鱼贯而入，进得门来，便是一片惊呼：“太好了！终于不枉我们早早赶过来，今天终于占到位置了。”
一群人落座后，整个店里就再没有空余的座位了。
“看到了吧，要是生意不好，这么老的店能坚持到现在吗？”欧家大少得意地拿眼角睨着华雨清，华雨清回了他一个白眼，抿着嘴唇不理他。
不多时，门帘一掀，店老板端着一个木质托盘走了过来，托盘上是四个用粗瓷盘子盛的菜还有一壶烧酒两个杯子。
他把菜放到桌子上，又把酒和杯子分别放在华雨清和欧家大少的面前。
“请慢用。”他的嗓音很厚重，但不沙哑。
这时其他几桌的客人也都大呼小叫地嚷嚷起来。“老板，我们的菜也要快一点啊。”
“好嘞，各位请稍候。”老板答应一声转身离开了。
“真是不用点菜呢，这个店还真不是一般的有趣。”华雨清看了看眼前的四盘菜，两盘是时下里常见的时蔬，一盘是细长肉丝裹在某种颜色很特别的酱汁里，另外一盘则是大排挡里最普通的蒜烧海螺而已。
“就是这样菜，还是老样子啊。”胖子吞着口水，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又不住地点头，“就是这个味道，一点都没变啊！这个老板跟我老爸是同乡，他做的菜都是我老爸家乡的口味。”
看着胖子吃得津津有味，华雨清也忍不住夹了些肉丝放进嘴里，一尝之下，果然不仅肉香满溢，而且肉丝滑爽又有筋道，酱汁更是味道独特，鲜美异常。再尝尝其他几样菜，也都鲜香可口，令人食欲大增。
“怎么样，好吃吧？”胖子见他也是一口接一口不停地吃，便笑嘻嘻地将酒壶里的酒倒在小盅子里，“就着这酒一起吃，你也会对这里的菜念念不忘的。”
华雨清伸手捏起酒盅，一口喝干，禁不住“哇”地叫了一声，“好辣！”接着咋咋舌，说道，“不过绝对是好酒。死胖子，知道这么好的地方，你怎么到今天才领我来？”
他抬眼看着欧家大少，欧家大少垂下眼睑，黯然端起酒盅一饮而尽，然后拿着筷子吃了起来。
店老板再走出来时仍旧用手托着那个木托盘，给旁边的几桌端上了差不多的几盘菜和酒。仍旧是同样的一句客套话，“请慢用。”
老板回身经过欧家大少身边时停了下来，说道：“我记起你了，以前都是你爸爸带着你们几兄弟到我这里来吃饭的，怎么今天只有你一个人？”
欧家大少倏然抬头，望着店老板那张皱纹密布的脸。
“你真的记得我？”他眨巴着肿胀的眼睛，声音哽咽了，“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爸爸，我那两个弟弟，都不在了。”
“啊，原来是这样，人各有命，富贵在天。大少爷节哀。”老板在胖子的肩膀上拍了拍，径自走了。
可胖子的眼泪却稀里哗啦地流了满脸，把手背堵在嘴上，压抑着呜呜咽咽的哭泣声。旁边的几个食客都纳闷地扭头看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华雨清也是一头雾水，忙把自己的手帕递过去让欧家大少抹眼泪，压低声音劝告。“嗨，胖子，你多大了，别动不动就哭啊。”
说完这句话，华雨清似乎想到了什么，上次他跟欧家大少提起他的兄弟时，欧家大少也是这样哭得一塌糊涂，害得他陪着流了一夜的眼泪，第二天起床照镜子一看，两只眼睛肿得跟桃子似的，一整天都没敢出门。刚才也不过是店老板问了一句欧家大少家人的情况，欧家大少便又哭得跟个泪人一般了。看来背后一定有事。而且，还是不小的事。
欧家大少抹了一把眼泪，伸手抓起酒杯让华雨清给自己倒酒，然后一杯接一杯地喝了起来，华雨清看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再阻拦，除了不时念叨着让他多吃菜外，任由他把一壶酒都喝光了，又招呼老板再送一壶来。没想到老板回答说：“每位客人限定是一壶的量，多了恕不提供。”
华雨清只得劝慰欧家大少说：“胖子，如果没喝够，咱们回家去喝，回家去我陪你喝。”
胖子一把抓住华雨清的手，满眼泪光盈盈呢喃低语，“，我现在只有你了，只有你了……”
“既然只有我了，就要听我的话，然后我们回家去，回家去把你的伤心事都告诉我，咱们把它就着酒都喝到肚子里去，以后就不伤心了，好不好？”
“好。”胖子把华雨清的手送到嘴唇边一通乱啃，“只有你，，只有你对我最好了。”
“恩，我对你最好，你就乖乖听话，快走吧。”
桌上的菜还剩下大半，欧家胖子竟然史无前例地要求老板给他打包，他要带回去接着吃，惊得华雨清把眼睛瞪得溜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老板却是毫不在意，把剩下的菜都装在打包盒，胖子接过来的时候还伸手和老人家拥抱了一下，说：“谢谢你还记得我。”老板拍着他的后背回答：“其实我记得你爸爸，你现在的样子很像当年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