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武财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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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小哥 你姓啥

    郑屠不知高道乾心思,拉着高道乾沿着对着正门留出来的通道,直走到酒楼门前右手边老槐树树荫下一张四仙桌前,那里只有一个一身青缎袍服,年近五十比郑屠还要肥胖的老者,独自坐在一张靠背椅上。擦拭干净的桌面上一把紫砂茶壶,一个紫砂盖碗,一碟蜜饯。那胖老者正斜躺在靠椅上,手中捏着一把竹制折扇闭着眼在那假寐。

    江南三月天气,气候并不炎热,可坐在树荫下乘凉的这肥胖老者却依然满头冒着细细油汗。

    还没到那胖子近前,郑屠招牌式的粗嗓门又响了起来。

    “蓝老儿,快快起身,客人来了。”

    胖老者也不睁眼,只是一笑,开口道:“郑屠,你算哪门子客人,你不好生招呼你的铺子,又跑我这里作甚?”

    郑屠几步走到胖老者桌前,把他那张肥厚的手掌“砰”地一声拍在桌上,直震得四仙桌上碟碗一阵乱跳,胖老者这才笑着睁开眼,本来还想不为郑屠所动,待看到高道乾,这才费力起身。

    见胖子起身,高道乾忙近前一步给胖老者唱个喏,起身立在一边,只等郑屠介绍。

    唱喏,是宋代一种交际礼俗,指男子揖并口诵颂词。用于下属对上司或晚辈对长辈,在给人作揖同时扬声致敬。

    哪知郑屠并不按理出牌,依然粗门大嗓说道:“这是洒家今日结识小友,掷得一手好镖,快引我等上楼,好让洒家攀谈。”

    那胖老者上下打量高道乾,笑着点头:“好!好!”

    也不知这胖老者是答应郑屠,还是说高道乾长得好,一语未罢又喊道:“巧儿,还不快些把楼上雅间窗子打开,散散气才好引着客人上楼。”

    随着胖老者声音,从楼内走出一个十七八年纪,头梳双髻,身穿鹅黄襦裙的女子,女子虽素颜不施粉黛,却显得格外清丽脱俗。

    高道乾知道,女子发式如此,那是未出嫁的样子,也不知这女子是胖老者的女儿还是孙辈。

    那女子站在门前石阶上,向着高道乾这边厢看了一眼,便欲转身上楼。

    高道乾忙道:“老丈,休要烦劳阿姐,这里透气凉爽,不若我等就在此稍坐。”

    一来高道乾的确感觉楼上气闷,二来他和郑屠初识不久,腰上还缠裹着金子,他也不愿贸然随着郑屠上楼,倒是在这楼下更好。

    高道乾一说,郑屠也转了语气笑道:“只是小官人随意,这里倒却是凉爽。”

    郑屠和这老者好似极为熟悉,不待老者说话转头又对那黄裙女子道:“巧儿姐,还不快搬凳子来坐,再把你家好酒好菜拿来与我等吃。”

    女子嫣然一笑转身进楼去搬凳子,却不想倒将高道乾看得有些呆了。

    若说这女子容貌,倒也并非艳丽若何,只是本就生得清秀,可笑起来却是极甜,倒是像极了他前世初恋女友。好在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高道乾转瞬又变的若无其事,先将手中包裹放到桌上,再将手中卤肉和那瓶玉露春一并放上去。

    “郑大官人,蓝老丈,小底初来临安,有幸结识大官人和老丈,今日幸会,怎好还要破费!今日就着这酒肉,喝上几杯,也算小底聊表寸心。”

    “也好!到叫小哥破费。”

    许是见高道乾爽利,对了郑屠的心思,郑屠不知不觉间对高道乾已改了称呼。

    被唤作巧儿姐女子,行事颇为爽利,只一会功夫,就领着两个酒保搬着三只凳子出来,蓝老丈又要酒保取来四只酒杯和一盘熟羊肉,一盘旋煎羊白肠,一盘果子,再把那卤肉切了,摆上碟子、筷枕和四双筷子。

    高道乾注意到,此时女子裹脚在宋朝已成为时尚,越是大家闺秀越要如此,可巧儿姐却是一双大脚,并未裹足。

    这蓝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之家,可再怎么说,就是只建这两座空楼,也总要一两千贯,总也算是大户人家。可这巧儿姐非但不裹脚,却还在酒楼抛头露面,在这个时代怎好嫁人?

    莫不成,到最后随便捉个庄稼汉来就嫁了不成?

    只是,高道乾再怎么说也是个男子,直盯着人家女儿家一双脚看也不是事,只好把目光转到桌上,只是这一看不打紧,又唬得高道乾一阵心跳。

    让高道乾感到一阵心跳的,是因为看到桌上那酒杯和筷子,这酒杯和筷子竟然都是银的。

    这年月在欧洲,寻常小贵族平素都用不起银质餐具,只有王室和权势贵族才有的用。就是在几百年的后世明、清两朝,恐怕也是如此吧。

    见摆好杯筷,郑屠伸手拔去玉露春的塞子就要倒酒,却被巧儿姐劈手夺过,逐一给三人面前杯子斟满酒,又在第四只杯子倒满一杯后安然坐下。

    高道乾直到这时才明白,原来这巧儿姐也要就坐吃酒。

    看着高道乾有些吃惊的样子,蓝老头尴尬地笑笑道:“小官人有所不知,老夫而立之年才得小女,我家巧儿姐幼时又失了娘亲,老夫对巧儿姐自是溺爱,便如男儿一般,读书识字也是如此,自持有些才学,寻常人看不上,以至至今未嫁,闲来无事,每日也便跟着我走动,对这吃酒早已惯了。”

