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天空已漏出一线狭长的白光，可以猜得出会是一个大晴天，征战的号角迎着清晨的冷风在北方的草原回荡。李老将军一改以往并未冲在最前方，进攻的是楚将军。望乡镇北邻北狄，那边狭长的城墙曾阻挡过无数次北狄的侵扰，而东部与南临接壤处的城墙则显得低矮很多。
楚将军带着五万将士到城下，却并不急着攻城，而是在城下坡口大骂了半个时辰，最终气的缩在望乡城里的耶旗不得不登上城墙与其对骂。楚将军见城中终于出来了一个将领，便骂的更起劲了“狄贼，尔等卑贱，借他人之力攻城，如今无势可借便当起了缩头乌龟！什么草原狼，不过是丧家败犬，跑不动就算了，现在被老子打的连叫都不会叫了！哈哈哈”结果对面的耶旗是个没见过乌龟的，刚开始还没听懂，听到后来见楚将军骂起了他们的图腾—草原狼，才明白这怕是在骂人。刚开始还能忍忍就当听不懂，结果越听越气，正要提刀出城，后方上来一个小兵，跑到他身边说“：那古扎大人再找您。”耶旗一听正好同那叔叔说说，要出城迎战。楚将军见他转身赶忙又骂道：“无知小儿，吓得要回家找你娘了吗！有胆识就出来与爷爷的七万大军会会！让你爷爷指教指教你！”
耶旗走进军帐中，那古扎阴沉着脸喝着酒，“叔叔，那燕人可恶，竟辱骂草原狼！我愿出城迎……”
“彭……”那古扎将酒杯扔到了耶旗脚边，“你懂什么，燕人狡诈不亚于戎人，他们一早便吹了号角，却只站在城下骂人，一定是有阴谋，此次连几十年没见的李成威都来了，老子杀光了他儿子，他必定恨老子入骨，怎么可能仅仅是骂上一骂！若是骂战说明他们也不想开战的。”
“那叔叔觉得他们是要做什么？”
“怕是试探吧，城下来了多少人马？”
“他自吹有七万，但我估计有五万。”
“五万也不少了，我们手里只剩三万了。”那古扎用手捏着桌角说。
“那我们……还迎战吗？”耶旗犹豫的问
“战，自然要战！草原狼会将燕人们撕扯吞食，一个不剩！”那古扎攥住桌角的指尖因用力而失去血色，“但不是现在，还要等一会儿，李成威那老小子不知要搞什么名堂，让城墙上的打起精神来盯紧他们，先看看他们究竟搞什么名堂！”
城外，楚将军见那小子还真是个缩头乌龟，顿时觉得自己白骂了半个多时辰，连太阳都被他骂出来了，城里头竟然连一个正经的将士都没出来，越想越窝火，楚将军这回是真恼了，盯着城墙上猛灌了两口水，将水囊狠狠向地上一掷，正要破口大骂，郑副将将他叫住了，道：“大将军找。”“他娘的，老子白嚎了一早上！”说着调转马头朝后方去了。郑副将接了楚将军的班，在楚将军原来的位置勒马停住，缓了一口气，对着那面城墙又是一通骂。你别说这换了一个人，连骂人的法子都新鲜了。
“大将军，这狄贼不肯出城！”
“不急，刚刚明明有一个青年狄人同你对骂了，人却下了城墙又不见了。看来望乡镇内兵力确实不多，城内应该还有一位老将，此次我们遇到的多是年轻面孔，老将只有那古扎那小子了，大概他就在城内。如此也好，墨下那边最多也是几个年轻小将，有南林在，攻下墨下不是难事。”
“大将军，我们什么时候攻城，在不攻城怕会耽误小将军。”
“我们便是一动不动，那古扎那小子也不敢轻易跑去支援墨下的，他现在自爆都成难事了，不然以他那副德行绝不会龟缩不出的。叫郑林回来歇着吧，一刻钟后直接攻城！”
“是，将军。”“果然还是惦念着给孙子铺路啊，将军你是真的老了啊。”楚青云虽然爽快的回了话，可心里并不甘心成了一个黄毛小子的垫脚石。
南林镇内，李涵在心里不停地考虑着墨下的相关信息，墨下镇是白鹭城三镇中唯一不与戎敌接壤的一镇，北邻望乡，东接青溪城南林，南面是西南军下辖的春和城，而西面就是与狄戎均有接壤的青口镇。过年时，青口的防守变弱，二伯便是在此时战死，至今未收回尸身……
“小将军，”
“啊，南将军，抱歉，我刚刚……”
