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剑客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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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可怕的少男怀春

    别歧原本有一堆问题就像乱麻一样摆在眼前,可是却偏没有一个能找到答案,正是心烦意乱的当口,不论掌柜说什么也都只是勉强应和着,可是一听苏姑娘可能过会儿要来,便觉地说不出的开心,没有答案的问题也似乎不再死死攫住他不放了,而是给了他一个喘息的空间。就好像借高利贷的对欠钱的人“宽限几天”后,临走时总不忘恶狠狠地说一句:“那好吧!那今天就放你小子一马!改天若再还不上,你可留神!”

    可是,被讨债的人听到这句话多少总还是会松一口气的。

    他也一样。总之,别歧感觉自己的一颗心轻了许多,左右不过是想不通,好不如先过好今天,改日寻个安静的时候慢慢想!

    可是一想到苏姑娘过一会要来,心里仿佛又慢慢装进了许多东西:等下如何寒暄哪、如何搭话啊、该问些什么、该注意些什么啊等等等等。这些细枝末节无关紧要的事情一点点涌入脑袋里,明知见面情况肯定不是可以预测的,但还是忍不住构思种种可能。

    他仿佛看到过会儿苏姑娘来了之后,他斜斜倚在门上,抬起头来,用自己忧伤的眼神看着她,俘获她。然后开口问一句:“今天还好吗?”用自己低沉的声音打动她的芳心,最后要不无忧伤的说:“真是麻烦姑娘了,说起来,我还得感谢这场病,若不是因为它,我又怎么能有幸能陪你多说几句话呢?”还要时时关注她,她端水要递湿布,她上菜要递食盘,她打扫要给她打水……用自己无微不至的关怀体贴让她陷入火热的爱里面!

    别歧这么想着,仿佛看到了十年后二人有了第一个儿子,三十年后有了第一个孙子,五十年后有了第一个重孙子……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到时候都老得动弹不得了,就在和煦日光下安然躺在太师椅上晃晃悠悠地结束自己的一生……

    十几岁的少年少女,总是随随便便就想出个“一辈子”来。

    但其实都是遐想。

    也就是瞎想。

    一辈子哪有这么容易。只是太年少了吧。

    但他们的诚意和想法却是货真价实的,这不容置疑。

    别歧正这么想得起劲,他突然想到苏姑娘应该快来了赶忙起身梳洗一番,梳洗完还对着水面左照右照,嫌自己眼睛旁边那颗痣不好看。

    他这么想着,有些不舒服,但又一想:“下山这么久只听别人夸我俊俏,从未听得半个‘丑’字,自然算得上‘不丑’了。”

    别歧又心道:“爹是天底下最俊的男子,生出来的儿子肯定不赖。”

    再说,如果她不喜欢我的长相,我也可以用行动打动她嘛,爹说了,对女人要紧的就是温柔。

    想到了爹,不禁又想道:“就是不知娘长的什么样子?肯定也很美吧……”一想到娘,他便觉地心里空落落的少了一块似的。不由得又开始想自己的身世,自己的病。

    这边别歧正想着,掌柜就推门进了房,道:“嗨呀,小二呐,你可得好好谢我啊。”

    别歧好奇地围了过去,递上一杯水,道:“怎么了大伯?”

    掌柜接过水喝了一口,差点喷出来:“烫死老头子啦!刚给你打的开水你也给别人倒?”别歧赶忙连着赔了不知多少个不是,掌柜才道:“唉,我去苏家店里请人啊,先把事情来龙去脉这么一说,然后动用人情这么一请,你猜怎么着?人家还不乐意让来呢――也是啊,谁愿意叫自家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在客栈抛头露面呢,你说是吧?”顿了顿,又道:“那苏唐也不好太生硬,便说不然他去找一年轻小伙子来吧,我一看不好。”

    别歧心里一咯噔,心想这确实没考虑到,但是……不会吧,掌柜最喜欢开玩笑逗我了……应该有后着吧?

    他焦急万分的等着掌柜继续说下去。

    只见掌柜又慢慢喝了口水,“真烫真烫。”然后抬头看看别歧那脸样子,估摸着再不说别歧该开口问了,才悠悠道:“当时我灵机一动,便说‘不打紧,你们家姑娘去跑堂确实不合适,但是我听说她下厨手艺很不简单哪,您看要不让她去厨房帮帮忙?’”

    别歧听着掌柜说这些,心里一会上一会下的,早已按耐不住,焦急问道:“然后呢?”

    “然后啊,然后那苏唐又推脱一番,我只好倚老卖老,和他说一大把年纪了就是想吃点好的,店里厨子都吃腻歪了,他这才勉强答应下来。”掌柜这次终于一口气说完了。

    别歧期待的问道:“这么说,这么说,她来了?”

    掌柜点点头:“现在应该正在厨房,可怜老沈了,大厨变跑堂了。”

    别歧慌忙跟掌柜知会一声,便向厨房跑去。

    他此刻就只想见到她,很迫切。

    好像也没有太高兴,也不是很激动,只是想快点看到她。

    当然,这只是怀春少年的自以为是。

    大黄眼中的主人就差蹦着走了,还是那种哼着小曲儿的,曲儿还不怎么高雅。

    大公鸡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老掌柜目送着他……

    唉,哪个少年不钟情?

