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正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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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小村少年

    深秋迟暮,夕阳余辉洒向远山小村,祥和而宁静。

    村南空地,众村民举足仰首观望,神色间有着些许兴奋与期待。

    “砰!”

    一手掌刀带着劲风砍下,接着“咔咔!”之声连连响起,斑驳石面上道道裂纹蜿蜒扩散,“轰!”地一声,丈余高的大青石摧枯拉朽,散垮一地。

    “哎呀妈!那可是山中最坚硬的青川石呀!就这么全碎了,厉害!”

    “这,便是武者的能耐么,当真强悍得紧啊!”

    “那是,不亏是村长大人的儿子,有出息!才十四岁就有这般修行,可为咱们村挣大脸了。”

    ……

    惊叹赞誉之声毫不吝啬地纷纷送上,让得人群中仰首而立的清瘦少年难掩心中得意,浑身上下神气之感表露无遗。

    “嗳呀玛!这怪胎怎么在,真是——晦气!”

    人群中突地传出一声惊呼,众人一愣,纷纷回头。而后,本还热闹的场面顿时寂静一片,气氛也随之变得诡异的沉闷。

    数丈开外的树下,一个少年双手抱膝,席地而坐,宽大粗衣裹着他瘦小的身子,只露出一头杂乱的黑发与一双沉静晦暗的眼眸。

    夕阳下的少年人如石头般坐在阴冷树影中。似乎,他的世界一直便是这样:没落、清冷、孤寂、封闭!

    一时间,各种目光略有躲闪地偷瞟过来,其中意味满是厌嫌与忌讳。

    察觉众人目光,少年缓缓抬头,露出清秀的脸。只是,那本该朝气红润的面色却惨白如纸,不见一丝血色;而其双唇殷红鲜艳异常。扑一见着几如妖灵邪魅,叫人不由心生寒意。

    便因如此相貌,自这少年出现在村中的那刻起,众人便将他与祸害妖孽画上了等号,其人所到之处,代表的便是不祥与灾祸。

    少年人的眼光随即黯淡下来,默然起身,提起身旁的大竹篓甩手上背。

    “嗳呀!”

    竹篓似乎挺沉,少年羸弱的身形一个趔趄,险些失了衡稳。听得身后隐晦笑声,少年嘴角又添了几分自嘲的苦笑,而后,他再不看众人一眼,转身迈步走开去。

    青石小路上,少年人伴着脚下孤影,在众人冷漠的视线中渐行渐远……

    ※※※

    “哎呀!这祸害越加像个死人了,以前有个老的看着还算安分,前些日子老的一去,这可好,隔三差五的冷不防跳出来,真够吓人的……”

    见少年走远,人群中一胖妇人长吁一口气,愁脸抱怨着,神色还有些后怕。她一开口,旁边与之交好的黄脸妇人也回了神,接话道:“可不是,听说天生就是个怪胎,浑身死气,一看便是不详之物,我猜呀,那老的定是给他克啦。”

    “唉!谁说不是呢。”一瘦猴似的汉子也凑了上来:“也不知村长咋想的,还好心收留着这小子。要我说,干脆将他赶出村,不就万事大吉了嘛。嗳,要不咱再去村长那说说。”

    “这事儿顺理!”

    瘦猴儿的话立马得到胖妇人认同,扯嗓子喊道:“嗳,大家伙觉得咋样?去村长那再说说,免得那小子将来把咱村也给祸害咯。”

    众村民一阵骚动,正欲响应。这时,一声沉哼突地从旁响起,一位老者走了上来。这老者年过半百,相貌威严,身形高大;正是羊角村村长——侯正刚。

    侯正刚目光含愠,扫视众人,沉着脸道:“你们啊,这孩子在咱们村碍着谁了?难道非要将他逼上绝路不成!”

    “哎呦喂!”

    不小心被胖妇人推出人群的瘦猴汉子面色尴尬,当下只得苦脸笑道:“呵呵,村长大人,那祸,呃,其实吧,那孩子平时在村里倒也安分,可是……”

    “没什么可是!”未待瘦猴儿说完,侯正刚断然截道:“老夫今日把话说得明白,你们若要赶那孩子出村,那便将老夫一家也一块赶出去!”