“小将军不必想太多，虽然小将军是第一次上战场，可小将军也是位李将军呢，必然会叫狄贼惊慌的。”南将军拍了拍李涵的肩膀笑着说道。
李涵却皱着眉说“南将军过誉，只是我还是想不明白二伯战死的事，二伯镇守西北多年，每年都会亲去青口镇守，怎么可能毫无防备，仅三日便被攻下一座城。即使当时青口的兵力再少，也说不过去，竟然连跑出来送信的都没有，导致楚将军也没有准备便迎战。而且，此次西北来犯的前期，狄人行军方式似是一人所操控，此人极好围堵截杀，且下手狠辣，不肯留下多余活口……若此人当真回来了，那此次，我的计策……”
不待李涵说完，南将军便严肃的打断了他“小将军，此计已定，将士们已经奔赴战场，岂有一再犹豫反悔的可能。将军在战前犹豫不决，只会害死同行的将士们，此举实在有失军心，计谋已定就该果决行事！小将军不必多虑，如有万一，我必会护小将军周全！”
“多谢南将军教诲！”李涵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做着多么无用甚至危险的事，忙严肃的回答。
“哈哈，小将军敏捷，只是尚缺经验，此次之后便可得心应手了。还有将近一个时辰就要攻城了，估计老将军那边已经攻城了，再有半个时辰必有情报传来，到时看看这北狄究竟有多少兵力！先进帐中吧。”
卯时中，望乡城下下的突兀的又一次响起了号角声，伴着号角声，开始了第一次攻城。郑副将带了一队步兵强攻城门，城墙上的狄人急忙回报那古扎。那古扎还在帐中猜测着只骂不攻的原因。“混账！耶旗，随我出战！”“是，叔叔！”
那古扎急忙登上城墙时，李老将军从军队中央骑至大军前，那古扎一见李成威便气不顺“老匹夫！老子杀光了你的儿子你才出来！你这没骨气的孬种！给我放箭！”
“那古扎大人，城门要破了！”
“耶旗，你在城墙上，我要亲自去会会那老匹夫！”说完，头也不回的直下了城墙。
“老将军，城门开了！那古扎出来迎战了。”
“青云，你在后方接应，我打头阵，若我有什么不测，你记得将军中大权暂交宫猛，你与南志辅佐宫猛，切勿大意。”李成威面容平静，眼里却盛满伤痛。
“将军，”
“驾！”李将军只给他一个背影，一如当年父亲说的那样—“李将军会冲在最前方，只要能看到李将军的背影，就能看到胜利的希望。”
“是将军。”“我是您忠诚的追随者。”他在心中默念，即使有着不甘愿，但对于李将军的英勇，楚青云从来都是发自内心的佩服的。
被抡圆的偃月刀急速横扫向那古扎的腰身铠甲拼接处，那古扎策马向侧前方骑行，与李成威稍稍拉开横向距离，用手里厚重的长斧狠狠地击向长刀。铮的一声，兵器一触及离，双方皆勒马回身。“老匹夫，你身手不行了啊！你那刀都长锈了吗！怎么使不上劲！，啊？”“那古扎，你也老了嘛！”“老匹夫，老子杀光了你儿子，今日，就来取你项上人头了！”说着策马冲向李成威，李成威自知腿部的伤并没有好全，能上战马已经是他靠着为子复仇的意念强撑着了，如今还要迎战那古扎确实有些勉强，但是现在军中能拖住那古扎的也只有自己了。“老贼！纳命来！”李成威大喝一声，冲向前去与他缠斗。
崔小将隐在大军中，待到城中的狄人尽出城门后，驱马回奔。
“报！”
“来了。”
“将军，大将军卯时中开始攻城，迎战的是那古扎和一员小将，城中兵力确实不多，迎战的只有二万六千左右。”
“小将军，我们可以出发了。”
“嗯。崔小将回去时为我带话给祖父，此战后，世人皆知李将军！”李涵说罢提起偃月刀，翻身上马。崔小将望着李涵的身影笑了一下，嘴里念叨着“李家总算不至于没人了。”回身朝反方向奔去。
李涵一路紧跟南将军急行，南将军在离城下远远的就勒马，道：“墨下靠西南近，地势略高，攻城时怕会耽误时间。”“南将军，让攻城的兵将与盾甲兵同行攻城，可减少折损，加快破城进度。”“正是，小将军与我想到一处去了。望乡迎战的是那古扎，这边就不会有老将了，小将军去一展身手吧！”南将军说完拔出长剑直指苍穹高呼“攻城！”顿时后方冲出数千将士手持勾戟撕喊着向前冲，李涵提刀随后策马俯冲向前，南将军随着手持圆木、盾甲的攻城兵紧随而至。
