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
京城热闹非凡，游人如织。街边买着糖人的老爷爷一把年纪依然扯着嗓子喊着。妇女牵着孩子在街上走着，手里还提着装满的菜篓子。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是一副幸福祥和的模样。
我就静静地坐在凤瑞楼看着，“客官，要来点咱们楼里最好的小吃不？”一旁的小二提着刚刚给我续满茶的茶壶问道。我来了精神，忙问道，“什么小吃？早听闻京城凤瑞楼因吃食名满天下。”
“客官您这就说中了，咱们凤瑞楼的吃食说二可没人敢说第一，咱们这儿的小吃就是南瓜饼。”
“南瓜饼？”我微愣，那不是满大街的东西吗？凤瑞楼怎么凭借这个誉满天下的？
小二许是看出我的疑惑，笑着解释道“客官，别小看咱们这儿的南瓜饼啊……想知道为什么，那就请客官多来捧场。”
我低低的笑了，“好个小二竟拿本公子开涮！”我佯怒，谁知那个小二竟跑开了。接着南瓜饼便出现在我眼前。
金黄的，细看之下竟有如金丝般的细丝缠绕在饼上，中间隐隐的透着糯米般柔软的馅儿。
我抓起一个品尝，南瓜饼入口即化，甜甜的，糯糯的。我靠在椅背上，看着繁华的京城，眼眸中低转着笑意。
一阵众人的喝彩声和说书声传入我耳，我直起身子，仔细的听着，断断续续地听到，“唧唧复唧唧.......愿为..从此替爷征....”
我打开二楼的窗，以为那声音是从楼外传来的，就像我家乡里一样。可是并不是。
我反应过来，打开我雅间的门，那声音清晰了，“哎你们可知木兰她啊，可是去替她父亲从军去了。”我仿佛能看见说书人装出神秘的面部表情。
楼下众人哄笑，我也来了兴致下了楼。乌压压的人坐着，一个半百老人在台上一个人拿着扇子，一顿一顿的说这书。
“哎？客官您下来了？您也来听书？”刚刚的那个小二看见我，便招呼我。“你是在听书？”我反问道，难道店小二没有工作可做吗？怎得在这儿听书？
我看看周围，可不是吗那里站着听书的一个二个全都是其他的店小二，“公子，这儿坐吧。嘿嘿，咱们也没怎么读过书，大字不识一个的，咱们老板也好心，让咱们在这儿听赵老爷说书.....”
店小二挠挠头，一副憨厚样，我坐在他为我指的位置上听着书。
“这可不，木兰啊她就去了各个集市去买东西？你们大伙儿猜猜是什么？”
“马鞍，马辔头，还有......”“我知道！还有马！”众人乐呵呵
“还有呢木兰更神奇的就是———”说书人拉长了声音
“哎呀就别买关子了！”“对啊对啊，快说啊！”众人伸长了脖子
说书人也不急，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于是他慢悠悠的踱到台上的木桌前，拿起茶盏喝了口茶。
“小二小二！快给赵老爷看茶！搞快点！”众人之中也不知是谁明白了，高声吼到。
被点到名的小二两三个的拿着茶壶朝台上涌去.....
我被看笑了，因为在公众地方我只有低低的笑着，眼角微润，莫名的想起了远在家乡的娘。
说书人又接着，“她呀可是拒绝了咱们皇上的嘉赏呢，我可告诉你们，那嘉赏可以买下百个凤瑞楼！”
众人的嘴张的老大
“可让你们子子孙孙花都花不完！”说书人又打了个贴近的比方。
众人的眼睛也睁得老大
.......
