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院都市的赤色之瞳
字体: 16 + -

12-3

    sun may 31 17:49:52 cst 2015

    「……之前提过吧?我和那个破斗篷……也就是死枪,曾经在别的游戏里碰头。」

    「嗯、嗯……」

    「那款游戏的名称是……『sword art online』。你有听过……吗?」

    「…………」

    诗乃虽然早就隐约猜测到游戏的名字,却还是忍不住抬头看着桐人的脸。光剑士将背靠在洞窟的岩壁上,失去光彩的眼睛就这么凝视着上方。

    诗乃当然知道桐人所说的游戏名称。应该说,全日本的vrmmo玩家几乎没有人不知道。那款恐怖的游戏,将一万人的意识关在游戏世界里长达两年之久,最后甚至夺走了六千人的性命。

    「……那你不就是……」

    「嗯嗯。以网络用语来说就是所谓的……『sao生还者』。那个死枪也是。我曾经和他互相厮杀,拼尽全力想结束对方的生命。」

    桐人的眼神就像正窥视遥远过去一般,在空中四处游移。

    「那个男人隶属于名为『微笑棺木』的红色公会。sao里,通常是以光标的颜色将罪犯称为『橘色玩家』,而盗贼公会则是『橘色公会』……在这之中,积极以杀人为乐的就被称作『红色公会』了。那里面有许多……真的有许多那种喜欢杀人的家伙。」

    「但、但是……那个游戏里,一但hp归零,不是就真的死亡了吗……?」

    「没错。但他们正是为此而杀人……对某些玩家而言,杀人是他们最大的乐趣。微笑棺木就是这种家伙的集团。他们在没有保护的区域或是迷宫里袭击其他玩家,夺走对方全部金钱与道具之后,便毫不留情地下手杀人。当然一般玩家也因此对他们严加戒备,不过这些人还是不断想出新的杀人手法,使得牺牲者数量完全没有减少……」

    「…………」

    「所以,一般玩家们终于组成大规模的讨伐部队……我也是成员之一。虽然说是讨伐,但也不是真的要杀掉微笑棺木的成员,只是要让他们失去反抗能力后再送入监牢。我们费尽心思找出他们的基地,聚集了许多战力上绝对没问题的高等级玩家,在深夜时分发动突袭。但是……情报不知道从哪里泄漏了出去。对方已经在基地里设下陷阱等着我们闯进去……虽然我们好不容易重整态势,但在异常混乱的战斗中……我……」

    桐人的身体再度剧烈抖动起来。他瞪大眼睛,呼吸也变得急促。

    「我亲手杀了两名微笑棺木的成员。一个是用剑砍下他的头……另一个则是刺进他的心脏。原本只是计划将他们关进牢里,但我根本忘了这回事,整个人浑然忘我地……不,这只是借口而已。其实只要我愿意,一定能停下剑来……但我只是任由恐惧与愤怒驱使自己不停地挥剑,说起来和那些家伙根本没有两样。不,就某种意义而言,我的罪孽比他们更加深重。因为……」

    桐人用力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静静地接下去说:

    「因为我强迫自己遗忘做过的事情。当时杀掉的两人与许久之后杀害的另一个人……自从回到现实世界之后,我连一次也没有想起他们过。直到昨天在总统府待机巨蛋里遇见死枪为止……」

    「……那么,死枪就是你对抗的那个……『微笑棺木』的……」

    「嗯。他应该是在讨伐战中存活下来,被我们关进监狱里的其中一名成员。我还记得他的气息与说话方式。还差一点……再一点点,我就可以想起他当时的名字了……」

    这时他用力闭起双眼,以右拳突起处压着自己额头,而躺在他膝盖上的诗乃则凝视着他好一阵子。

    这名叫做桐人的少年,曾经是「sword art online」的玩家。

    他在那个世界里赌上真正的生命,持续战斗了两年。

    这些事情诗乃大概已经推测出来了。但真正从他嘴里听见果然还是异常沉重。耳朵深处又响起昨天预赛时桐人的质问。

    ——如果你的子弹真的能够杀害现实世界里的玩家……而且要是不杀了他自己或是相当重视的人就会被杀。在这种状况下你也能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吗?