果然城中无老将，李涵领着先行军还未冲至门前，城中两名狄将便急忙领兵出城拼杀。
李涵见对方多是用北狄的弯刀，并不多惧，抡起偃月刀横扫过去，那小将手中的弯刀根本挡不住，只一瞬便被斩落马下。李涵见一击即中信心大增，更加投入到战场中。
南林紧随李涵之后，估量着墨下镇中的兵力，见城中却无兵力，便立即指挥大军投入战中。
墨下城的进攻很顺利，本来敌军就在祖父来后被斩杀了很多大将，如今剩下的早就不足为惧了，只要一个半时辰便攻下了整个墨下，两名小将均被李涵斩杀。李涵还在心中体会着首战告胜的余韵，南将军已将墨下的事物交由吴勋，“小将军，望乡还没有消息传回，你我二人带人前去支援吧。”“正有此意。”
南李二人行知半路，便远远瞧见了崔小将正施展着他那一身不要命的马术，南将军赶忙喊下他“前方如何了？”
“请小将军速速与我前往望乡吧！”崔小将并不肯多言，抿着嘴角望向李涵。
李涵心中大振，立即策马向望乡疾驰。
晴天的太阳过于耀眼，路边的杂草遮蔽了道路，让人看不清方向，实在太过碍眼。李涵拼命奔到望乡城内，崔小将利落的翻身下马引着李涵跑进屋内。
“祖父……”李涵看到祖父苍白着脸被楚将军扶着坐在椅子上，心里松了一口气，忙跑上前去欲查看伤口。
“带我去城墙上。”祖父却阻止了他。
“是”尽管内心担忧，但还是选择了听从祖父的安排。但祖父并没有像预料中的站起来，“背我上去。”祖父望着他。他看着祖父，他看到了一个濒临死亡的老人。“是。”他咬着牙背起祖父，快步朝城墙上跑去。
四处无人，祖父叫他将自己放下，强撑着一处女墙向下望着说：“阿涵，祖父的腿废了，已经断了，我去后军中事务交由宫猛暂理。你下去吧。”
“祖父，祖父，叫军医来吧，祖父……”李涵望着祖父的脸连连哀求道，可他觉得不对劲了，祖父的眼睛已经紧闭着了。“祖……父……”李涵感觉日光对自己有着莫名的恶意，永无形的墙壁将他与这世界的温暖隔离了。
“小将军！大将军如何了？”后赶来的南志边跑边问。“小将军……”南志感觉不妙，走进确认后，别过脸去猛地锤了一把女墙，“小将军，节哀……”南将军看着李涵突然感觉不对，李涵又摆出了一副呆滞的表情，南志对小将军在京中的事也有一些耳闻，可却是不太信，如今见了，颇有一些恨铁不成钢。“小将军！”南志提高了嗓门晃了一把李涵，“小将军该记得自己姓李的，不过是死了一个人而已，西北未平，小将军怎可如此作态！”
李涵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南志“死了一个人？李家人死光了，二伯、、父亲！如今又是祖父！全部都死光了！怎么可能是一个人！”他听见自己的喉咙不受控制的颤动着。
南志将李涵一把拖到了城墙边上，压着李涵的肩膀，让他向下望“当然不可能死一个人！李涵，死了太多人了，你看啊，不仅仅是你的祖父，拼命的将士！无辜的百姓！柔弱的女人！太多了！都死了！死了！你睁开眼睛看啊！”
李涵被压着向下望，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的情形，他俯视着城下的人，在城墙下呻吟着等待救援的兵将连面目都是模糊的，跪在地上哭泣的老妇死死抱着一件破烂的衣衫，战胜的将士们的脸上连一个微笑也无，眼中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或是跟随军令的紧张茫然，然而全都带着绷紧的嘴角和下垂的没眼。这里是西北，一次短暂战争后的西北小镇，这里的春天还是来的太晚，正午的日光并不能透过残破的铠甲温暖每一个人。
