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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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后怕

就在谢三告诉谢正辉,何欢早有心仪之人时,当事人正坐在何家西跨院的窗户边。她双目无神,双颊刷白,手脚冰冷,刚刚才吐过一回。

何欢努力告诉自己,她得弄清楚林梦言和黑巾人的关系,不能让二房连累了她的母亲和弟弟;她得知道石头巷的那进宅院到底怎么回事,不能让何家与贼匪扯上关系。可这会儿,她满脑子都是稳婆被一刀割喉,倒地不起的画面。她想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眼前立马会浮现谢三左手臂皮开肉绽,流血不止的伤口。还有死在她面前的两个黑巾人,他们一早就有必死的决心吧?

“小姐?”白芍递上温水。她的额头虽然肿了一个包,但因何欢把她抛在了菜堆上,她不止没受伤,也没看到血淋淋的事发现场。

何欢右手接过茶杯,就见杯中的白水漾起点点水花。她急忙用左手握住颤抖的右手,水花消失了,她却看到无色的温水在一刹那幻化成艳丽的红色,迎面向她扑来。

“嘭。”杯子掉在地上,裂成了碎片,溅起的茶水泼湿了她的裙摆,留下一片水渍。

“小姐,您怎么了?”白芍一脸担忧,“不如奴婢去请大夫吧。”

“不用了,待会儿你去煮一碗安神茶就是。”何欢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她转头朝外望去,院中空荡荡一片,唯有何靖留在廊下的几盆鲜花正卓然盛放。“我知道,大伯母又病了,但为何不见曹姨娘?”

“奴婢去厨房烧水的时候,三少爷说,曹姨娘昨日从沈大爷家回来之后,身体不舒服,一直在自己的屋子。”

何欢闻言,微微皱眉,暗忖:她也跟着装病,难道是因为没了五十两银子?

“三少爷。”白芍看到何靖,急忙上前,欲接过她手中的粥碗。

“没事,没事。”何靖连连摇头,小心翼翼端着白粥跨入屋子,放在何欢面前,关切地说:“大姐,你脸色不好,不如用些白粥,再去**躺一会儿。”

“我没事。”荷花勉强笑了笑,见白粥熬得浓稠,又看到何靖的小脸沾着污渍,似小花猫一般,她拿起帕子替他擦拭,问道:“这粥是你熬的?”

何靖点点头,又摇摇头,低头说:“我只是烧火,其他都是白芍姐姐做的。”他停顿了一下,担忧地说:“我给母亲和曹姨娘都送了一碗,曹姨娘好像身子不舒服。”

何欢给白芍使了一个眼色。待白芍出了屋子,何靖喃喃解释:“大姐,我不是偏心曹姨娘……曹姨娘很少像母亲那般……”想到“子不言父母之过”,他抿嘴,又急急抓住何欢的手腕,哀声恳求:“大姐,我会用功读书,考取功名……”

“是不是大伯母又对你说了什么?”何欢蹙眉。

“没有,不是。”何靖低头,“我也希望家里有银子买米买菜,可是我更希望大姐每天都高高兴兴的……”

“靖弟,大姐很累,不想猜来猜去,我们是亲姐弟,有什么话应该开诚布公,你说是不是?”

“是。”何靖轻咬嘴唇,羞愧低语:“我不该偷听长辈说话,可先前的时候,我很担心,然后曹姨娘回来了,在屋子里与母亲说话……她说,在大户人家做妾,总好过一家人饿肚子……可母亲说,妾室是下人,一辈子都抬不起头……大姐,就算我们都没饭吃,我也不要你一辈子低着头做人……”

何欢欣慰地笑笑,赞许道:“你想得很对,虽说大丈夫能屈能伸,但做人不能没有底线。”她拍了拍何靖的肩膀,郑重地说:“你放心,大姐绝不会给人做妾的。”

“真的?”何靖一脸惊喜,笑容维持不了两秒,又挎着小脸说:“可曹姨娘不是这么说的……”

“靖弟,大姐管不了别人怎么说,也不能什么事都向你解释。很多时候,你得自己判断别人的话,什么能信,什么不能信。你已经是大人了,不能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明白吗?”

何靖懵懵懂懂地点头,亮晶晶的眼睛直盯何欢的脸庞。

“怎么这样看着大姐?”