    桐人正是历经过这种极限状态的人。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与五年前袭击诗乃的邮局强盗事件非常相似——

    「……桐人。」

    诗乃撑起身体,用力抓住桐人的双肩。少年的目光微微失焦,似乎仍看着过去的某个地点。但诗乃还是将脸靠近、强迫对方看着自己,并以沙哑的声音说道:

    「……我无法对你做过的事做任何评论……也没有资格评论。所以,其实我根本没有权利提出这个问题……不过,拜托你告诉我一件事……你是如何克服那段回忆的?要怎么样才能战胜过去?为什么现在能变得这么强呢……?」

    对刚刚吐露自己罪行的人来说,这实在是个相当残酷且自私的问题。但诗乃实在没办法阻止自己发问。桐人虽然以「强迫自己遗忘」这点自责,但她却连这一点都办不到。

    但是——

    桐人眨了两、三下眼后,凝视着诗乃的眼睛。随即又缓缓摇着头说:

    「……我并没有克服唷。」

    「咦……」

    「昨晚,我不断梦见微笑棺木讨伐战以及死在我剑下的那三个人,几乎彻夜未眠。当那几个角色即将消失的瞬间……他们的表情、声音、遗言,我应该永远都忘不掉吧……」

    「怎……怎么会……」

    听到这里,诗乃只能茫然地呢喃:

    「那……我要……我要怎么办才好呢……我……我……」

    ——难道,我这辈子就都得如此吗?

    这个宣言对她来说实在太残酷了。

    一切努力都是白费吗?那就表示,即使现在离开这座洞窟和死枪决战得胜,现实世界里的诗乃还是得永远活在痛苦当中——是这种意思吗……?

    「不过呢,诗乃——」

    桐人移动右手,悄悄盖住诗乃用力抓住他肩膀的手。

    「我认为,这大概才是正常的唷。我在丧失理智的情况下亲手杀了人。但别说责罚了,我甚至还受到赞扬。没有任何人要制裁我,也没人教我赎罪的方法。先不提这些,一直以来,我都没正视自己曾做过的事,只是强迫自己忘记。但是我错了。曾做过的事、曾用这双手砍了他们的事……其实我应该正面去接受、去思考杀人这件事的意义与严重性。我现在觉得,这才是自己能力范围之内最低限度的补偿……」

    「……接受……并且不断思考这这我办不到啊……」

    「就算你再怎么想远离它,过去依然不会消失,而记忆也不会真的不见。既然如此……也只有堂堂正正面对它,努力让自己有一天能够接受它了。」

    「…………」

    诗乃的双手失去力量,整个人像滑倒般再度横躺在桐人腿上。她将背与头靠着桐人,仰望洞窟的顶端。

    堂堂正正面对那段回忆,并与其战斗。诗乃不觉得自己能做到这一点。桐人所发现的道路,果然是只属于他的东西,自己的问题还是得自己找出解决方法才行。诗乃虽然这么想,但桐人这番话也算是解开了她的一个困惑吧。少女狙击手将目光移回那张在微暗空间中也显得苍白的脸上,接着开口说:

    「……『死枪』……」

    「嗯?」

    「这么说来,躲在那件破斗篷里面的,是真正的人啰。」

    「那是当然了。他毫无疑问是前『微笑棺木』的干部玩家。只要我能想起他在sao里的名字,就可以找出他在现实世界里的本名与地址了。老实说,这就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

    「……这样啊……」

    至少可以知道,那个破斗篷不是由诗乃过去经验里苏醒过来的亡灵。她皱着眉头思考,继续问道:

    「那么,那家伙是忘不了sao时代的事情,又想要pk才会来到ggo的吗……?」

    「我觉得不只是这样而已……那家伙无论是在射击『zxed』与『薄盐鳕鱼子』时,或者是在这次大会里消灭『pale rider』时,都选择有许多人注意的时候才展开行动。那夸张的十字圣号,也是向着不特定的多数观众表演。他应该是想表示……自己真的有在游戏里杀人的能力……」

    「……但是,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amusphere和初代的……叫做nervgear吧?它和初代机器不同,应该是设计成无法发出危险电磁波的样式才对啊?」

    「应该是那样没错……但是,根据拜托我来这个世界的人所说,zxed与鳕鱼子的死因不是脑部受伤而是心脏衰竭……」

    「咦……心脏……?」

    提出这个问题的瞬间,诗乃感觉背部有股寒意流过,让她微微颤抖了一下。虽然心里觉得不太可能,但她还是把想到的事情说出口。

    「……你是说……他是用某种诅咒或超能力……杀害他们的……?」

    诗乃才刚说完就觉得一定会被嘲笑,但桐人只是用紧张的眼神回望她。

    「老实说……在没找出现实世界操纵那个破斗篷的玩家并进行调查之前,我也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手段杀人的。我也不觉得光在假想世界里随便用枪射击,就能让现实世界的玩家心跳停止……不对,等等……这么说起来……」

    这可能是桐人在想事情时的习惯吧,只见他用手指摸着纤细的下巴,同时闭上了嘴。当他看见膝上的诗乃露出疑问的表情后,才以暧昧的表情继续说:

    「……还真有点奇怪耶……」

    「哪里奇怪……?」

    「刚才在废墟里,死枪为什么不用那把黑色手枪射我,而特别改用那把狙击枪呢?一来我们之间的距离相当近,攻击力应该也是手枪比较高才对啊?毕竟只要击中一发就能杀掉对方了。实际上,我就连狙击枪的子弹都没躲过。如果那家伙用的是那把黑色手枪,我应该早就被他杀掉了……」

    虽然他这种冷静分析自己身亡可能性的胆量实在是令人有些错愕,但诗乃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会不会是因为没时间划十字圣号……?在击发黑星……啊,那把手枪叫做『五四式·黑星』……」

    将说出这名字时瞬间产生的窒息感压抑住后,诗乃才继续下去:

    「……击发黑星时一定要划完十字圣号,或者是不划完圣号就没办法杀人……?」

    「嗯……但是乘越野车逃走时,那家伙是用黑星手枪射击你的吧。他在马匹上怎么可能划什么圣号呢?」

    桐人说完后,诗乃便瞄了一下旁边的三轮越野车。穿破右后挡泥板的弹痕明显来自于比338lapua magnum弹还要小的七·六二毫米弹。说起来,诗乃也亲眼见到死枪从马上拿出黑星,在没划圣号的情况下便发射子弹。

    「也对……确实是那样。」

    「也换言之,死枪明明有机会杀掉我却没这么做。不过,他应该没理由放我一马才对。在预赛里获得优胜的是我……老实说外表比较引人注目的也是我……」

    「抱歉我就是这么不起眼。」

    诗乃以左肘戳了一下桐人的侧腹,让他干咳了一声。

    「那么,就当作我们一样显眼吧。不过,总之那个家伙不是不射我,而是有某种理由让他没这么做……」

    「嗯……」

    诗乃翻转身体之后直接趴在桐人腿上,接着将交握的双手放在头上。虽然对这名少年的反感与戒心仍未消失,但现在可能必须靠角色间的体温,才能让黑色恐惧离自己远去。在些微的安全感包围之下,她慢慢取回平静的脑袋拼命思考着。

    「……话说回来,之前也有件事颇为奇怪……」

    「之前?」

    「就是在那座铁桥的时候。那家伙明明用黑星射击了pale rider却无视于倒在旁边毫无抵抗能力的戴因对吧?我还以为戴因一定也会中枪呢……」

    「嗯……不过,他那个时候已经死亡了吧?」

    「说是说死亡,其实也只是hp归零无法动弹而已,他的角色还留在那里,本人的意识也还残留在上面唷。如果有超越游戏的力量,那对方有没有hp都没什么关系吧?」

    听见诗乃指出这点之后,桐人沉吟了一下才说:

    「……这倒是真的。听你这么一说确实有点奇怪。跟在废墟时一样,死枪在铁桥那儿也因为某种理由只攻击pale rider而不攻击戴因……」

    「也就是说……你和戴因,还有我和pale rider之间分别有某种共通点,这把玩家分成了能攻击与不能攻击的对象……」

    诗乃边思考边嘟囔着,桐人点头的震动则传到她身体上。

    「嗯,应该可以这么说吧。进—步来看,以前被杀害的zxed与鳕鱼子两个人,应该也有和你以及pale rider共通的条件才对……会不会只是实力,或者是排名等等的……」

    「虽然pale rider是很强没错,但他没参加上一届的大赛唷。说到bob里的排名,也是戴因在前面呢。」

    「那……会不会是与什么特定的活动有关呢?」

    「应该也不对。因为我和戴因先前都还待在同—个中队里,也—起到过练功场好几次;但别说遇见pale rider了,我甚至连他的名字都没听过。」

    「zxed与鳕鱼子呢?」

    面对桐人的问题,诗乃只能苦笑着再度将身体转过来。她看着对方那张美丽小脸上浮现认真的表情,然后才耸了耸肩回答道:

    「那两个人和我以及戴因又是不同层次的知名人士了……zxed是上一届优胜者,而薄盐鳕鱼子虽然只是第五还第六名,却是服务器里最大中队的领导人。我只和他们说过一、两次话而已。」

    「唔……那应该就是装备……或者是属性类型了……」

    「我们的装备都不一样喔。你也知道我是狙击枪,而pale rider是散弹枪,zxed应该是极稀有的xm29突击步枪。薄盐鳕鱼子则是enfield的轻机关枪。至于属性……啊。」

    「嗯?」

    诗乃像是要对感到疑惑的桐人解释般,动了一下眉毛后才又继续说下去:

    「这也很难说是共通点啦……硬要说的话就是『全都不是专精于agi的类型』吧。不过,这实在有点牵强……因为有人偏重str、有人偏重vit……」

    「嗯……」

    桐人噘起漂亮的嘴唇,不停搔着自己的头。

    「结果还是毫无理由地随机选定目标吗……总觉得……一定有某种原因才对……你刚才说曾经和薄盐鳕鱼子说过话对吧?跟他讲了什么?」

    「这个嘛……」

    诗乃一边唤起稀薄的记忆,一边将双手重叠在自己的头与桐人的腿之间当作枕头。这应该也可以算是膝枕的一种吧?想到这里,她才开始有种不好意思的感觉。但最后还是以「目前是紧急状况」当借口,而将羞耻心抛到一旁。

    仔细一想,才发现自己已经好几年没有像这样长时间接触别人了。简直就像将心头沉重的负担连同体重一起托付给别人般,内心沉浸在一种不可思议的安稳感当中。当诗乃内心隐约有「希望能这样下去」的念头时,新川恭二那略嫌软弱的笑容忽然浮现脑海,这也让她觉得有点抱歉。如果能平安回到现实世界,就稍微打开心房和他谈谈吧……

    「——喂,诗乃。你和鳕鱼子到底……」

    「啊,嗯……嗯。」

    诗乃眨了眨眼,将那转瞬间的念头甩掉赶走,接着又开始搜寻起久远的记忆。

    「……真的只是稍微讲几句话而已。我记得……上届大赛结束后,回到总统府一楼时,我刚好在出口附近遇见他。然后我们就聊了两、三分钟要拿什么奖品……在战斗区域里也没直接和他碰上过,所以那只不过是一般的闲聊罢了。」

    「这样啊。上一届大赛里死枪没有出场对吧……难道是因为没拿到奖品而含恨吗……继续讲这些没有根据的推测好像也没什么用。」

    桐人轻轻叹了口气。他为了改变心情而眨了好几下眼,接着低头看着诗乃。

    「话说回来,我倒是没听过关于奖品的事……那你最后拿到什么东西?」

    听见桐人忽然改变话题,诗乃很佩服地想「这个节骨眼亏你还会想知道奖品是什么」,同时开口回答:

    「啊~那是可以选的。依照排名有许多奖品可供挑选……这次我们的排名还挺不错的,所以应该可以拿到好东西。当然,得要平安回去才行。」

    「比如说有哪些东西?」

    「那当然是枪或防具……不然就是街上买不到的特殊颜色染发剂或衣服。不过,几乎都不是高性能的东西,只是外表引人注目而已。他们甚至会送游戏里枪械的模型枪呢。」

    「模型枪?也就是说,那不是游戏里的道具,而是现实中可以拿到的物品啰?」

    「对。我在上一届大会里排名很后面,所以也不能选什么好的道具,于是选了模型枪。这么说来,鳕鱼子也说他选了模型枪……虽然是玩具,不过是金属制的,听说完成度相当高唷。新……镜子是这么跟我说的。不过,我……」

    想起几天前用手拿着模型枪时的惨状,诗乃脸上不禁出现苦笑。

    「——一直把它收在抽屉里,根本没仔细看过。」

    但桐人似乎因为注意到了别的事情,而没发现诗乃脸上的表情。

    「在现实世界里……拿到奖品……?」

    他先以细微的声音自言自语,随即用相当认真的声音说:

    「那把模型枪,是营运公司特别从美国寄来的吗?」

    「嗯。用ems寄来的。应该要花不少邮资吧。zaskar这样真的能赚钱吗……」

    诗乃开玩笑般说完后,再度仰望桐人的脸——却不由得眨了眨眼。因为她发现光剑士正紧咬着嘴唇,盯着空中的某一点看。看起来不像是在考虑自己能拿到什么奖品的样子。

    「怎……怎么了,你在想什么?」

    「……ems……但是——我前阵子登录ggo账号时,系统要求的玩家情报就只有电子信箱与性别年龄而已啊。营运公司是怎么知道参赛者的地址……」

    「难道你忘了吗?」

    横躺着的诗乃有些不耐烦地轻举双手。

    「昨天在总统府一楼大厅操作机器报名bob预赛时,不是有要填写真实地址与姓名的栏位吗?那里应该还写有注意事项吧。就是住址等地方不填也能参加报名,但之后就可能拿不到奖品。看来你没有填对吧?事后不能补填,所以你已经拿不到模型枪——咦、咦?」

    桐人突然将手放在诗乃右肩上,然后一口气把脸靠过去,害她发出了奇怪的声音。原本少女以为这人要做什么不知羞耻的行为而吓得全身僵硬,然而当然不是那么回事——

    光剑士在极近距离下,以之前从未见过的认真表情提出了新问题。但是诗乃无法理解这问题究竟有什么重要性。

    「戴因在之前的大会里拿到什么奖品?」

    「这、这个嘛……我记得是游戏里的装备。他曾经让我看过一次,那是一件颜色很夸张的外套。」

    「那zxed呢?」

    「谁、谁知道……他没跟我说过,我怎么可能晓得。不过……我听说那个人最讲求效率了,所以应该对只有外表的时髦道具没兴趣才对。这么一来,他可能也是选模型枪吧。听说冠军与季军可以拿到很大把的狙击枪呢。不过……那又怎样?」