他意识到自己从进军营后就一直忽视了的东西，人们，全部的人们，活生生的生命，被侵占了家园的百姓们，与自己并肩作战的将士们，甚至，被遗弃的无名者。李涵突然发现自己竟然连悲伤的表情都不可以太明显，李将军只能带来胜利，李将军别无选择。
(本章完)
楚将军带着五万将士到城下，却并不急着攻城，而是在城下坡口大骂了半个时辰，最终气的缩在望乡城里的耶旗不得不登上城墙与其对骂。楚将军见城中终于出来了一个将领，便骂的更起劲了“狄贼，尔等卑贱，借他人之力攻城，如今无势可借便当起了缩头乌龟！什么草原狼，不过是丧家败犬，跑不动就算了，现在被老子打的连叫都不会叫了！哈哈哈”结果对面的耶旗是个没见过乌龟的，刚开始还没听懂，听到后来见楚将军骂起了他们的图腾—草原狼，才明白这怕是在骂人。刚开始还能忍忍就当听不懂，结果越听越气，正要提刀出城，后方上来一个小兵，跑到他身边说“：那古扎大人再找您。”耶旗一听正好同那叔叔说说，要出城迎战。楚将军见他转身赶忙又骂道：“无知小儿，吓得要回家找你娘了吗！有胆识就出来与爷爷的七万大军会会！让你爷爷指教指教你！”
耶旗走进军帐中，那古扎阴沉着脸喝着酒，“叔叔，那燕人可恶，竟辱骂草原狼！我愿出城迎……”
“彭……”那古扎将酒杯扔到了耶旗脚边，“你懂什么，燕人狡诈不亚于戎人，他们一早便吹了号角，却只站在城下骂人，一定是有阴谋，此次连几十年没见的李成威都来了，老子杀光了他儿子，他必定恨老子入骨，怎么可能仅仅是骂上一骂！若是骂战说明他们也不想开战的。”
“那叔叔觉得他们是要做什么？”
“怕是试探吧，城下来了多少人马？”
“他自吹有七万，但我估计有五万。”
“五万也不少了，我们手里只剩三万了。”那古扎用手捏着桌角说。
“那我们……还迎战吗？”耶旗犹豫的问
“战，自然要战！草原狼会将燕人们撕扯吞食，一个不剩！”那古扎攥住桌角的指尖因用力而失去血色，“但不是现在，还要等一会儿，李成威那老小子不知要搞什么名堂，让城墙上的打起精神来盯紧他们，先看看他们究竟搞什么名堂！”
城外，楚将军见那小子还真是个缩头乌龟，顿时觉得自己白骂了半个多时辰，连太阳都被他骂出来了，城里头竟然连一个正经的将士都没出来，越想越窝火，楚将军这回是真恼了，盯着城墙上猛灌了两口水，将水囊狠狠向地上一掷，正要破口大骂，郑副将将他叫住了，道：“大将军找。”“他娘的，老子白嚎了一早上！”说着调转马头朝后方去了。郑副将接了楚将军的班，在楚将军原来的位置勒马停住，缓了一口气，对着那面城墙又是一通骂。你别说这换了一个人，连骂人的法子都新鲜了。
“大将军，这狄贼不肯出城！”
“不急，刚刚明明有一个青年狄人同你对骂了，人却下了城墙又不见了。看来望乡镇内兵力确实不多，城内应该还有一位老将，此次我们遇到的多是年轻面孔，老将只有那古扎那小子了，大概他就在城内。如此也好，墨下那边最多也是几个年轻小将，有南林在，攻下墨下不是难事。”
“大将军，我们什么时候攻城，在不攻城怕会耽误小将军。”
“我们便是一动不动，那古扎那小子也不敢轻易跑去支援墨下的，他现在自爆都成难事了，不然以他那副德行绝不会龟缩不出的。叫郑林回来歇着吧，一刻钟后直接攻城！”
“是，将军。”“果然还是惦念着给孙子铺路啊，将军你是真的老了啊。”楚青云虽然爽快的回了话，可心里并不甘心成了一个黄毛小子的垫脚石。
南林镇内，李涵在心里不停地考虑着墨下的相关信息，墨下镇是白鹭城三镇中唯一不与戎敌接壤的一镇，北邻望乡，东接青溪城南林，南面是西南军下辖的春和城，而西面就是与狄戎均有接壤的青口镇。过年时，青口的防守变弱，二伯便是在此时战死，至今未收回尸身……
“小将军，”
“啊，南将军，抱歉，我刚刚……”
“小将军不必想太多，虽然小将军是第一次上战场，可小将军也是位李将军呢，必然会叫狄贼惊慌的。”南将军拍了拍李涵的肩膀笑着说道。