“没有。”何靖羞涩地摇头,把粥碗推至何欢面前,“大姐,您快喝粥吧。白芍姐姐说,您正病着,又受了惊吓,喝白粥最好。您喝完粥好好休息,晚上我再去熬。”

何欢端起粥碗,舀一勺放入嘴里。白粥淡而无味,她实在没什么胃口,可看着何靖期盼的眼神,她只能勉强自己咽下去。

何靖见何欢一口接一口喝下白粥,脸上漾起笑容,站在一旁说:“大姐,您就算生病了,也好看,比以前更好看……不是,不是,我不是说大姐以前不好看……”他一脸窘迫。

何欢“扑哧”轻笑。凭心而论,真正的何欢五官精致,比林曦言更加娇俏水灵,可惜,她一向畏畏缩缩,总是低头皱眉,白白糟蹋了她的美貌。俗话说,相由心生,一脸愁苦的女人就算长得再好,也撑不起“美人”二字。

“大姐,母亲说,您变了,不过我喜欢现在的大姐。”何靖重重点头,眼中的忧色已消失殆尽。

何欢放下粥碗,笑道:“我也喜欢靖弟什么都对大姐。”她替他整了整衣领,复又端起粥碗,心底升起一股暖意,手脚也不再像之前那么冰冷。她一边喝粥,一边开玩笑说:“靖弟虽然与大姐长得不像,也不及大姐漂亮,但你浓眉大眼,小小年纪就已十分俊俏,将来一定是美男子……”

何靖的小脸顿时涨得通红,低声嘟囔:“哪有人夸自己漂亮,又说弟弟长得俊俏……再说,我不要做美男子,我是男子汉……”

“是,你是男子汉。”何欢莞尔。姐弟俩说着无谓的话,何欢渐渐忘了街上的血腥画面,不知不觉中把一碗白粥喝完了。

不多会儿,白芍折回西跨院,身后跟着一位四十多岁的男子。何欢认得他,他是远近闻名的肖大夫,几乎与德高望重的钱大夫齐名,若不是遇上重症,很少能请他出诊。

他不是在沈家医治念曦吗?

想到这,何欢慌忙站起身,迎上前问道:“肖大夫,是不是念曦的病情有变?”

不止是肖大夫,白芍及何靖也愣住了。何欢这才回过神,赶忙解释:“久闻肖大夫医术高明,昨日听沈大爷家的萱草姑娘说,自沈少爷生病,肖大夫就一直在沈家替他医治,不知道沈少爷的病情如何了?”

“何大小姐。”肖大夫对着何欢行了一礼,客气地说:“沈大爷说,何小姐是坐着沈家的马车出事的,因此他请在下替何小姐把脉。不知何小姐是否方便?”

何欢闻言,微微一愣,但马上意识到,这的确是沈经纶的行事作风。一直以来,他宁愿多花些银子,也不愿欠别人人情,或者让自己觉得亏欠了对方。不过,他请名医肖大夫替她诊脉,似乎有些小题大做了。可转念再想想,或许只是因为肖大夫这些天一直在沈家,沈经纶只是顺便请他走一遭。

想到这,何欢放下了心中的小小疑虑,请肖大夫随她去客厅。

肖大夫替何欢把了脉,又细细问了她一些日常细节,仔细检查了她的舌苔耳鼻,最后开了一剂安神宁气的方子,交代白芍注意何欢的饮食,便收拾药箱准备离开。

何欢在林曦言怀孕之初曾与肖大夫接触过一次,知他与沈经纶一般话少,且不喜议论别的病人,可她实在挂念儿子的病情,即便知道自己很可能听不到答案,但还是问道:“肖大夫,不知念曦少爷的病,什么时候可以痊愈?”

肖大夫看了她一眼,回道:“沈少爷的病需要慢慢调养,若不是沈管家伤势严重,沈大爷请在下尽力救治,在下正准备随沈少爷出城,去郊外的庄子暂住。”

何欢急道:“慢慢调养是不是就可以痊愈,需要多少时间?”

“调养的结果如何,在下不能保证,也不知道需要多少时日。在下只可以说,在下会尽全力医治沈少爷,直至他康复。”

一时间,何欢心中喜忧参半。肖大夫这么说,就代表她的儿子没有性命之忧,沈经纶能请得肖大夫替儿子调养,也算尽心尽力了。

好似为了印证何欢心中所想,肖大夫随即感慨,他早已闲散惯了,如果不是沈经纶亲自相求,他又欠了沈家人情,他不会带着沈念曦去郊外的庄子调养身体。

听他这么说,何欢碍着身份,不知如何接话,只能客气地说了句“劳烦”,又问起沈志华的伤势。肖大夫只说,沈志华受多处刀伤,若今晚不能退烧,恐怕有性命之忧。

何欢唏嘘了一回,便命白芍送肖大夫出门。

白芍送肖大夫坐上沈家的马车,直接去了药铺抓药。待她捧着一大摞药材回家,正想告诉何欢,沈经纶早已通知药铺,凡是她家去买药,全部记在沈家账上,就听何欢沉着脸命她跪下。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