    “吱呀”一声,别歧推开门。

    别歧看到了她,她正在添柴。蹲伏下去,小小的一团。就那样一根一根的往里加柴。

    穿着一件淡紫色衣裳,一件碎花长裙,小小的绣花鞋。

    她就微微俯身,一头乌黑的头发一泻如瀑。

    别歧感到心里有个角落融化了。

    顺便说一下,一般这种情况下融化的地方有个名字叫“脑子”。

    之前已经想好的种种计划,此刻他早已忘的一干二净了。

    其实大多数时候我们不是不想执行,是根本就不可能执行。

    所以才说是“瞎想”。

    这也无关性格沉闷或者轻浮,自然而然矣。

    若是一个人拼了命想俘虏一个人的心,结果往往是还没开始行动便已被俘虏了。

    别歧快步上前,俯身道:“你们女孩子家身娇体贵,这种活还是让我来吧。”说着便要动手添柴。

    炉边本就热,苏萱旻见有人帮忙,擦了擦汗,一看来的人竟是别歧,有些惊讶,道:“别公子?怎么是你?你不是在养病吗?快些回去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别歧一笑,道:“没事,就是风寒而已,小病。”

    苏姑娘道:“还是不要操劳了公子,你还是去歇着吧。”说着又要去拿柴。

    别歧不让,道:“我本想着来厨房烤烤热气呢,姑娘莫赶我,我这风寒非得这火才祛得呢。”苏姑娘听得此言,不再坚持。

    别歧又道:“谁知我一来,竟看到姑娘你在这里,苏姑娘,你怎么会来这呢?”

    好一着“明知故问”。

    苏姑娘一笑,道:“没什么,来帮帮忙,只不过我笨手笨脚的,希望不要添乱了。”

    别歧慌忙道:“怎么会呢?苏姑娘心灵手巧的,早听说苏姑娘的厨艺了得,今天店内的客人真是三生有幸了。”

    苏姑娘莞尔一笑,不再说话。

    别歧觉得不说话有些不好,便急切地想说点什么,可是脑中一片空白,实在无话可讲。

    还是苏姑娘开了口:“别公子,还是要谢谢当日你施以援手,后来那病人怎样了?”

    别歧忙笑道:“姑娘快别叫我别公子了,我穷小子一个。嗯……你不如叫我……”想着像掌柜一样叫“小二”、“小别”不太合适,“就叫我别大哥吧。”

    苏萱旻看着他,两只大眼睛水汪汪的,歪头想了一下,便轻轻点了点头。

    别歧喜道:“那个伤者后来来换了一次药,情况很好,没过几天就拆线了,也没有落下后遗症,很是幸运。”

    苏萱旻低声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此时外面要一盆“鱼头豆腐汤”,苏萱旻便拿出材料来,别歧在一旁帮忙下手,将鱼头煨了料子。苏萱旻那边正在切豆腐,这豆腐须切得不大不小,样式规整,太大不入味,太小易煮坏,不规整破坏美感。这种手法很显刀工,若是能切的又快又好,是刀工纯熟的表现,是厨子能力的体现。

    只见苏萱旻纤手执刀,切起来随没有大厨那样上下翻飞,但也现出熟练来。她就专心的切着豆腐,别歧却不由自主地老想看她。过一会只见苏萱旻脸上有些绯红,别歧连忙扭过头去看那鱼头不再看她,那鱼头的鱼眼却不看他。

    忙活一阵,鱼汤出锅,阵阵香气扑鼻而来,别歧不由得感慨道:“好香啊,苏姑娘你这手艺真没得说啊!你爹可真有福气啊,能天天吃你做的饭呢。真羡慕啊。”

    苏萱旻羞涩一笑,道:“别大哥说笑了。我也就会这些了。”

    别歧听得她谦虚,忙摆手道:“诶,莫要谦虚,谁娶了你那可是天大福分。”

    他总是听别人这么说,但他忘了一般这么说的都是女人。

    因为这话可以有很多理解。所以一般一个男人不会对一个女人说。

    听得这话,苏萱旻心里砰砰直跳,低头不再言语。

    别歧看到,她的脸红了。

    他本来话一出口便觉得自己糊涂了,有些懊恼。

    但此刻看见苏萱旻俏脸一红,却不由得感谢自己一时“糊涂”。

    别歧也不傻。所以他很开心。开心的想跳起来大叫。他对自己说:“她脸红了!哇!她脸红了!这是对我有意思吧!是吧?是吧!哈哈!”

    有时呢,一个女子的脸红便可胜过一大段对白了。

    别歧一遍遍告诫自己要镇定,不能喜形于色,一定要镇定。

    但是一个少年可能能藏的住仇恨,但却绝藏不住欢喜。

    别歧还是不由自主的笑了。

    然后他看到,她也笑了。

    像一个最美的苹果上画了最可爱的笑脸一样。那么可爱。那么美好。

    真的,这太美好了。

    这种美好,在以后的日子里会越显珍贵,不管过多久,你都会永远记得这一眼,这一瞬。

    这种美好怠慢不得,事实上,生命中任何一次心动都怠慢不得。

    此刻别歧就有了心动的感觉,他的心扑通扑通跳的很快。他不知道说什么。

    当下,锅里新添的水已经咕嘟咕嘟的响起来,店里喝了酒的客人在大声谈这些什么,院内树上喜鹊叫个不停,树下大黄不知去了哪……

    但这些别歧都不知道了。

    他只知道她笑得很好看。

    比第一眼看见时还好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