李涵却皱着眉说“南将军过誉，只是我还是想不明白二伯战死的事，二伯镇守西北多年，每年都会亲去青口镇守，怎么可能毫无防备，仅三日便被攻下一座城。即使当时青口的兵力再少，也说不过去，竟然连跑出来送信的都没有，导致楚将军也没有准备便迎战。而且，此次西北来犯的前期，狄人行军方式似是一人所操控，此人极好围堵截杀，且下手狠辣，不肯留下多余活口……若此人当真回来了，那此次，我的计策……”
不待李涵说完，南将军便严肃的打断了他“小将军，此计已定，将士们已经奔赴战场，岂有一再犹豫反悔的可能。将军在战前犹豫不决，只会害死同行的将士们，此举实在有失军心，计谋已定就该果决行事！小将军不必多虑，如有万一，我必会护小将军周全！”
“多谢南将军教诲！”李涵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做着多么无用甚至危险的事，忙严肃的回答。
“哈哈，小将军敏捷，只是尚缺经验，此次之后便可得心应手了。还有将近一个时辰就要攻城了，估计老将军那边已经攻城了，再有半个时辰必有情报传来，到时看看这北狄究竟有多少兵力！先进帐中吧。”
卯时中，望乡城下下的突兀的又一次响起了号角声，伴着号角声，开始了第一次攻城。郑副将带了一队步兵强攻城门，城墙上的狄人急忙回报那古扎。那古扎还在帐中猜测着只骂不攻的原因。“混账！耶旗，随我出战！”“是，叔叔！”
那古扎急忙登上城墙时，李老将军从军队中央骑至大军前，那古扎一见李成威便气不顺“老匹夫！老子杀光了你的儿子你才出来！你这没骨气的孬种！给我放箭！”
“那古扎大人，城门要破了！”
“耶旗，你在城墙上，我要亲自去会会那老匹夫！”说完，头也不回的直下了城墙。
“老将军，城门开了！那古扎出来迎战了。”
“青云，你在后方接应，我打头阵，若我有什么不测，你记得将军中大权暂交宫猛，你与南志辅佐宫猛，切勿大意。”李成威面容平静，眼里却盛满伤痛。
“将军，”
“驾！”李将军只给他一个背影，一如当年父亲说的那样—“李将军会冲在最前方，只要能看到李将军的背影，就能看到胜利的希望。”
“是将军。”“我是您忠诚的追随者。”他在心中默念，即使有着不甘愿，但对于李将军的英勇，楚青云从来都是发自内心的佩服的。
被抡圆的偃月刀急速横扫向那古扎的腰身铠甲拼接处，那古扎策马向侧前方骑行，与李成威稍稍拉开横向距离，用手里厚重的长斧狠狠地击向长刀。铮的一声，兵器一触及离，双方皆勒马回身。“老匹夫，你身手不行了啊！你那刀都长锈了吗！怎么使不上劲！，啊？”“那古扎，你也老了嘛！”“老匹夫，老子杀光了你儿子，今日，就来取你项上人头了！”说着策马冲向李成威，李成威自知腿部的伤并没有好全，能上战马已经是他靠着为子复仇的意念强撑着了，如今还要迎战那古扎确实有些勉强，但是现在军中能拖住那古扎的也只有自己了。“老贼！纳命来！”李成威大喝一声，冲向前去与他缠斗。
崔小将隐在大军中，待到城中的狄人尽出城门后，驱马回奔。
“报！”
“来了。”
“将军，大将军卯时中开始攻城，迎战的是那古扎和一员小将，城中兵力确实不多，迎战的只有二万六千左右。”
“小将军，我们可以出发了。”
“嗯。崔小将回去时为我带话给祖父，此战后，世人皆知李将军！”李涵说罢提起偃月刀，翻身上马。崔小将望着李涵的身影笑了一下，嘴里念叨着“李家总算不至于没人了。”回身朝反方向奔去。
李涵一路紧跟南将军急行，南将军在离城下远远的就勒马，道：“墨下靠西南近，地势略高，攻城时怕会耽误时间。”“南将军，让攻城的兵将与盾甲兵同行攻城，可减少折损，加快破城进度。”“正是，小将军与我想到一处去了。望乡迎战的是那古扎，这边就不会有老将了，小将军去一展身手吧！”南将军说完拔出长剑直指苍穹高呼“攻城！”顿时后方冲出数千将士手持勾戟撕喊着向前冲，李涵提刀随后策马俯冲向前，南将军随着手持圆木、盾甲的攻城兵紧随而至。
果然城中无老将，李涵领着先行军还未冲至门前，城中两名狄将便急忙领兵出城拼杀。