    见蓝老头提起吃酒,那唤作巧儿姐的女子,顿时柳眉立起,半是对着蓝老头,半是说给高道乾听。

    “女子吃酒又如何?强汉盛唐早已有之,偏是如今一帮腌臜文人讲什么男女大防,什么女子不能授器,什么女子饿死事小,失节为大云云,皆是狗屁不通的鸟话,自家堂堂正正,何须听那些酸儒呱噪。”

    高道乾知晓巧儿姐口中所谓一帮腌臜文人,指的是倡导发扬理学,也就是后世所谓程朱理学那些人,理学的最终创立,主要是北宋时期程颢、程颐兄弟和南宋的朱熹。

    和后世有许多把程朱理学说的一无是处的人不同,高道乾认为,程朱理学强调通过道德自觉达到理想人格的建树,强化了中华民族注重气节和德操、注重社会责任和历史使命的文化性格。在程朱理学创立中占有重要地位的张载就曾庄严宣告:“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顾炎武在明清易代之际发出“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慷慨呼号;文天祥、东林党人在异族和皇权面前,正气浩然,风骨铮铮,都浸润了理学的精神价值与道德思想。

    唯一让高道乾诟病的,就是程朱理学里面的灭欲观点,比如“女子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反对女子再嫁,提倡从一而终”等等。

    不过好在在有宋一朝,程朱理学在社会思想中并不占有优势,此时世人并不反对女子再嫁,越有文化越是如此,李清照、唐婉都是再嫁女诗人。

    “巧儿姐说得好。”

    郑屠哈哈笑道:“那些贼鸟厮都是假君子、伪道学,绍熙五年时,那小报上不是传出那个朱元晦于儿媳有染被罢了官吗。。。。。。”

    蓝老头一声轻咳,打断了还要说下去的郑屠,郑屠也适时收住口,只是嘿嘿笑着。

    高道乾心道,这郑屠看着粗俗憨厚,其实也是个伶俐人,这插科打诨倒转了话题。

    古文化专业毕业的高道乾,自然知道郑屠所说朱元晦,就是朱熹,对于朱熹这段故事高道乾倒也是清楚。

    那是绍熙五年,朱熹倡导理学正春风得意时,不知是惹恼了那个同僚,被人暗中做了手脚,把这件不知真假的事情在小报上刊出,顿时在朝野闹得沸反盈天,最后狼狈万分的朱熹不得不要求被辞官。这是一段谁也说不清道不白的事情,令人奇怪的是,这件事随后竟然不了了之,即无人查清事情真伪,也无人追查小报消息来源。

    不过,似乎现在小报是被朝廷明令禁止的,也就是说,凡抄写、印刷小报,都是违反朝廷律法的。当然,朝廷发给各部的邸报那是合法的。

    郑屠嘿嘿笑着端起酒杯:“今日结识小哥,洒家甚是喜欢,来和洒家吃了这杯酒。”

    郑屠说完,也不待高道乾是否喝了,一仰头,一杯酒一滴不剩都倒进口中。

    穿越以来,高道乾还是头一次喝酒,虽然他清楚知道,宋朝是没有蒸馏的高度白酒的,而所谓烧酒,仅仅是经过高温蒸煮杀菌的米酒而已,度数不会很高,可他依然还是很小心滴先轻轻浅尝一小口。

    高道乾发现,这玉露春虽然色泽和后世白酒相同,可却没有白酒那样的甘冽、辛辣、清香,口味微微有些发甜,感觉度数只有十几度模样。

    正在慢慢咂摸这玉露春滋味和后世白酒作着比对的高道乾,被对面一声轻笑惊醒,抬头看去,却见巧儿姐看着他饮酒的样子忍俊不禁笑出声来,还是被那蓝老头瞪了一眼才强忍住笑。见高道乾看过来,巧儿姐不屑地哼了一声,一举杯,示威般一杯酒也是喝的一滴不剩。

    高道乾前世虽不敢说千杯不倒,可毕竟可是喝过几十度白酒的,对于这甚至比不得啤酒度数的什么烧酒,高道乾哪里会在乎,巧儿姐的举动顿时臊的高道乾满脸通红,忙着把手中杯里差不多还是满的酒一饮而尽。

    高道乾前世虽是宅男,可被女人耻笑哪里让他受得住,自己取过酒瓶,给几人斟满酒,端起酒杯,先谢过郑屠,两人喝过,再去敬蓝老头,然后又和巧儿姐对饮,连喝三巡,再去取酒,那瓶玉露春早就见底。

    郑屠喜酒,见高道乾善酒,哪里肯就此放过,忙又喊酒保上酒。

    虽然蓝老头这天然居乏人问津,可毕竟是酒楼,这酒水怎会缺了。

    偏是蓝老头虽不好酒,可巧儿姐却甚是能饮,三人推杯换盏,一会功夫,两瓶玉露春又见了底,郑屠越喝越高兴,又唤酒保上酒。

    想必蓝老头担心女儿,又不好劝阻,放下酒杯笑着问高道乾:“敢问小哥高姓,家住何方?此来临安何干?”

    蓝老头的意思,就是问高道乾,‘小哥你姓啥,家住哪?来干啥?’

    喝的兴致正高的郑屠张口就想替高道乾解说,不想此时才想起,到现在他还没问过高道乾姓甚名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