    众人闻言,齐齐吓了一大跳,瘦猴汉子更是脖子一缩,急退了回去,在羊角村,侯正刚的地位便如神一般,谁人敢逆他的意。

    记得当年,东三十里青山寨照例来羊角村“收息纳贡”,当时便是初来羊角村安家的侯正刚凭一人力压全场,连败青山寨两大头目,其威震怵周边百里山林盗匪,这才保得羊角村这些年安稳太平。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这时还真有个不知轻重的声音在人群后响起:“老爹,那小子的病得诡异,指不定是什么瘟疫之类,他这样成天乱窜,实在是个麻烦呢。”

    说话之人正是适才大展威风的清瘦少年,侯正刚的独子——侯小宝。只因那少年不合时宜的出现破坏了属于他的风光时刻,他心中早已不爽。

    “混账!”侯正刚大怒,瞪眼骂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你知道什么!给我滚回去,别在这丢人现眼。”

    侯小宝被骂得愣住,心知老爷子今儿个可动了真火,当下不敢多话,赌着气闷头走了回去。

    “还有你们,都散了吧。”

    挥手驱散众人,侯正刚才收起怒容,转身看向远处那渐渐远去的身影,深沉的眼底掠过一抹沉重与哀惜:“唉!老家主,老奴无能,只望薛寒这孩子能贵人多福,也不枉您老一片苦心……”

    ※※※

    山道曲折,薛寒背着竹篓低头上行。这才走了半刻不到,他的呼吸已变得有些急促,苍白脸色亦浮出病态的潮红。

    在路旁捡了块青石坐下,薛寒大口喘息。抬眼看向山下那方山村小地,眉目思量间,露出无谓的浅笑:这些年来,他早已习惯众人对他的态度,何况他们说得并没有错——其实他,早已是个死人!

    他依稀记得:那一晚,山顶的流星雨格外美丽,当其中一颗当头砸下时,他还在煞有介事地许着愿……

    没想到,上一世碌碌平凡的他就这样悲催地被流星给砸中了,却不知为何借助了现在的身体,竟匪夷所思地重生了!

    “重生”这事儿可是天大的彩头,当发觉这彩头莫名其妙地“砸”在自己头上时,他也着实激动了好一阵。

    然而悲喜并行,祸福相依。世间之事,哪会如表象那般简单!

    仿佛重生的际遇触犯了上苍威严,自来到这个世界开始,诸般祸事便争先恐后地向他涌来——出生时连累着母亲难产早亡,天生身染怪疾,乏精体虚,浑身惨白,毫无生机……因此种种,还是婴儿的他便被族人们视为不祥之“物”。

    若非身为家主的爷爷一力维护,只怕早被弃之荒野,生死由命。

    似应了众人眼光,在他四岁时,灾难毫无征兆地降临在与世无争的薛家——在那个血与火的夜晚,薛家一系在黑衣凶人的刀锋下几无抵抗之力,只有爷爷护着他浴血鏖战,舍命杀出重围,连日奔逃数千里,躲进了偏远的羊角村,从此祖孙俩便隐世度日。

    厄运并没有结束——随着年岁渐长,薛寒的怪病愈加恶烈。自六岁开始,每隔三月左右,一种仿佛生自灵魂深处的痛苦便延遍全身,那滋味犹如噬肌蚀骨,万般极刑加身,将年龄尚小的他折磨得死去活来。数年下来,每每何其惨矣!

    即便如此,老天却还未尽兴。就在上个月,他这一世唯一的亲人,一手将他带大的爷爷,也因旧伤突发,黯然亡故!

    “唉!”

    念想至此,薛寒黯然而叹,伸手从怀中摸出一面玉牌。玉牌色质青润,做工精致,牌面上缕刻双鱼图,外围琢出三道环形凹槽,内镶若干弧形翠玉。

    这玉牌本是薛家代代相传的家主信令,如今已成了他为生计所需的典当之物。

    看着玉牌良久,薛寒不由苦笑——最近一段日子,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精气正日渐萎靡,他心中明白,自己的死期已不远了,哪还需考虑以后的生计。

    “死又如何,反正也是白捡的一条贱命,只可惜了这片精彩天地,本少终究只是个匆匆过客啊!哈哈哈……”

    山腰上,豪气的笑声随着山风远远传荡开去,遥遥天际,悠悠浮云,却是了无回应。

    开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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