突然我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我回头，“少爷，老爷让你回去了……”来的人正是我父亲的随从。
我万般不情愿地起了身，只见得周围的人也都起了身，我正纳罕为什么，就听见台上“好了好了，老夫也累了，咱们明日继续。”说罢便听见铜钱落入盆中的声音。
我连忙吩咐那个随从将一串铜钱给那个说书人，我也将身上剩下的铜钱付了茶钱和南瓜饼的钱。
回去的路上，随从不解地问我，“少爷为何要将那么多铜钱给那个说书人？”那么多铜钱可是值那个说书人半个月说书的钱。
我看着他，就明白他不懂自己的想法，也不多加解释，加快脚步，一会儿便进了驿站。
转眼到了明日，我乘着父亲和哥哥讨论后天进宫面圣的事宜偷偷溜了出去。
“客官，已经为您选了上好听书的位置。”昨天的那个店小二看见我来连忙让人腾出一个上好的位置。
我点点头，事先将准备好的钱给了他，我看见那个说书人正在台子上准备着道具。那个说书人也看见了我，于是立即有小二给他附耳几句。
我坐了下来，张望着整个凤瑞楼，不禁感慨自己家乡的落后，“这位公子，昨日听得可还尽兴？”说书人从台上下来，因为我的位置离台比较近，所以他几步就过来了。
我反问道，“如果我说还可以，你能来我那儿专门为我说书吗？”说书人一愣，继而打着哈哈“公子不要开玩笑了，老夫是一个四处漂泊之人，闲散惯了，怕进了公子的府邸冲撞了公子.........”
我摇摇头，“我没有在开玩笑，昨日我给你的钱算算也够了你单独给我说书三日的钱。”“呃.......公子不是昨日已将钱给了我吗？照这样算来，钱已是昨日的了……”说书人为难似的皱了皱眉，眼底却是一片精光。
我也皱了眉，现在看来北魏京城的人和我昨日看到的不大一样啊……和我缋禾的那些混混也差不到那儿去。
“公子若执意让老夫单独为公子说书，也不是不可以.....”说书人看出了我是外乡人，便起了贪心。
“大胆！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诈勒人！”忽然从楼外走进一个华服男子，他对着说书人怒吼。我诧异的回头看了看他，这一看不要紧，那不是北魏的将军的儿子吗？
在来北魏的路上父亲便让我和哥哥细看了整个北魏达官贵人的画像，因为怕我们在京城冲撞了贵人。这下，便派上了用场。
我便要行礼，却被他制止，“行礼就不用了……”“我们少爷问你话呢？怎么诈勒人？”他身旁的随从喝道。
说书人混迹江湖自然认出了他的身份，“这位少爷你想错了！老夫.....老夫也没想到这位公子和您认识啊.....”“哦？照你这么说，不认识的便可以诈勒了？”华服男子不依不挠。
我扯扯他的衣袖，“算了算了。你也快回去说书吧！”我当起了和事佬。华服男子不解，转过头问我，“你是不是白痴啊？要不是我没来你就被诈了！”
我笑了，“谢公子好意了。”原来并不是所有人都是那样。
“哎？你不是那个什么缋禾部落首长的小公子吗？”华服男子身旁的随从认出了我，我在讶异之余还看了看周围有没有人听到。
毕竟我这算偷跑出来的，华服男子听后，“哦！我知道！昨日父亲还与我说过缋禾首长的两位公子呢，不曾想你就是那个爱游山玩水，性情温和的小公子啊。”
爱游山玩水？性情温和？我勾起唇角，性情温和应该是哥哥比较贴切。
我示意他小声点，华服男子又道，“在下风韫。”我也回道，“我叫季缋久。”因为要到北魏所以娘给我取了个这样的名字。
听见说书已经开始了，我忙向他说一声抱歉，便听起了书。风韫也不恼转身上了凤瑞楼的二楼雅间。
“好了大家，咱们接着昨日的说，木兰没有接受奖励，她就向皇上提了一个意见......”
“什么意见？难不成是要娶皇上的女儿？”因为之前说书人讲了一个公主被木兰吸引。众人全都捂着嘴笑。
“错了！木兰那是要回乡看爹娘的！”说书人抖开扇子。
“接下来啊皇上就答应了，还给了她一匹日行万里的好马让她回乡！”
我津津有味的听着，嘴里还嚼着糕点。小的时候娘就爱给我讲木兰的故事，可是木兰的事就到参军就结束了。
...........
