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苍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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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险中生还

时值冬天,岸边的树叶都掉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赵富贵细眯的三角眼中闪过一丝恶毒,随即折下岸边一根手腕粗细的树枝,带起旁生的分叉树枝,劈头盖脸的朝叶伽南挥去,叶伽南一时躲闪不及,也被几根树枝扫了几下,他冷哼一声,目光炯炯,看准一个空挡,欺近身去,挥拳打去,赵富贵一看,双手操起树枝,右脚踮起,连带着树枝一个转身,叶伽南忙不迭的趴倒,双手撑地,双脚连连踢出,赵富贵只觉得叶伽南的双腿从各个意想不到的角度袭来,各种刁钻古怪的招式在叶伽南手中信手拈来,他一连被挨了几下打,紧接着,脚踝处一痛,却是被叶伽南一脚踢中,一阵痛楚传来,赵富贵摇晃了几下,跌倒在地。

    叶伽南得势不饶人,猫身上前,骑在赵富贵身上,双手左右开弓,尽朝着赵富贵脸上打去,赵富贵连连挣扎,只觉得叶伽南像一座山一样,牢牢的扎根在地上,挣脱不得。只是一会,赵富贵的脸便以可见的速度般的肿起来,原本狭小的三角眼,更是被肿起的脸颊挤的只剩一条缝。叶伽南打了一阵,也打的有些累了,便起身站起,向赵富贵呸了一声,随即面向赵小松说道,“你想报仇么?”

    赵小松看着阳光下长身而立的叶伽南,在他后面的,是兀自翻滚不已,脸已经被打的犹如猪头一般的赵富贵。

    想起前几日赵富贵那不可一世的嚣张神情,心里顿时涌起了一股别样的滋味,赵小松目光闪烁,声音虽轻,却很坚定的说道,“男儿立身处事,当自强自立,恩需百倍偿,仇需亲手报!趁人之危,不是大丈夫所为,赵富贵,哼!总有一天,我会让他知道的。”

    叶伽南洒然一笑,“你说的没错,只不过他,”叶伽南指了指赵富贵,“他欺负的可不止是你一个人,难道你忘了,雨音是为了什么,才会跌入这冰冷的河里。”赵小松眼眶突地的睁大,隔了一会,方才听见他低低的声音响起,“是,雨音姐是为了救我,而掉入河里。”

    叶伽南眼眉一挑,讥讽道,“你要做男子汉,要亲手报仇,也是应该的,可是雨音却因你跌入河里,直到此刻,依然重病在床,高烧不退。难道这些不是因为你?你是要脸面了,你是长志气了,谁不想做男子汉,谁不想快意恩仇,可此刻雨音呢,她只是单纯的想帮你,可帮了你之后呢?你和她只不过同村相识,只是看不惯你被赵富贵欺负,可是结果呢。你告诉我,雨音帮你之后,你回报她了什么?”叶迦南一想到此刻还躺在床上的秦雨音,声音更是大了起来。

    在这个被大雪冰封的桃花村的河边,迎着夕阳的光辉,叶伽南长身而立,一脸怒容看着赵小松。赵小松低垂着头,眼眸淹没在一片阴暗之中,看不清神色,赵富贵躺在地上,捂着身上处处,不住的呻吟。

    只听叶伽南更加讥讽的声音响起,“如果雨音不是那么善良,如果雨音她看见你被赵富贵欺负之后,听赵如山的话离开,甚至如果雨音没有上前拉扯赵富贵阻止他继续打你,她就此刻不会还躺在床上卧病不起。你刚才也说了,有恩百倍偿,有仇亲手报。可是你要偿的恩呢?”

