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傅良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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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事之春

    雨下的烦闷,宰相夫人按着额头,总觉得喘不过气来。她今日已经摔三副茶碗了,一副是因为大儿子的官职黄了。第二副是听说小儿子又去拈花惹草了。



    不到一会,这不成器的小兔崽子又惹了祸了,哄着他那车夫撞倒了一个文人。夫人只觉得是天旋地转,想着莫不是祖坟风水不好,这会发作了,影响了李府的气运,‘啪’这第三副茶碗也落了地。



    下人纷纷低着头,噤若寒蝉。她们都是府里的老人,虽然不懂朝廷格局,却是在夫人身边伺候久了的,府中的变化自然看得出来,宰相怕是失了圣心了。 皇上要整治一朝宰相,这京城变天是迟早的!



    宰相夫人缓了缓,现在首要的是瞒住宰相,让他爹知道,怕是要打断他的腿!“铮之现在在哪?让他赶紧回来!”



    婉清坐在二姐后面,听着冬菱念送过来的陪礼单。小丫头声音脆生生的,将单子置于与眼睛同高,字正腔圆的念了个清楚。 



    老夫人年迈,精神头很好,脸色也红润,说道;“相府也是懂礼数的,同陪礼送来的还有请帖。到时候让你们母亲带着你们去坐客。” 



    婉清暗暗的翻了个白眼,要是真的懂礼数,怎么会见不着一个人。再说受伤的又不是家里的人,送到这里有什么用?不过是顾忌着父亲的脸面罢了。这话不能明说,只是可怜了先生了,受了这无妄之灾。



    瞧见二姐沉默的的样子,就知道她那计划没成功。三小姐和五小姐凑在一起说悄悄话,她们是二房的人,亲近的别人插不进去。九公子压根不在这,早被乳娘领去睡午觉了。



    看了看众人,她叹了口气,说道:‘祖母莫要忧心了,先生只是轻伤,修养两天又能见到先生了。我们去相府有母亲带着,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还是省得的,定不会丢了脸。’起身站到老夫人身前:“我给您捶捶腿。”



    老夫人银发梳的一丝不乱,她一笑,皱纹爬满了眼角“好好好,就数你还不嫌弃我这把老骨头。”一边吩咐了人要留婉清用膳。 



    傅婉颜站起身,抖了抖裙子的折纹,又看了一眼众人,悄悄地走了。



    从祖母那出来就已经是下午了,想着也没什么事做,就去看了看母亲。母亲院子里有很多迎春花,黄橙橙的晃眼。她不爱看这个,撩了帘子就进了屋。



    喜儿打着扇子,母亲倚在榻上睡着了,这时候才发现整个院子里静悄悄的。“小姐”喜儿行了个礼“夫人给老爷秀了个荷包,盯久了眼睛疼。用过膳便乏了,睡了有一会了呢。”



    她坐下喝了杯茶,左等右等不见母亲醒来,就觉得无趣了。嘱咐了别让蚊虫叮咬了母亲,就带着玉萝回了倚霞院。



    回到院子里看见几个小丫头聚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脸上都红扑扑的,十足的娇羞样。看见小姐来了,慌忙给婉清打帘子,端点心。刚用过膳怎么吃得下点心,她进房展开纸练了会字,瞧见自己这娟秀的字就一阵气恼,怎么看怎么小家子气,甩了笔就去午睡了。



    见小姐睡着了,丫鬟们得了闲,又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起来。



    不同于倚霞院的融洽,二小姐的院子里,荷香束着手大气都不敢喘。傅婉颜从回来就没说过话,一个人坐在那里动也不动,不知道的人都会以为她在修仙。荷香正压抑着呢,却看见小姐站起来去了里屋,抬腿就要跟上去。听见小姐说“你上外边去看着那些小丫头去吧,我这里不需要人伺候。” 荷香脸上一僵,应了声哎,就出去了。



    二小姐进了里屋,从一个暗色的信盒子里拿出一封信。上面连署名都没有,只写着傅婉颜亲启。她先前还犹豫不决,看了着信以后缓缓吐出一口气,平静的将信放回盒子。



    她要做的是孤注一掷,若是不成,就再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婉清醒的时候天已经大晴了,天空蓝的很轻盈。叫了玉萝来备了水,洗了脸才清醒起来 。她嗓子有点发干,头也昏昏沉沉的,一开口问了句“什么时候了。”声音也哑 ,才知道自己病了。



    叫玉萝慌的不行,一面请了郎中来,一面使唤了两个小丫鬟去告诉夫人和老夫人。



    郎中胡子白花,带着个箱子。婉清却觉得他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大,他诊了脉,说只是天气作怪,吃了药休息两天就好了。留下了方子,玉萝就把他送走了。



    婉清知道自己病了以后,身子好像也凭空变重了许多,又去榻上歇着了。玉萝去了很久,回来的时候端来一碗乌漆漆的药汤来 ,就着枣喝完了。枣很甜,药很苦,吃完舌头都麻了。她接过玉萝手里的帕子压了压嘴唇 。



    婉清看见自己的大丫鬟面上露出犹豫之色,她看的清楚,却不问她,玉萝不是城府深的人,她藏不住话的。果然,这姑娘不止带了药来,还带回来一个消息。



    “小姐”玉萝说道“奴婢,奴婢瞒了您,咱们院里的猫儿,正午的时候便寻不着了。”她抬头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婉清“奴婢想着可能是猫儿调皮出去玩了,就让小丫鬟等等看,没想到现在猫儿还没回来。”



    真是一个多事之春,傅婉清觉得心口绞痛,眼前一黑就昏睡过去了。晚上发起了热,迷迷糊糊的觉得一个白胡子的男子来了又去。母亲握着她的手,心疼的直掉眼泪。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二姐背对着她,一步一步的往殿上登。台阶又窄又长,她站在殿下,喊了一声“傅婉颜!”  那女子方才转过头来。杏仁眼勾的细长,额头上鲜红一点,冠为翠凤,作飞腾之态,大红的服饰,气势非凡。



    她不喜欢看这些艳色,下意识的避了避,再抬眼却瞧不见傅婉颜了。



    傅家七小姐病了,傅家先生也病了。相府为了掩人耳目,对外传的是王守病了。王先生这一养病,心里可不痛快。翻来覆去想莫不是自己哪里  得罪了那李铮之,他来报复的? 



    王守本族并不在京城,在这京城的算来算去就只有一个做官差的侄子。这一养伤,身边连个人也没有,好在这时民风朴实,街坊邻里的常来看,还时不时的稍点饭菜给他,日子过的还挺惬意。



    随着一阵敲门声,妇人的声音从门外传过来。



    王守急忙的给妇人开门,“马嫂子,快进来坐。”妇人三四十岁的样子,圆脸嗓门大,“王先生今天好点没?我就不坐了,马上我家那口子就回来了,我得去张罗饭去。”



    “我哪有什么事,不过是劳烦嫂子了跑一趟了,罪过啊。”



    “瞧,读书人就是和我们粗人不一样。”她一拍脑门“我这磨叽劲,您瞧这汤,茶馆的小娘子说做了给她娘的,想着王先生病了就多熬了点,托我给先生送来。”



    “这,我这”王守结巴起了,汗都下来了。”



    马嫂子风风火火的迈出门槛,“人家那多好的小娘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