天很快就暗了下来，我也回了驿站，本以为有我的随从帮我掩饰，却不曾想到兄长已站在我房门口。
“阿汝。”兄长唤出我的乳名，我讪讪地笑着打招呼，“哥哥。”“阿汝，明日切忌不可再出去了。”我张了张嘴，想问为什么。但又瞥见兄长不太好的脸色便闭了嘴。
夕阳下，兄长英俊的脸晦暗不定。我点点头，算是应下了。“嗯。”兄长转身走了还不忘揉揉我的发顶。
我进了门，“你可知道哥哥和爹爹发生了什么吗？”我问一个丫鬟，丫鬟摇摇头。她端着热水，“公子，洗手洗脸吧，晚膳随后就到。”
我也不好再问，管它呢。但是明天却不能再出去了……我的心情不禁低沉了几分。
后日。进宫面圣。
我和哥哥穿着北魏宫里昨日送来的衣服走在宫道上。爹爹走在前头，面色透着凝重。我刚想安抚爹爹，衣袖就被身旁的人扯住然后轻轻地向下拽。“阿汝。”哥哥的声音蕴含着警告的意味。
我微不可见的抿嘴，微微有些恼怒。转而又想，这是北魏的皇宫，万一一不小心说错了话，谁都救不了我自己。
兄长叹口气，“阿禾，到了殿内好生看着你弟弟。”前方的爹爹并未回头却依然知晓我和兄长的小动作，不放心地吩咐道。
兄长点点头，回头又看看我。
“缋禾首领到——”
“草民参见皇上——”
“起来吧。”
爹爹坐在了早已安排好的位置上，兄长见我发呆不由暗中皱眉，拉着我坐在了爹爹的下方。
我被这金碧辉煌的宫殿深深吸引了，自然不记得这儿还有一位皇上。
爹爹轻咳出声，我忙低下头。“皇上见笑了，这是我的犬子。”皇上面无表情的看了我和哥哥一眼，便又回到爹爹的身上。
“朕可以给你北疆王的身份，但朕有个要求。”这北魏的皇帝真是直接，在我们家乡好说歹说也应该闲聊几句吧。我暗想。
“........陛下请说。但凡我能做到的，自然竭尽全力。”爹爹也被皇上的直接吓愣了片刻。
北疆王是从爹爹当上缋禾首领就想要的，缋禾是北疆最大的部落，北疆部落齐聚，现在有不少部落之间的摩擦严重影响了爹爹的管理。尤其是缋禾的死对头步鹰。
“好，既然如此，朕要你把北疆的所有部落全部归属于你们缋禾。而你们缋禾自然要臣服于北魏。”
大殿沉默了，一但所有部落归属于缋禾，缋禾又臣服于北魏……如此，北疆便是北魏的领土。
“皇上......既然我要成为北疆王自然要让所有的部落归属于我。”“不，朕要得是你当所有部落的首领，那样自然而然你就是北疆王了。”
所有部落的首领？我们都被震惊了，虽然北疆部落之间摩擦不断，可从未有人真正地想过要杀死别人。
皇上见爹爹沉默不语，“你们来北魏......可是一封家书都没收到过？”我听后，忙看向身旁的兄长，满目诧异。
兄长也看了我一眼，眸中是不变的沉稳，可我竟然从这沉稳中看到了一丝慌张与心虚。
“两位公子随咱家到偏殿等候吧。”皇上身边的公公看到皇上的眼神立马明白，走到我们面前。
我不解地望向爹爹，只见爹爹微不可察的点点头。
兄长也牵起我的手，“有劳公公了。”我和哥哥被引向偏殿。
待公公走后，我关上门，恼怒的问道，“哥哥，到底是什么意思？”兄长眉头微皱，“阿汝...”“别叫我阿汝！现在我只想知道为什么我没有收到过一封娘的信？”我打断他的话，我知道哥哥在有意地避开我，包括爹爹。
联想到前日哥哥在房门前给我说的话，我的心仿佛被人扼住了一般，“是不是......是不是娘出了事？”声线微微颤抖。
“......阿汝，别总想一些有的没的。爹爹和我在那。”兄长自然也看出了我的想法，“我.......”“请两位公子回到正殿。”门外响起公公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发问。
于是我就被哥哥拉着回到了正殿。
正殿上，爹爹跪着。我一惊，兄长忙拉着我跪下，因为他看出来皇上和爹爹已经达成一致了。皇上见我们过来，伸出手指指向哥哥，转而又指向我，然后定住不动。“传朕旨意，缋禾公子季缋久.....”“陛下！”哥哥断然出声。
大殿突然死寂。在我印象里哥哥从来不是一个冒然打断长辈讲话的人，更何况这个长辈还是皇帝。
“陛下，此事事关重大，弟弟不是一个最好的人选，何况弟弟从未经手过任何此类事件........望陛下三思！”兄长说完，身子伏得更低了。
“是啊陛下，次子从小便被他娘亲抚养，性子有些怯懦。长子却从小跟在我身边，经历的大大小小战役不下十场。”爹爹也附和道，他没想到皇上会派我出征。
“........好，那就季蔺禾。”季蔺禾是哥哥的名字.....