李涵见对方多是用北狄的弯刀，并不多惧，抡起偃月刀横扫过去，那小将手中的弯刀根本挡不住，只一瞬便被斩落马下。李涵见一击即中信心大增，更加投入到战场中。
南林紧随李涵之后，估量着墨下镇中的兵力，见城中却无兵力，便立即指挥大军投入战中。
墨下城的进攻很顺利，本来敌军就在祖父来后被斩杀了很多大将，如今剩下的早就不足为惧了，只要一个半时辰便攻下了整个墨下，两名小将均被李涵斩杀。李涵还在心中体会着首战告胜的余韵，南将军已将墨下的事物交由吴勋，“小将军，望乡还没有消息传回，你我二人带人前去支援吧。”“正有此意。”
南李二人行知半路，便远远瞧见了崔小将正施展着他那一身不要命的马术，南将军赶忙喊下他“前方如何了？”
“请小将军速速与我前往望乡吧！”崔小将并不肯多言，抿着嘴角望向李涵。
李涵心中大振，立即策马向望乡疾驰。
晴天的太阳过于耀眼，路边的杂草遮蔽了道路，让人看不清方向，实在太过碍眼。李涵拼命奔到望乡城内，崔小将利落的翻身下马引着李涵跑进屋内。
“祖父……”李涵看到祖父苍白着脸被楚将军扶着坐在椅子上，心里松了一口气，忙跑上前去欲查看伤口。
“带我去城墙上。”祖父却阻止了他。
“是”尽管内心担忧，但还是选择了听从祖父的安排。但祖父并没有像预料中的站起来，“背我上去。”祖父望着他。他看着祖父，他看到了一个濒临死亡的老人。“是。”他咬着牙背起祖父，快步朝城墙上跑去。
四处无人，祖父叫他将自己放下，强撑着一处女墙向下望着说：“阿涵，祖父的腿废了，已经断了，我去后军中事务交由宫猛暂理。你下去吧。”
“祖父，祖父，叫军医来吧，祖父……”李涵望着祖父的脸连连哀求道，可他觉得不对劲了，祖父的眼睛已经紧闭着了。“祖……父……”李涵感觉日光对自己有着莫名的恶意，永无形的墙壁将他与这世界的温暖隔离了。
“小将军！大将军如何了？”后赶来的南志边跑边问。“小将军……”南志感觉不妙，走进确认后，别过脸去猛地锤了一把女墙，“小将军，节哀……”南将军看着李涵突然感觉不对，李涵又摆出了一副呆滞的表情，南志对小将军在京中的事也有一些耳闻，可却是不太信，如今见了，颇有一些恨铁不成钢。“小将军！”南志提高了嗓门晃了一把李涵，“小将军该记得自己姓李的，不过是死了一个人而已，西北未平，小将军怎可如此作态！”
李涵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南志“死了一个人？李家人死光了，二伯、、父亲！如今又是祖父！全部都死光了！怎么可能是一个人！”他听见自己的喉咙不受控制的颤动着。
南志将李涵一把拖到了城墙边上，压着李涵的肩膀，让他向下望“当然不可能死一个人！李涵，死了太多人了，你看啊，不仅仅是你的祖父，拼命的将士！无辜的百姓！柔弱的女人！太多了！都死了！死了！你睁开眼睛看啊！”
李涵被压着向下望，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的情形，他俯视着城下的人，在城墙下呻吟着等待救援的兵将连面目都是模糊的，跪在地上哭泣的老妇死死抱着一件破烂的衣衫，战胜的将士们的脸上连一个微笑也无，眼中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或是跟随军令的紧张茫然，然而全都带着绷紧的嘴角和下垂的没眼。这里是西北，一次短暂战争后的西北小镇，这里的春天还是来的太晚，正午的日光并不能透过残破的铠甲温暖每一个人。
他意识到自己从进军营后就一直忽视了的东西，人们，全部的人们，活生生的生命，被侵占了家园的百姓们，与自己并肩作战的将士们，甚至，被遗弃的无名者。李涵突然发现自己竟然连悲伤的表情都不可以太明显，李将军只能带来胜利，李将军别无选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