    但是桐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看着诗乃的眼睛陷入沉思。

    「不是假想世界的道具……现实世界的模型枪……如果这是诗乃、pale rider、zxed与鳕鱼子的共同点……ems的地址……总统府的机器……那个地方确实……」

    桐人仿佛梦呓般不断低声念着。

    「……光学迷彩……如果……那不只是在练功场……」

    桐人放在诗乃右肩上的手忽然变得像石头般僵硬。只见他瞪大眼睛,黑色的瞳孔不停地晃动。他眼里流露出来的感情是——震撼?又或者是恐惧?

    诗乃不由得挺起背部大叫:

    「怎……怎么了,到底是怎么样啦?」

    「啊……竟然是这样……竟然是这样啊!」

    由鲜红且娇艳的嘴唇里,流泄出低沉沙哑的声音。

    「我……犯了个天大的错误…………」

    「错、错误?」

    「……在玩vrmmo时……玩家的意识,是由现实世界移动到假想世界,然后在里面讲话、奔跑与战斗……所以死枪应该也是在这个世界里杀害他的目标……」

    「不……不是吗……?」

    「不是。其实玩家的身体与心脏根本就没有移动。现实世界与假想世界的差异,就只有脑部接受的情报量多寡而已。戴上amusphere的玩家只是看见、听见被电子脉冲波转换过的数字影音讯号而已。」

    「…………」

    「所以……zxed他们当然是死在尸体原来的地方,也就是自己的房间里。而真正的杀人者也就是在那个地方……」

    「你……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桐人瞬间闭上嘴唇,又再度张开。接下来他所发出的声音与气息,仿佛反映出他内心的恐惧般,变成一股寒气吹抚过诗乃的脸庞。

    「『死枪有两个人』。第一个人……也就是那个破斗篷在游戏里攻击目标。现实世界里已经入侵目标房间的第二个人,便会在同一时间杀害毫无抵抗能力的玩家。」

    诗乃无法立刻理解桐人所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她摇摇晃晃地撑起上半身,陷入呆滞状态一阵子之后才不断摇着头说:

    「但是……那……那怎么可能嘛。他们怎么能知道玩家的地址……」

    「你刚才不是说过了吗?有模型枪送到你家里啊。」

    「那……那犯人是营运公司……?还是说,死枪入侵了数据库……?」

    「不……那种可能性相当低。就算他只是一般玩家,照样能知道那些目标的地址。只要那个目标是bob大赛的参赛者,奖品又选择模型枪的话……」

    「…………」

    「总统府啊。希望营运公司寄模型枪来的参赛者,会用那儿的装置输入自己的本名与地址。我在报名预赛时也稍微有点在意……那里不是什么单人房,后头是宽广的开放式空间,对吧……?」

    这时终于了解桐人在说些什么的诗乃,只是屏住呼吸不停地摇头。

    「你是说……他从后方偷看机器的画面吗?不可能,因为有远近效果,所以只要稍微有点距离就看不见文字。而且那么靠近一定会被人发现的。」

    「如果他使用瞄准镜或是望远镜呢?之前我认识的人曾说自己利用过镜子读取游戏内的密码。只要利用道具,就能无视远近效果了吧?」

    「你讲的根本不可能。如果在那么多人的地方使用望远镜,—定会被gm踢出游戏并砍帐号的。这是美国的游戏,所以跟性骚扰相关的规则可以说相当严格。」

    但是桐人似乎也已经想到该怎么反驳这一点了。光剑士将脸靠得更近,然后以极其细微的声音说出自己的假设:

    「如果……只是如果喔。死枪那件破斗篷的力量……『超颖物质光学迷彩』也能在城镇里使用呢?总统府大厅里相当阴暗。变成透明又躲在阴影里,应该就不会被任何人发现了吧?在那种状态下,从远方使用大型望远镜或是瞄准镜来偷窥机器画面……就有可能看见报名档案里的地址与本名了吧……?」

    「…………!」

    隐形——望远道具。只要利用这两样物品,确实有可能办到。基本上其他人是看不见选单窗口的,但游戏内装置的触控式面板由于可能由复数人共同操纵,所以在默认模式下无论谁都能看见内容。诗乃自己在报名参加上届及本届大会时,都是在可视模式下输入地址与姓名。难道某个人……不,应该说那个穿破斗篷的死神,当时躲在后面偷窥?就为了将别人的名字写在死亡名单上?