我的脑袋里重重的回荡着清晰的诗文：
“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那圣旨上原先是我的名字.......
“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可我有一个爱我的哥哥......
“愿为市鞍马，从此替爷征。”是哥哥替我出征.......
我将身子也伏得低低的。
后来我才知道，娘被步鹰抓走，部落惨遭突袭，如此，北魏和缋禾便可正大光明地出兵。说这里面没有北魏皇帝的手笔，我不信。
晴空万里，柳絮纷飞。
我看着城门的兄长，他披上了铠甲和战袍，青丝被一丝不苟地梳好，如玉般温润的脸庞透着丝丝眷恋。
“阿汝，等哥哥回来。”兄长笑着一如往常揉着我的发顶，“....哥哥一定会胜利的！”我弯了眼角，眼里盛着一汪清泉。
“嗯，到时候娘就回来了。”
“好了，阿禾。去吧。”爹爹向来不善言谈，但微红的眼角暴露了一切。
兄长策马扬鞭，马儿嘶叫一声便扬起蹄子冲出城门。
我取出玉笛，《折杨柳》在我笛中婉转，我的青丝无风自动，哀洋的笛声伴着马儿远去。
“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
“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
“愿为市鞍马，从此替爷征。”
(本章完)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是一副幸福祥和的模样。
我就静静地坐在凤瑞楼看着，“客官，要来点咱们楼里最好的小吃不？”一旁的小二提着刚刚给我续满茶的茶壶问道。我来了精神，忙问道，“什么小吃？早听闻京城凤瑞楼因吃食名满天下。”
“客官您这就说中了，咱们凤瑞楼的吃食说二可没人敢说第一，咱们这儿的小吃就是南瓜饼。”
“南瓜饼？”我微愣，那不是满大街的东西吗？凤瑞楼怎么凭借这个誉满天下的？
小二许是看出我的疑惑，笑着解释道“客官，别小看咱们这儿的南瓜饼啊……想知道为什么，那就请客官多来捧场。”
我低低的笑了，“好个小二竟拿本公子开涮！”我佯怒，谁知那个小二竟跑开了。接着南瓜饼便出现在我眼前。
金黄的，细看之下竟有如金丝般的细丝缠绕在饼上，中间隐隐的透着糯米般柔软的馅儿。
我抓起一个品尝，南瓜饼入口即化，甜甜的，糯糯的。我靠在椅背上，看着繁华的京城，眼眸中低转着笑意。
一阵众人的喝彩声和说书声传入我耳，我直起身子，仔细的听着，断断续续地听到，“唧唧复唧唧.......愿为..从此替爷征....”
我打开二楼的窗，以为那声音是从楼外传来的，就像我家乡里一样。可是并不是。
我反应过来，打开我雅间的门，那声音清晰了，“哎你们可知木兰她啊，可是去替她父亲从军去了。”我仿佛能看见说书人装出神秘的面部表情。
楼下众人哄笑，我也来了兴致下了楼。乌压压的人坐着，一个半百老人在台上一个人拿着扇子，一顿一顿的说这书。
“哎？客官您下来了？您也来听书？”刚刚的那个小二看见我，便招呼我。“你是在听书？”我反问道，难道店小二没有工作可做吗？怎得在这儿听书？
我看看周围，可不是吗那里站着听书的一个二个全都是其他的店小二，“公子，这儿坐吧。嘿嘿，咱们也没怎么读过书，大字不识一个的，咱们老板也好心，让咱们在这儿听赵老爷说书.....”
