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好(6000＋)
刘璃的心里总是忘不了关于晴婉号沉没的往事，所以，趁着训练搏击术的间隙，他赶紧让江越告诉自己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越凝着阴鹜的眸子看了他半晌，问道：“你真的想知道？”
“那当然，不然我还会问你吗？”刘璃觉得他的神情有古怪，但越是古怪就越勾起刘璃要一探究竟的好奇心。
“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好。”
刘璃不知道江越是故意吊自己的胃口，还是真的有难言之隐，也凝了眸子盯着他看了片刻，最后，他坚定地一点头，“说吧，无论知道内幕后会有什么不好的结果，我都愿意承受。沲”
“好吧，既然如此，我就告诉你，但我要告诉你的并不是晴婉号沉没这一件事，因为那只是一系列事件中的一环而已。”江越把缠在手掌上的绷带一圈圈解开，眉间皱成一道深深的沟壑，似乎在考虑该哪里讲起。
刘璃默默看着他，抽出一枝香烟递过去，自己也点燃一枝慢慢吸吮。
有些阴天，稀薄的阳光在云层后面时隐时现，风拂过微汗的手臂时带来阵阵凉意邹。
一转眼，竟然是秋末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江老爷子当初从大陆出来创业时是身无分文的，白手起家创立了偌大的江氏航运集团，其中的艰辛和磨难，都不是你这样的小孩子能想像的。”江越点燃香烟，徐徐喷出一团烟雾，而他那张僵硬的脸也被烟雾迷蒙得有了几分不真实。
“那个时候要想在海上讨生活是最不容易的事情，要想跟三教九流打交道不被欺负，都是要加入帮会，抱团取暖的。”
“帮会？你是说黑社会？”刘璃讶异地问。
“随便你怎么叫，总之，是能保证你在陆地上不受地头蛇盘剥，在海上不被海盗打劫的组织。那时东南亚最大的帮会是青龙帮，帮主姓龙，龙老大和江老爷子过往深厚，两个人很有些过命的交情。江老爷子在香港注册成立江氏航运集团时，龙老大曾出资两成，帮了江老爷子很大的忙。而且，江氏的船只在海上航行时，总是得到青龙帮最强有力的护持，从未出现船只被劫货物散失的事情，所以在航运界逐渐树立了信誉，生意也就越做越大了。”
江越说得很慢，那些遥远的往事随着缭绕而起的烟雾，飞散在周围的空气里。
“江老爷子自然很感激龙老大的照顾，发誓只要江氏集团存在一天，就有龙家两成的股份，每年都有两成的红利送到龙家。”
“那么，现在呢？现在还是这样吗？”刘璃忍不住插了一句。
江越点了点头，将香烟的烟灰弹掉，又送到唇边深吸一口。
“阿月也知道这件事？”刘璃又问。
“江老爷子只告诉他有个不愿被外人知道身份的神秘股东持有江氏两成的股份，至于是谁，阿月应该还不知道。”
刘璃无语，静等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原本一切风平浪静，江氏的生意日益兴隆，龙老大乐得每年收到越来越丰厚的红利，自然尽心保护江氏所有的船只平安，两下里各得其所，相安无事。可是……”
刘璃知道凡事坏就坏在“可是”这两个字上，便也眉心一紧，将指间的香烟用力弹了几弹。
“可是岁月不饶人，江老爷子和龙老大都老了，帮会和江氏集团都要交给下一代继承。江家这边自然交给了阿月的爸爸。龙老大却有三个儿子，本来这帮会老大的位置是要传给长子的，可还没等他接手，就在一场莫名其妙的事故中死了，连带着几个贴身保镖也都死于非命，龙老大查了很长时间也没查出个头绪，只好又让二儿子代替长子，谁知这二儿子的命并不比他哥长，刚当上老大没几天，就死在一个情妇家里了，据说是撞上那个情妇跟别人私会，拔出手枪还没射击，就被那个情妇的抢先一步，一枪打在眉心，当场毙命了。龙老大受不了再次丧子的打击，大病不起，安排好让最小的儿子接管青龙帮后不久，就一命呜呼了。”
刘璃只觉得自己在听一个离奇的故事，当真是比小说里写的还精彩。他吸了口烟，淡淡地说：“怎么会有这么多曲折呢？难道说那青龙帮里有人为了谋取帮主的位置做了手脚？”