    诗乃实在无法接受这个假设,于是她拼命地举出反证。

    「……就算知道现实世界里的地址……没有钥匙要怎么潜入房间里呢?还有,对方的家人呢……?」

    「如果只以zxed和鳕鱼子的例子来看,他们两个人都是独居……而且住家都是旧公寓。我想门上面装设的,应该也是安全性相当低的初期型电子锁吧。而且目标在潜入ggo时,实际的肉体保证处于无意识状态之下。因此就算侵入时必须多费点手脚,也不用担心被发现……」

    桐人的话再度让诗乃倒抽了一口气。

    一般住家是在最近七、八年才开始更换成与汽车同样的电波式免钥匙感应门锁。虽然物理上不可能撬开,但初期型门锁的主要电波已经遭到破解并设在开锁装置里,让这种装置可以像****般打开各种门锁。诗乃记得以前曾在新闻里看到这种装置在黑市中可以卖个好价钱。在那之后,诗乃除了电子锁以外还会利用金属锁与设定进门密码,但依旧无法消除背后那股不安的感觉。

    「死枪」不是由过去记忆里苏醒的亡灵,也不是拥有谜之能力的游戏角色,而是真正的杀人犯。

    随着这种推论愈来愈有真实感,诗乃内心也产生与刚才不同的另一种恐惧感。她被自己也无法理解的抵抗感所驱使,说出能想到的最后一个反论:

    「那、那么……死因呢?你说是心脏衰竭对吧?难道有什么让心脏停止的手段能瞒过警察和法医吗?」

    「应该是注射了某种药物吧……」

    「那……只要调查一下就能知道了吧?像是注射药物留下的痕迹……」

    「……由于尸体过了一阵子才被人发现,所以腐败得相当严重。而且……很遗憾的,重度vrmmo玩家有不少心脏病发作而亡的例子。因为他们时常不吃不喝,单单只躺在床上……若是房间没被破坏、又没有金钱上的损失,那么有很高的机率会被认定是自然死亡。警方似乎详细检查了死者的脑部,但应该没想到会被注射药物吧……如果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往这方面去查,应该就找不出这些证据了。」

    「…………怎么可能……」

    诗乃用双手抓住桐人的夹克,像个不肯听话的小孩般不停摇着头。

    竟然为了毫无意义的杀人而准备得如此周密——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心理状态实在让人无法理解。诗乃只能感觉到,在那片无限的黑暗当中隐藏着一股巨大恶意。

    「疯了……」

    听见诗乃的呢喃后,桐人也点了点头。

    「嗯嗯……确实是疯了。不过……我虽然无法理解,却能想象得出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那家伙之所以愿意如此大费周章,全都是为了保持『红色玩家』的身分吧。我……我内心中也还觉得自己是在艾恩葛朗特最前线战斗的『剑士』呢……」

    诗乃立刻想象得到——那个不曾听过的名词,应该就是作为「sword art online」舞台的空中浮游城堡。霎时间她也忘记了恐惧而点点头。

    「……这我也能了解……我也常觉得自己是个狙击手……但如果不只有那个破斗篷,那么第二个人也是……?」

    「嗯,我想那家伙有很高的机率也是sao生还者。而且,说不定也是『微笑棺木』的残党……两个人一定要配合得天衣无缝,才能完成这样的杀人计划……啊,难道说……」

    诗乃以眼神询问似乎有所发现的桐人。

    「没有,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不过,那个破斗篷划十字圣号的动作……除了向观众炫耀之外,可能也是为了确认手表时间的障眼法。因为他必须和现实世界里的共犯商量好精确的『犯罪时刻』才行。但在射击前还要看手表实在太不自然了。」

    「原来如此……只要手腕内侧装备小型手表,在碰额头时手表就会刚好在眼前……」

    终于认同这种假设而点头的诗乃——

    双肩忽然被眼前的桐人紧紧抓住。他以更加严肃的表情慢慢地开口:

    「诗乃——你是自己一个人住吗?」

    「嗯……嗯。」

    「门有上锁并且挂上门链吗?」

    「我除了电子锁外也上了一般的门锁……但我家也是初期的电子锁……至于门链……」

    诗乃皱起眉头,不断搜索着潜行前的记忆。

    「……可能没有挂上。」

    「这样啊……那你冷静听我说!」

    由于诗乃过去从未在桐人脸上见过如此担心的表情,她的胸口顿时像被塞进冰块一样,有股冻彻心肺的寒意。

    不要,我不想听下去了——虽然她这么想,但眼前的嘴唇毫无停歇之意,语出惊人:

    「在废墟的体育场附近,死枪已经准备用那把枪攻击麻痹的你。而且……他用机器马追我们时也实际射击了。那也就是说……他们已经准备好了。」

    「准备……什么……」

    诗乃以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询问。而桐人则是稍微顿了一下,才同样轻声回答:

    「……现在这个时候,可能——现实世界里的死枪共犯已经入侵你房间,被那把枪击中的画面。」

    花了好一段时间,诗乃的意识才完全理解桐人所言究竟是什么意思。

    周围的影像立刻变淡,自己房间的熟悉景象浮现在脑海当中。她就像看见幻觉般由高处俯瞰着自己三坪大的房间。

    经常以吸尘器打扫的木质系防滑瓷砖地板。淡黄色的脚踏垫。小小的木桌。

    黑色书桌与折叠床并排在一起,面对西侧的墙壁。床单是毫不花俏的白色。而穿着内衣与短裤的诗乃正躺在床上。这时她闭着眼睛,额头上还戴着一款由双重金属环所构成的机械。除此之外——

    还有一道黑色人影悄悄站在床边,窥视着正在潜行的诗乃。那人全身像剪影般一片黑,只有握在右手上的物体特别清晰。那是个由雾面玻璃所构成的筒状物体,前端还延伸出银色的针——一根充满致死性液体的针筒。

    「不……不要啊……」

    诗乃转动僵硬的脖子并发出**。即使幻觉已经消失,她人也回归到洞窟里,但侵入者手里针筒的光芒却还残留在眼底。

    「不要……怎么会……」

    这已经不只是「恐惧」——这种简单的情绪了。剧烈的抗拒反应在身体里到处流窜,让她整个人不停地发抖。无法动弹且不能感觉周围环境的自己,是那么地无力,却有个不认识的人在旁边看着这样的自己。不对——不只是这样而已。那人可能正触摸着毫无反应的肌肤……找寻下针之处…………

    喉咙深处忽然有股阻塞的感觉涌起,令诗乃无法呼吸。她挺直背部,不断地索求空气。

    「啊……啊啊……」

    光线离自己越来越远。耳内出现震天的耳鸣。「灵魂」似乎就要远离假想的肉体——

    「不行啊,诗乃!」

    两腕忽然被用力握住,同时耳边响起音量惊人的叫声。

    「现在自动断线会有危险!加油……冷静下来!现在还不要紧,还没有危险!」

    「啊……啊……」

    诗乃蹬着找不到焦点的双眼,双手不断乱挥,最后终于攀上发出声音的对象。她的双臂绕过那有体温的身体,一股脑地抱紧对方。

    马上就有只强而有力的手臂回抱住她的背部,为了让她稳住身子而灌注力道。而另一只手则缓缓、缓缓地抚摸着诗乃的头发。

    呢喃声再度响起:

    「在被死枪的那把手枪……『黑星』击中之前,入侵者没办法伤害你。这是那些家伙对自己的制约。但你要是因为心跳或体温异常而自动注销,届时看见入侵者的脸反而会有危险。所以,你现在得先冷静下来。」

    「但是……但是……好可怕……好可怕喔……」

    诗乃像个小孩般一边诉苦,一边将脸埋进桐人的肩口。

    当少女用力抱紧桐人时,对方身上传来微弱但却相当规律的心跳。

    为了驱赶在脑里扩散的恐怖影像,诗乃拼命竖起耳朵听着这道声音。几乎一秒响起一次的「怦通、怦通」声逐渐传进了她的体内。诗乃那狂乱跳动的心脏,终于慢慢回归得像节拍器一般平稳。

    回过神来,她才发现自己仿佛就像跟桐人的精神同步了一样,恐慌也因此逐渐远离。虽然心里的恐惧并未消失,但足以抑制这种情绪的理性正慢慢恢复。

    「……冷静下来了吗?」

    背后桐人的手准备随着低沉的声音离开诗乃背部。但诗乃轻轻摇了摇头并低声说:

    「暂时这样……好吗……」

    虽然没有听见回话,但少女的身体再度感受到了对方的拥抱。每当纤纤细手抚摸她的头时,便有股暖意将那颗结冻的心一点一滴地融化。诗乃深深呼出一口气,闭上眼睛并放松全身的力道。

    维持这样的姿势数十秒之后,她吐出了一句话:

    「……你的手,跟我妈妈好像……」

    「妈、妈妈?不是像爸爸?」

    「我对我爸爸没有任何印象。他在我婴儿时就因为车祸而去世了。」

    「这样啊……」

    桐人的回答相当简短。诗乃用力把脸颊靠在桐人胸前。

    「——告诉我,该怎么办才好?」

    她的声音比想象中来得镇定。桐人停下抚摸诗乃头发的手,立刻回答她:

    「打倒死枪。这样一来,现实世界里准备谋害你的共犯便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离开。不过你只要待在这里就可以了。我来战斗。因为那家伙的手枪杀不了我。」