店小二挠挠头，一副憨厚样，我坐在他为我指的位置上听着书。
“这可不，木兰啊她就去了各个集市去买东西？你们大伙儿猜猜是什么？”
“马鞍，马辔头，还有......”“我知道！还有马！”众人乐呵呵
“还有呢木兰更神奇的就是———”说书人拉长了声音
“哎呀就别买关子了！”“对啊对啊，快说啊！”众人伸长了脖子
说书人也不急，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于是他慢悠悠的踱到台上的木桌前，拿起茶盏喝了口茶。
“小二小二！快给赵老爷看茶！搞快点！”众人之中也不知是谁明白了，高声吼到。
被点到名的小二两三个的拿着茶壶朝台上涌去.....
我被看笑了，因为在公众地方我只有低低的笑着，眼角微润，莫名的想起了远在家乡的娘。
说书人又接着，“她呀可是拒绝了咱们皇上的嘉赏呢，我可告诉你们，那嘉赏可以买下百个凤瑞楼！”
众人的嘴张的老大
“可让你们子子孙孙花都花不完！”说书人又打了个贴近的比方。
众人的眼睛也睁得老大
.......
突然我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我回头，“少爷，老爷让你回去了……”来的人正是我父亲的随从。
我万般不情愿地起了身，只见得周围的人也都起了身，我正纳罕为什么，就听见台上“好了好了，老夫也累了，咱们明日继续。”说罢便听见铜钱落入盆中的声音。
我连忙吩咐那个随从将一串铜钱给那个说书人，我也将身上剩下的铜钱付了茶钱和南瓜饼的钱。
回去的路上，随从不解地问我，“少爷为何要将那么多铜钱给那个说书人？”那么多铜钱可是值那个说书人半个月说书的钱。
我看着他，就明白他不懂自己的想法，也不多加解释，加快脚步，一会儿便进了驿站。
转眼到了明日，我乘着父亲和哥哥讨论后天进宫面圣的事宜偷偷溜了出去。
“客官，已经为您选了上好听书的位置。”昨天的那个店小二看见我来连忙让人腾出一个上好的位置。
我点点头，事先将准备好的钱给了他，我看见那个说书人正在台子上准备着道具。那个说书人也看见了我，于是立即有小二给他附耳几句。
我坐了下来，张望着整个凤瑞楼，不禁感慨自己家乡的落后，“这位公子，昨日听得可还尽兴？”说书人从台上下来，因为我的位置离台比较近，所以他几步就过来了。
我反问道，“如果我说还可以，你能来我那儿专门为我说书吗？”说书人一愣，继而打着哈哈“公子不要开玩笑了，老夫是一个四处漂泊之人，闲散惯了，怕进了公子的府邸冲撞了公子.........”