江越的眸子里有暗光掠过，慢慢点了点头。
“所有事情都过去后，明眼人就都看出来了，那个龙家三少才是所有事件背后的主谋，正是他不露声色地把两个哥哥除掉了。”
“这么阴险？你见过他本人吗？”
“我见过一次，是在阿月的父母去世后。”不知道是出于何种情绪，江越的眉毛像刀子一样竖了起来。
“他长什么样？”刘璃忽然生出一个很奇怪的念头，对那个第一次听说的黑道人物竟然有了几分莫名的期待，很想亲眼看看他到底长成什么样。
“说实话，他是个很漂亮的男人，风度翩翩，举止优雅，看他的样子，你只会觉得很亲切，但知道他手段的人，都会在他的面前不寒而栗。”江越的肩膀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那是自刘璃认识他以后，第一次看见他露出如此明显的惊悸。
于是，他也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继续大口吸烟。
“而且，这位三少爷在接手帮会时虽然还不到二十岁，却的确很有些魄力，几年不到，就把青龙帮的规模扩大了好几倍，势力范围不仅覆盖了整个东南亚，还渗透到了西欧北美的广大区域。”
“这么厉害？那他跟江氏之间的关系，又是怎样的呢？”刘璃觉得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如果跟江氏依旧相安无事，那么自己也就没必要再听下去了。
“他知道当初龙老大入股江氏的事情，起初并没做什么，可拿了两年红利之后，他突然提出要进入董事会，要参与江氏的经营。阿月的爸爸当然不同意。于是龙少又提出不进董事会也可以，但以后江氏所有的货轮都有义务为他运送货物，并且是随到随装不得检视。”
“他要运送的货物不会是违禁品吧？”刘璃忽然紧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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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还会是什么？”江越暗哑的嗓音令周围的空气变得很压抑。“他建立了一条从跨越几大洲的贩运网络，毒品，武器，人口……凡是不能通过正常贸易转运的货物他都做，而江氏良好的信誉和航行在各地的船只成了他眼中最好的工具。”
“可是，那是……”刘璃不敢接着说下去了。
“谁说不是呢？阿月的爸爸得知龙少的意图后一口回绝了，他说即使让江氏倒闭，也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江越的眸底盈出一丝温柔的光，仿佛他口中的那个男人，又出现在眼前，正浅笑盈盈地看着他。
“那，那个龙少也只能收回成命了吧？”刘璃被江越眼底的温柔迷惑了，以为事情可以峰回路转，出现转机了。
“你想想看，以龙少的阴险，他会善罢甘休吗？”那丝温柔消失了，换成森冷的寒意。“过不多久，晴婉号就在一次远航时在公海上爆炸，沉没了。”
“啊？”刘璃惊叫一声，手里的香烟差点掉在地上。“你那天说那是一个警告，也就是说那是龙少给江氏的警告？”
“没错。当时老爷子就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劝阿月的爸爸先答应龙少的要求，然后再想应对的办法，可阿月的爸爸很固执，执意不肯，甚至还委托国际刑警调查晴婉号爆炸的内幕。这下彻底惹恼了龙少，在其后的一年时间里，江氏的船只在海外陆续遇到麻烦，航运生意受到很大影响，股价一落千丈。但阿月的爸爸始终不肯低头，直到阿月十岁生日的前五天，阿月的妈妈在城的江边遇到车祸，阿月的爸爸一看到她被反复碾压过的尸体就知道那不是一场单纯的交通事故，和晴婉号的沉没一样，是有预谋的谋杀。他认为是自己的固执害阿月失去了妈妈，受不了打击，一下子……一下子就……”
江越的声音哽咽了，最后变成了抑制不住的哭腔，两手捂住脸，颤抖着肩膀，呜呜抽泣起来。