    夕阳下,赵小松的头更低了,叶伽南略微透着冷漠的声音继续传来,“若这只是你和赵富贵的事,我根本就不会管,即使你再弱小,他再是蛮横,世上可怜的人多了去了,我又不是救世主,我管不到那么多人,也不想管那么多与我无关人,我只想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人。且不说赵富贵如何的蛮横,他此刻也得到了他应得的报应,赵小松,雨音却是因为帮你,所以才跌入这冰冷刺骨的河里。”

    叶伽南说着,朝着赵富贵走了过去,见赵富贵兀自捂着伤处呻吟着,心头更是一股无名火起,叶伽南一脚踢了过去,正中赵富贵的肚子,只听赵富贵一声惨叫,浑身蜷曲的像只虾米,叶伽南蹲下身子,从赵富贵怀里掏出那两锭金元宝,冷笑着说道,“富贵哥,兄弟再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有钱,”叶伽南掂了掂手里还散发着赵富贵余温的那两锭金元宝,语声更加冰冷,“那也得你有命才能花!”

    随即叶伽南起身,也不看赵富贵,看了一眼垂着头的赵小松道,“我走了,赵富贵就在这里,你若是想以后替自己报仇或是此刻替雨音讨回一丝利息,都随便你,反正我要做的事已经做完了。”说罢,便起身就走,远远的赵小松只听得一阵沧桑的话声传来,“男儿立身天地间,恩也罢,仇也罢,俯仰无愧,快意恩仇沧浪尖,我辈岂是……”声音越来越小,及至再也听不见。

    赵小松愣愣的站立着,低垂的眼眸内忽然风雪涌动,他紧紧的咬着牙齿,死死的盯着赵富贵,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赵富贵见小松如此,他挣扎着起身,神情狰狞道,“赵凌松,你敢落井下石?”见小松不答话,他又恶狠狠的道,“赵凌松,不要以为我怕你,你有胆子就过来,看我拿不拿的住你。”

    见小松脚步一顿,赵富贵心里一喜,嘴上说道,“好,今日之事,也不管你的事,我俩就此打住,从此两清,井水不犯河水。你放心,我不会去找你麻烦的。”只是小松脚步一顿之后,又跨前一步,赵富贵心里一慌,连忙开口说道,“凌松,你若是不信,你去打听打听,我赵富贵虽然不是个人物,却也说话算话,我保证,以后绝不找你麻烦。”

    小松脚步一停,赵富贵心里暗喜,暗道这赵凌松毕竟年幼好骗,过了今日,等自己养好了伤,避过叶伽南,哼哼,要把今日所受的统统还给眼前这个臭小子。赵富贵正暗自想着,却听见一阵桀桀的低笑声响起,“他说的果然没错,这世上,果然多欺软怕硬之辈,既然如此,对你这种无赖泼皮之流,我又何必君子风度。以君子事君子,以小人事小人,哼,赵富贵,今日就一报前耻。”

    正说话间,小松一把操起刚才赵富贵掉在地下的木棍,劈头盖脸的朝赵富贵打去。可怜赵富贵正暗自得意洋洋,冷不防这小松突然变脸,一下子各种疼痛纷至而来,他慌乱之间,双手挡住要害之处,嘴里喊道,“赵小松,你这小人,说话不算话,你还是不是男人。”

    却听赵小松停止了动作,呸了一声,“赵富贵,我根本就没答应你什么,谈什么说话不算话,而且,跟你这泼皮,说什么男人不男人,你要是个男人,当时就不该对女人动作,哼。”话音未落,又是一棍打过去,只听赵富贵惨叫一声,也不知打在什么部位了,赵小松手里动作不停,赵富贵躺在地上翻来滚去的躲避,赵小松记起他前几日的嚣张,更恨赵富贵把前来帮助自己的秦雨音摔入河里,心里怒气大盛,手下更是毫不留情,树棍点点,尽朝着赵富贵身上打去,一时之间,赵富贵的惨叫声,响彻天扉。

