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腹内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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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二十六,攀岩

    皓华轻拍他脑袋一下:“胡说八道什么?想想却是忍不住笑了。

    风轻郁闷:“喂,你干嘛?男人头,女人腰,不能乱动的。”

    皓华脸一热,不服气:“你也知道啊?那你刚才还拿绳子搂人家的腰?”

    风轻愤然:“你讲不讲道理?你刚才吓得魂都没了,我不绑,你自己爬得下来?早让疯牛踏成一滩烂泥!”

    皓华无话可说,索性又冲他脑袋一下,耍赖:“总之刚才没有经过我的同意来碰我,就是你不对,懂不懂小秀才?如今咱俩扯平了。对了你二哥已经是解元公了,你好歹,也是个秀才了吧?”

    乡试(全省统考)中者是举人,头名称“解元”,已经有了做官的资格。府试(县、地区)中者是秀才,没资格做官,却是读书人考取功名的第一步,不是秀才不能参加乡试,不是举人不能参加全国会试。

    风轻惭愧之下,顾不上与她争什么男人头女人腰,含含糊糊回答:“还没,没有,我不是秀才。”皓华诧异:“为什么?你很笨?不至于吧?我看你很聪明啊。”

    风轻说:“当然不至于!我有那么笨吗?只不过,只不过……唉。”住口不语,急想借口。皓华问:“只不过什么?”风轻支支吾吾:“只不过……唉,你以为一个家庭,要培养三个大学生……三个读书人容易吗?我们……从小父母双亡,三个人一起读书,坐吃山空……大哥只好学做生意,我只好种田插秧。二哥读书成绩最好,就让他安心读书。因此,所以……”

    一幅兄友弟恭,栉风沐雨,挑粟粜米,筚路蓝缕的图画油然浮现在皓华脑海中。一瞬间,她感动得鼻头发酸,几乎泪下。两眼泪汪汪地承诺:“钟……风轻,想不到你这么好,你们这么不容易。回去之后,我让人送些银子过来。以后你们一家子的开销,我来承担。你就好好读书吧,不用那么辛苦了,好吗?”

    风轻心里暗想:读个屁书啊,老子最恨读书了。宁可种田插秧,也不遭读书殃!他不回答好不好,问:“你承担得起?我们可是一大家子!”不知钟馗钟老大半个月还阳吃不吃饭?应该是吃的吧?然后跟来的小鬼吃不吃饭?鬼王嘛,侍候的人……鬼肯定不能少。它们应该不用吃饭,但是要上香敬供鸡鸭鱼肉啥啥的,花销比普通人的三餐恐怕只多不少……

    皓华微笑:“你家有多少人?哥仨再加一个姐姐……姐姐出嫁了不算,也就你们哥仨嘛。放心吧,我爹还是很有钱的,就算你们哥仨以后都成亲生了十个八个孩子,我也供得起。”

    风轻问:“你爹是什么人?广州的大土豪?大财主?”

    皓华笑:“嗯,差不多吧。对了,是不是招惹了什么仇家,有人要害你们?实在不行的话,跟我去南方吧,让我爹保护你们。”

    风轻敷衍着:“再说吧,这我也做不了主。”两人扯了半天,一个口风严紧,一个真假难辨,貌似言语融洽,实际上双方并没有加深多少了解。大约一个小时之后,下到一处不那么陡峭的地方。风轻在一块特别凸突的短短石梁停歇下来。

    皓华经过一二小时的适应,有些习惯了,看他也开始累了,歉疚着提议:“累了?让我也爬爬看吧?好像不那么怕了。”

    风轻求之不得。半趴半坐在石梁上,解下腰间绳子,一头绑在自己左腕上,一头绑住她右腕,中间还有两米多的距离。万一她失手,他还可以拉住她。一边教她注意事项:“眼睛只看山壁,心思只在手上脚上。踏实抓紧了才能移动身子。你皮肤薄嫩,鞋子就不要脱了,手还得包起来。先吃东西,吃饱了再爬。”

    这时雾变薄了,崖壁也不再那么湿滑,抓握起来容易多了,却是变得粗糙甚至锋利,容易磨破皮肉。周围不再雾气蒙蒙,眼角余光看到的全是湛湛青空,比刚才的白雾更让人绝望,两人根本不敢往下看看还有多高。皓华甚至于不敢看了,贴在山壁上微微哆嗦着,半点食欲都没有。还好老天爷保佑,一直没有风。

    风轻大口进食,还要逗她:“你刚才可享福了,一点力气都没出,难怪现在不饿。怎么样?小壁虎的滋味不错吧?你不饿,那就爬啊。”

    皓华刚才在他背上的时候觉得他爬起来很稳健,很轻松,没什么难的,就不那么怕了。这时四肢撑壁,惧意再生,手心泌出大量的汗水,根本不敢动弹,惊惧情急,索性哭了起来:“妈啊吓死人了,我不敢爬啊,救命啊……”