刘璃简直不敢相信，那个生硬冷漠的江越竟然也会哭，他蓦然惊呆了，不知道是该出言安慰还是该赶紧离开，让他尽情宣泄内心的情绪。
就在刘璃犹豫不决时，江越猛然抬起头，抹了一把泪湿的脸，望向昏蒙的天空，那个令他心痛心碎永世痴恋的人，现在是不是也在天堂里看着自己呢？
不会，他的身边有如花美眷，他早就把自己忘了。
刘璃看着他那张僵硬的禁锢了所有表情的脸，禁不住怜悯起来。貌似再强悍的男人，也都有软弱无助的一面啊。
“后来呢？”刘璃怯怯地低声问。最可怕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接下来不会再有更可怕的事情了吧？
“后来……”江越叹了口气，“后来他们又把矛头指向了阿月。”
“阿月？！”刘璃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
“是啊，阿月，龙少知道在江老爷子只有阿月一个孙子，只要以阿月的性命相要挟，没有江老爷子不答应的事情。”江越又点燃一枝香烟，却不吸吮，只看着一缕烟雾徐徐升起，在半空中形成一道缭绕的曲线。“事实也的确如此，江老爷子答应了龙少的要求，只有拒绝了一样，江氏的船绝不运送毒品。”
“龙少同意了？”
“同意了。”
“那么，从那以后，直到现在，江氏的船都在为龙少运货吗？”
“是。那天出航的琉璃号上就有龙少的货，一批运到南美的武器。”
“啊？”
刘璃扑通一声跌坐下来。那天琉璃号迎风破浪，在阳光里远航的壮观场景再次浮现出来，可他的心里却没有了先前的喜悦，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难言的刺痛。
“阿月……阿月知道这些吗？”
“江老爷子不让告诉他。以他的个性，知道自己的父母死于非命，一定不会置之不理的。如果他去找龙少寻仇，只会凶多吉少。他是江家唯一的希望，要是他再有不测，江家就彻底完了。而让他置身事外，不知道内情才是保护他的最好的办法。况且，万一哪一天不幸事发，他也可以因为从未参与而全身退出，不至于被牵涉其中。”
“那……你现在把所有事都告诉我了，是想让我告诉阿月呢，还是要我保守秘密？”
“我相信阿月的安全是你心目中最重要的事情，你会选择保守秘密的。”江越回眸深深凝视着刘璃。
的确，刘璃的心中，江月明占据里无与伦比的地位。若是江月明有个三长两短，刘璃一天都不会苟活的。
“那么，既然阿月不知道江氏的船在为龙少运货的事，那这中间都是谁在掌控呢？”话未说完，刘璃便闭上嘴巴。这还用问吗？多么明显的事实就摆在眼前啊。
江越亦是闭着嘴巴看着他。两个人心照不宣。
沉吟良久，江越才率先开口：“你已经知道了江家最大的秘密，你本身就已经是这秘密的一部分，再也脱不了干系了。”
“我？怎么会……”刘璃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阿月需要你。我也需要你。”
“呃？”刘璃的心一阵狂跳，更加纳罕，“你需要我？需要我什么？”
“当年江老爷子和龙少谈判之后，所有与龙少有关的事情都是由我出面料理的，这么多年，我实在有些累了，我需要一个帮手，一个继任者，而且他必须是值得信赖的肯为阿月赴汤蹈火的人。而这个人，非你莫属。”
“我……”刘璃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江越。他说得没错，自己的确是那个肯为阿月赴汤蹈火的人，但那并不意味着自己要去做唯心的事情啊。
“你曾经说过，只要能帮到阿月，让你做什么都行。”江越的脸暗沉如水，眉间深蹙的那道鸿沟仿佛要把谁溺毙似的，泛着恐怖的波澜。
刘璃被他这样密不透风地盯视着，心里层层叠叠的满是纠结不清的旋涡。他有些头晕，心脏不规则地起伏着，呼吸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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