    “小松,小松哥,哎呦,小松哥,小松爷,哎呦,松爷,快,快住手,要出人命了,哎呦,快,快住手,哎呦,我,我不行了。”夹杂着声声喊痛声,赵富贵忍不住求饶起来,称呼爷马上从小松升级到了松爷了,小松听得赵富贵求饶,心下更是鄙夷之极,来了个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一咕脑儿的闷了心思就操起木棍往赵富贵身上招呼,只是他下手也有分寸,避开了要害范围,专挑皮粗的地方打,一时之间,赵富贵更是惨叫连连。

    赵富贵挨了小松不少打,似乎身子各处,没有一个地方不痛,他心里一面恨极,一面又叫苦不迭,暗道这赵小松是个榆木脑袋,油盐不进,但对这一门心思操起木棍就打的角色,无论怎么说话,却是一丝办法都没有,赵富贵此刻那对更为细小的三角眼不住的乱瞟,心里更是纷乱之极。

    却见赵小松突然停止了动作,冷声说道,“赵富贵,刚才那一百棍,是雨音姐的,之后这一百棍,却是我为我自己讨的。”说罢,又是一棍打来,赵富贵大骇,连忙翻滚避过,赵小松哪里肯放,随之拿起棍子,紧紧跟着赵富贵,一个劲的打过去。赵小松心里正默数着次数,手下更是毫不留情,突然他脚下一个趔趄,他站立不稳,身子向前扑去,说时迟,那时快,一直抱头挨打的赵富贵一个翻身,双脚朝赵小松使劲的一蹬,只听“喀嚓”一声,赵小松脚下一松,掉了下去。

    原来赵小松追着赵富贵打,竟然被赵富贵有意无意的引到了冰河中间,赵富贵心里计算着这河的宽度,等赵小松到了差不多河中间的时候,赵富贵瞅准一个空档,在他脚步之间,伸出脚绊了他一下,果不其然,赵小松一个趔趄,站立不稳,赵富贵心里大喜,右手肘使劲的往冰面一击,隐约之中,他听到了冰层破裂声,紧接着他一个翻滚,双脚朝赵小松狠命的一踢,赵小松收势不及,一下跌倒在地,河面中央的冰层,本就是最为薄弱的一块,要不然秦雨音也不会一下摔倒而破裂了,加上适才赵富贵这一下肘击,已经隐隐有一丝破裂了,再被赵小松这一下跌倒,终于冰层也承受不住,一下子喀嚓的裂了一个一尺开外的洞口开来。

    说时迟,那时快,这也就是那一瞬间的事,赵小松突然掉入了河里,冰冷刺骨的河水瞬间就淹没了赵小松,到了此刻,他心里,更是比这冰水还要冷上几分,自己跌入河里,正是赵富贵这一步一步的引诱的,寒冰刺骨的河水瞬间便包围了整个身体,他想要踩水爬上来,不料身上的棉衣吸水,重量更是重了不知多少,一不小心,已经喝了好几口水了。

    他忙不迭的摆正身躯,足下用力,更是不停的踩水上浮,手脚扑通的挣扎着抓住了冰层的断口,使劲全力,想要爬上去,却突然右手手背一痛,赵小松透过眼帘的水珠仰头看时,却是赵富贵冷笑着站在冰层断口旁边,一只脚踩在赵小松的右手背上,使劲的碾压着。赵小松呛出一口河水,咬牙忍着右手背上的疼,左手使劲,想要借力爬上来。哪知道右手背一松,“砰砰”两下,赵富贵捡起地上之前赵小松拿着打过自己的树棍,往赵小松的左右双手打去。赵小松吃痛之下,双手本能的迅速收缩,人却是扑通一声,又跌回了河里。

    求生的本能刺激的他扑通扑通挣扎着浮出水面想要从冰层断口爬起来,可等他甫一露头,赵富贵便是一棍打下来,赵小松吃痛之下,又不得不沉下去,可没过多久,胸口便窒息起来,他拼着挨打几下游了上去,果不其然,才刚露出水面,换了一口气,赵富贵的木棍便下来了。却见赵富贵,挺着一张肿得犹如猪头似的脸,恶狠狠的说,“赵小松,这下你别指望有人会来救你,你若是这么不声不响的死在这里,料想也没人会知道,今日就让你知道,得罪我的下场,就只有一个死字!”