    风轻既惊且怒又担心:“你说什么?你……你怎么关健时刻专门给我掉链子?“匆匆忙忙扯下外衣的两个袖套帮她包裹双掌,哄慰着:”那啥,没事的,刚才没看到我爬得好好的?不用怕,把真气运到手上脚上,很容易的。你练了几年的真气?就算你马马虎虎,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练功,怎么着也比我强。你看我爬得这么轻松……”用没有袖子的外衣包好没吃完的馒头绑在肩后,教她爬行。

    皓华心知不爬不行,咬咬牙壮壮胆腾手抓石,挪身下移,出足下探,踏实了再放开最上面的手……

    风轻大声鼓励:“对嘛,就是这样。你跟着我,看我抓那儿蹬那儿你一会儿就抓那儿蹬那儿……对,爬吧爬吧,我们是两只爬石头的小乌龟。”

    皓华泪水未干,又让他逗笑:“混蛋,你胡说些什么?才不是呢。”

    风轻十分不满:“刚才是谁说的爬石头?”皓华边爬边回答:“我……说爬石头,没说乌龟吧?壁虎……也可以爬石头,猴子也可以。”

    风轻没有她这个负担,爬起来分外轻松,为了分散她心思缓解恐高,于是唱起歌来:“两只壁虎两只壁虎爬得快,爬得快。一只没有鞋子一只没有胆子真奇怪,真奇怪……”

    他只会这两句,翻来覆去唱了好几遍,皓华终于听明白,娇嗔着:“钟小三,你这样消遣我很好玩吗?回头我收回银子,你还是撅着屁股插秧去吧。”

    风轻自觉无趣,当即收声。皓华等一阵子不得他回答,心生恐慌:“喂,风轻,你说话啊。你不说话,我害怕。”风轻欣然出声:“哼哼,这当儿不嫌我话多了?”

    “不嫌,不嫌,你说话吧,随便说什么都行。”

    “我给你讲个笑话吧。从小有个小屁孩——就是两三岁刚会说话刚会走路的孩子,跟他妈妈去走亲戚。正热闹吃饭呢,孩子尿急了,大声嚷嚷:妈妈我要撒尿!妈妈我要撒尿!”

    皓华眉头一皱,忍耐着不说话,听他继续:“小孩妈妈只好带他出去小便。但是觉得很丢脸,回家就教训小孩:以后尿急了,不许说要撒尿!难听死了。要说唱歌!”

    皓华一笑,依稀记得他以前说过唱歌,原来典故在此。风轻说:“小孩记住了,从此以后都这么说。有一次回姥姥家,姥姥疼他,晚上就跟姥爷姥姥睡了。半夜尿急啊,憋醒了就叫:爷爷我要唱歌!他姥爷很不高兴。三更半夜你个小坏蛋要唱歌?吵死人了有没有?就不同意,让孙子明天再唱。小孩憋不住啊:爷爷不行,我忍不住了,要唱了,要唱出来了。姥爷没办法,只好说:好吧好吧那就唱吧,但是你不要大声唱,你就在我耳朵边小声唱。”

    皓华扑嗤一声笑出来,问:“是你瞎编的吧?”

    风轻得意洋洋,又讲了三个笑话,逗得皓华笑声不断。忽然她变声变调地说:“风轻,那啥,那个,我……我也想……唱歌。”

    风轻笑:“好啊,唱啊,还没听过你唱歌呢,肯定很好听!你是通俗的,民族的,还是美声的?摇滚的还是抒情的?”

    皓华气急败坏:“都不是!我是,是刚才你说的那一种!都怪你,刚才一直说那个来着,害我……害我……也要憋不住了。”

    风轻恍然大悟,忍不住哈哈大笑。皓华恼羞成怒:“闭嘴!你还笑!还笑!信不信回去,我让你一辈子种田插秧?”

    风轻收住笑声:“你忍一忍,让我找个歇脚的地方。惨了惨了,让你一提,我好像也要唱歌了。”

    悬崖峭壁之上,哪里找得到堪供腾手解衣蹲身方便的地方?良久都找不到。最后没奈何,只能含羞忍辱一拉了事。山壁湿润,两人本就蹭得一身肮脏狼藉,再者两人一起“唱歌”,谁也不用笑话谁。

    正爬着,忽然一阵闷雷滚过,山壁震栗,嗡嗡嗡之声不绝于耳。风轻骇极大叫:“地震!天要塌……”只见坚实的山壁在震栗中裂开一缝,然后以极快的速度裂成很大的一条缝。不是天要塌,而是山要崩!老天爷!上方皓华尖叫着掉下来,扯着本已经有些抓不稳的他离开震动开裂的山体。风轻反手搂着她,两人四肢紧抱,双眼紧闭,落石一般直坠下去,迷离青空中,只有两人的尖叫声摇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