我摇摇头，“我没有在开玩笑，昨日我给你的钱算算也够了你单独给我说书三日的钱。”“呃.......公子不是昨日已将钱给了我吗？照这样算来，钱已是昨日的了……”说书人为难似的皱了皱眉，眼底却是一片精光。
我也皱了眉，现在看来北魏京城的人和我昨日看到的不大一样啊……和我缋禾的那些混混也差不到那儿去。
“公子若执意让老夫单独为公子说书，也不是不可以.....”说书人看出了我是外乡人，便起了贪心。
“大胆！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诈勒人！”忽然从楼外走进一个华服男子，他对着说书人怒吼。我诧异的回头看了看他，这一看不要紧，那不是北魏的将军的儿子吗？
在来北魏的路上父亲便让我和哥哥细看了整个北魏达官贵人的画像，因为怕我们在京城冲撞了贵人。这下，便派上了用场。
我便要行礼，却被他制止，“行礼就不用了……”“我们少爷问你话呢？怎么诈勒人？”他身旁的随从喝道。
说书人混迹江湖自然认出了他的身份，“这位少爷你想错了！老夫.....老夫也没想到这位公子和您认识啊.....”“哦？照你这么说，不认识的便可以诈勒了？”华服男子不依不挠。
我扯扯他的衣袖，“算了算了。你也快回去说书吧！”我当起了和事佬。华服男子不解，转过头问我，“你是不是白痴啊？要不是我没来你就被诈了！”
我笑了，“谢公子好意了。”原来并不是所有人都是那样。
“哎？你不是那个什么缋禾部落首长的小公子吗？”华服男子身旁的随从认出了我，我在讶异之余还看了看周围有没有人听到。
毕竟我这算偷跑出来的，华服男子听后，“哦！我知道！昨日父亲还与我说过缋禾首长的两位公子呢，不曾想你就是那个爱游山玩水，性情温和的小公子啊。”
爱游山玩水？性情温和？我勾起唇角，性情温和应该是哥哥比较贴切。
我示意他小声点，华服男子又道，“在下风韫。”我也回道，“我叫季缋久。”因为要到北魏所以娘给我取了个这样的名字。
听见说书已经开始了，我忙向他说一声抱歉，便听起了书。风韫也不恼转身上了凤瑞楼的二楼雅间。
“好了大家，咱们接着昨日的说，木兰没有接受奖励，她就向皇上提了一个意见......”
“什么意见？难不成是要娶皇上的女儿？”因为之前说书人讲了一个公主被木兰吸引。众人全都捂着嘴笑。
“错了！木兰那是要回乡看爹娘的！”说书人抖开扇子。
“接下来啊皇上就答应了，还给了她一匹日行万里的好马让她回乡！”
我津津有味的听着，嘴里还嚼着糕点。小的时候娘就爱给我讲木兰的故事，可是木兰的事就到参军就结束了。
...........
天很快就暗了下来，我也回了驿站，本以为有我的随从帮我掩饰，却不曾想到兄长已站在我房门口。
“阿汝。”兄长唤出我的乳名，我讪讪地笑着打招呼，“哥哥。”“阿汝，明日切忌不可再出去了。”我张了张嘴，想问为什么。但又瞥见兄长不太好的脸色便闭了嘴。
夕阳下，兄长英俊的脸晦暗不定。我点点头，算是应下了。“嗯。”兄长转身走了还不忘揉揉我的发顶。
我进了门，“你可知道哥哥和爹爹发生了什么吗？”我问一个丫鬟，丫鬟摇摇头。她端着热水，“公子，洗手洗脸吧，晚膳随后就到。”
我也不好再问，管它呢。但是明天却不能再出去了……我的心情不禁低沉了几分。
后日。进宫面圣。
我和哥哥穿着北魏宫里昨日送来的衣服走在宫道上。爹爹走在前头，面色透着凝重。我刚想安抚爹爹，衣袖就被身旁的人扯住然后轻轻地向下拽。“阿汝。”哥哥的声音蕴含着警告的意味。
我微不可见的抿嘴，微微有些恼怒。转而又想，这是北魏的皇宫，万一一不小心说错了话，谁都救不了我自己。
兄长叹口气，“阿禾，到了殿内好生看着你弟弟。”前方的爹爹并未回头却依然知晓我和兄长的小动作，不放心地吩咐道。
兄长点点头，回头又看看我。
“缋禾首领到——”
“草民参见皇上——”
“起来吧。”
爹爹坐在了早已安排好的位置上，兄长见我发呆不由暗中皱眉，拉着我坐在了爹爹的下方。
我被这金碧辉煌的宫殿深深吸引了，自然不记得这儿还有一位皇上。
爹爹轻咳出声，我忙低下头。“皇上见笑了，这是我的犬子。”皇上面无表情的看了我和哥哥一眼，便又回到爹爹的身上。
“朕可以给你北疆王的身份，但朕有个要求。”这北魏的皇帝真是直接，在我们家乡好说歹说也应该闲聊几句吧。我暗想。