    赵小松一惊,心里更是有些绝望起来。他天性孤冷傲气,此刻面对着赵富贵这狠戾绝伦的手段,竟硬是不吭一声,只是手脚越加挣扎着想要爬上冰层来,赵富贵站在冰层上冷哼一声,肿得只剩一条线的三角眼中射出一丝暴戾的精光,他竟是双手把持着手里的木棍,朝着正在水里挣扎浮沉的赵小松狠命的打去,看似这架式,竟真是不死不休的结局。

    小松心里一沉,知道这赵富贵,是把他往死里整,他死死的咬牙硬是不吭一声,不肯求饶,每每到实在憋不住的气的时候,硬挨着赵富贵几下毒打,也浮上去透几口气,只是,渐渐的,他觉得体内的力气,渐渐的流失了,他觉得身体很软很软,很想找个地方,就这样闭上眼睛,沉沉的昏睡过去,赵小松睁开眼眸,透过冰凉的河水,依稀看到在赵富贵的身后,一轮残阳如血,份外惊悚,他心里微微一笑,过不了多久,我就可以看见爹和娘了罢,终于身体失去了力量,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沉了下去。

    只是突然,赵小松只觉得手一紧,一股大力传来,身子也不由自主的被拉出了水面。他急促的咳了几口水出来,却突然听到“砰砰的几声”,他睁开双眼,透过迷离的水珠,他看见叶伽南正趴在冰层上,一手撑地,一手拉着自己,而赵富贵,正高高举起那根手腕粗细的木棍,恶狠狠的朝着叶伽南打过去。

    瞬间,犹如一股暖流一般,赵小松的心里,突然的便暖和了起来。见到赵富贵又是一棍,带着十分狠绝凌厉般的打下来,赵小松凄厉的喊道,“不要啊!”叶伽南一手撑地,一手拉着小松,见这一棍直朝自己天灵盖打来,这一棍力量十足,若是打足了,说不好脑浆迸裂,但若是此刻放手躲避,以赵小松此刻的体力,那是肯定沉尸河底了,叶伽南见事不可为,一咬钢牙,右手猛然发力,一下便把赵小松拉出了河面,同时两脚蹬起,改趴为蹲,左手迎向这狠命的一棍,只听“噗、噗”两声,赵小松被甩出了河面,跌在冰层上,同时叶伽南左臂喀嚓一声,左臂顿时瘫软下来,看样子,已是脱臼骨折了。

    说时迟,那时快,叶伽南左臂无力,右手瞬间抓出,一把抓住木棍,赵富贵心里大惊,双手用力,想夺回木棍。赵小松眼眶顿时湿润了,他身不由己的飞出了河面,甫一落地,他便挣扎了起身,血红着双眼,直直的向赵富贵撞来,赵富贵双手正抓着木棍,见赵小松红着眼睛冲了过来,想转身回踢过去,却不料肚子一痛,叶伽南单臂夹住木棍,已是一脚踢出,赵富贵大惊之下,动作稍缓了一分,这里已被小松狠狠的撞了一下,身子不由自主的飞出了丈许选,跌倒在地。而叶伽南也因这巨大的冲击跌倒在地。

    赵富贵一个翻滚起身,见赵小松转身去扶起叶伽南,心下一比较,一跺脚,却是头也不回的逃跑了。赵小松也顾不得逃跑的赵富贵,他浑身湿漉漉的,红着眼睛扶起了叶伽南。见叶伽南的左手无力的下垂着,他声音哽咽道,“叶,叶大哥,你怎么样?”却见叶伽南洒然一笑,“这点小伤,不碍事。走,我们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