“........陛下请说。但凡我能做到的，自然竭尽全力。”爹爹也被皇上的直接吓愣了片刻。
北疆王是从爹爹当上缋禾首领就想要的，缋禾是北疆最大的部落，北疆部落齐聚，现在有不少部落之间的摩擦严重影响了爹爹的管理。尤其是缋禾的死对头步鹰。
“好，既然如此，朕要你把北疆的所有部落全部归属于你们缋禾。而你们缋禾自然要臣服于北魏。”
大殿沉默了，一但所有部落归属于缋禾，缋禾又臣服于北魏……如此，北疆便是北魏的领土。
“皇上......既然我要成为北疆王自然要让所有的部落归属于我。”“不，朕要得是你当所有部落的首领，那样自然而然你就是北疆王了。”
所有部落的首领？我们都被震惊了，虽然北疆部落之间摩擦不断，可从未有人真正地想过要杀死别人。
皇上见爹爹沉默不语，“你们来北魏......可是一封家书都没收到过？”我听后，忙看向身旁的兄长，满目诧异。
兄长也看了我一眼，眸中是不变的沉稳，可我竟然从这沉稳中看到了一丝慌张与心虚。
“两位公子随咱家到偏殿等候吧。”皇上身边的公公看到皇上的眼神立马明白，走到我们面前。
我不解地望向爹爹，只见爹爹微不可察的点点头。
兄长也牵起我的手，“有劳公公了。”我和哥哥被引向偏殿。
待公公走后，我关上门，恼怒的问道，“哥哥，到底是什么意思？”兄长眉头微皱，“阿汝...”“别叫我阿汝！现在我只想知道为什么我没有收到过一封娘的信？”我打断他的话，我知道哥哥在有意地避开我，包括爹爹。
联想到前日哥哥在房门前给我说的话，我的心仿佛被人扼住了一般，“是不是......是不是娘出了事？”声线微微颤抖。
“......阿汝，别总想一些有的没的。爹爹和我在那。”兄长自然也看出了我的想法，“我.......”“请两位公子回到正殿。”门外响起公公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发问。
于是我就被哥哥拉着回到了正殿。
正殿上，爹爹跪着。我一惊，兄长忙拉着我跪下，因为他看出来皇上和爹爹已经达成一致了。皇上见我们过来，伸出手指指向哥哥，转而又指向我，然后定住不动。“传朕旨意，缋禾公子季缋久.....”“陛下！”哥哥断然出声。
大殿突然死寂。在我印象里哥哥从来不是一个冒然打断长辈讲话的人，更何况这个长辈还是皇帝。
“陛下，此事事关重大，弟弟不是一个最好的人选，何况弟弟从未经手过任何此类事件........望陛下三思！”兄长说完，身子伏得更低了。
“是啊陛下，次子从小便被他娘亲抚养，性子有些怯懦。长子却从小跟在我身边，经历的大大小小战役不下十场。”爹爹也附和道，他没想到皇上会派我出征。
“........好，那就季蔺禾。”季蔺禾是哥哥的名字.....
我的脑袋里重重的回荡着清晰的诗文：
“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那圣旨上原先是我的名字.......
“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可我有一个爱我的哥哥......
“愿为市鞍马，从此替爷征。”是哥哥替我出征.......
我将身子也伏得低低的。
后来我才知道，娘被步鹰抓走，部落惨遭突袭，如此，北魏和缋禾便可正大光明地出兵。说这里面没有北魏皇帝的手笔，我不信。
晴空万里，柳絮纷飞。
我看着城门的兄长，他披上了铠甲和战袍，青丝被一丝不苟地梳好，如玉般温润的脸庞透着丝丝眷恋。
“阿汝，等哥哥回来。”兄长笑着一如往常揉着我的发顶，“....哥哥一定会胜利的！”我弯了眼角，眼里盛着一汪清泉。
“嗯，到时候娘就回来了。”
“好了，阿禾。去吧。”爹爹向来不善言谈，但微红的眼角暴露了一切。
兄长策马扬鞭，马儿嘶叫一声便扬起蹄子冲出城门。
我取出玉笛，《折杨柳》在我笛中婉转，我的青丝无风自动，哀洋的笛声伴着马儿远去。
“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
“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
“愿为市鞍马，从此替爷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