    「真的……不要紧吗?」

    「嗯。我报名时没有写名字和地址,更不是在自己家里潜行的,身边甚至还有人呢。所以我不要紧。只要将那个违反游戏规则的家伙打倒就行了。」

    「但是……就算没有『黑星』,那个破斗篷依然是名狠角色啊。你也看见他在距离只有一百公尺的情况下还躲开黑卡蒂的狙击了吧?若只看回避能力,说不定他和你不分轩轾呢。」

    「确实,我也没有绝对能获胜的自信……但剩下的选择,就是像你之前所说——一直躲在这里,直到参赛者剩下三个人时,我们两个再自杀了……」

    这时桐人瞄了一下手表。而诗乃也看着数字面板。下午九点四十分。不知不觉间九点半的卫星扫描也已经过去了。逃到这座洞窟之后已经过了大约二十五分钟。

    诗乃看向桐人的脸,然后静静摇了摇头。

    「我大概也没办法继续躲在这里。其他玩家差不多该注意到我们躲在沙漠洞窟中了。洞窟的数量并不多,接下来随时都可能遭到手榴弹攻击。或者应该说,过了将近三十分钟还能平安无事已经很幸运了。」

    「——这样啊……」

    桐人紧咬下唇,朝着洞窟的入口方向看去。诗乃静静对着他的侧脸说道:

    「反正我们已经合作到现在了。就两人一起奋战到最后吧。」

    「……但是……如果你被那把手枪击中……」

    「那种玩意儿,只不过是旧型的单动(注:手枪发射方式之一。单动式代表开枪前必须先扳动击锤待发,方可扣动扳机)手枪罢了。」

    听见这种话由自己嘴里说出来,诗乃内心多少有些吃惊。因为那把手枪——「五四式·黑星」一直都是折磨着她的恐怖象征。

    不,恐惧依然没有消失。如果死枪选择黑星当自己的分身只是巧合,那么那把枪便是就是诗乃人生当中挥之不去的诅咒。然而,至少在这款游戏里,五四式手枪不是什么强力武器。都是恐惧心的增幅让自己过度害怕,才会丧失原本的战力。

    「——就算他射击我,你也会用那把剑轻松地帮我把子弹全挡回去吧?毕竟它的连射速度只是突击步枪的几十分之一而已。」

    看见诗乃强行压下颤抖硬把话说完的模样,桐人回她一个夹杂着担心与安心的微笑。

    「嗯……我绝不会让他打中你。但为了保险起见,你还是别出现在死枪面前比较好。」

    用手制止准备反驳的诗乃后,桐人继续说道:

    「等等,我当然很乐意跟你并肩作战。不过诗乃,你是个狙击手。从远方进行狙击才是你的拿手好戏不是吗?」

    「当然是那样没错啦……」

    「那这样吧。下一次卫星扫描时,我一个人到外头暴露行踪,藉此将死枪吸引过来。那家伙想必会躲在远处狙击我。到时候就靠那发子弹来找出他的藏身地点、由你射击,如何?」

    「…………你打算身兼诱饵跟观测手吗?」

    诗乃因为这过于大胆的作战而担心地嘟囔,但就两人的能力来看,这或许是最佳的选择了。超近距离型与超远距离型若组合在一起,必然会有一边的战力被削弱。

    诗乃用力吸了口气之后,点点头说:

    「我知道了。那就这么办吧。不过话先说在前面,你可别被死枪一击毙命啊。」

    「我、我会努力……不过那家伙的狙击枪近乎无声,还看不见最初的预测线呢。」

    「不知道是哪个人曾说过要『预测弹道预测线』的呢。」

    两人依然紧贴在一起。在这样的对话中,诗乃感觉缠在自己背后的恐惧也稍微远离了。

    说不定有个杀人犯已侵入了自己现实世界的房间——老实说,自己只是不去正视、不去思考这种恐怖的推测而已。现在只能相信桐人所说的「只要打倒死枪,那个家伙就什么都不能做了」。当然,除了桐人的言语之外,他的假想体温也给了诗乃不少安慰。离开洞窟与桐人分开、自己一个人进入狙击状态时,不知道还能不能保持目前的精神状态。所以,至少要趁现在多留点对方角色的温度……诗乃最后一次将身体靠了过去。

    这时后桐人刚好发出讶异的低语声……

    「呃……先别管那个。诗乃,从刚才开始,视野右下方就有个奇怪的红点不断在闪耶……」

    「咦……」

    一看过去,立刻就能发现确实正如桐人所言。诗乃想了一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但马上就像弹簧般将仰头往上看,预料中的物体果然在洞窟顶端。她马上准备从桐人的腿上跳起,但想到现在才这么做也于事无补,便只能深深叹口气。

    「唉唉……糟糕……我太大意了……」

    浮在上空的——是个奇异的水蓝色同心圆。但那并非实体,而是游戏里面的单色发光物件。发现同一个东西的桐人,歪着头问道:

    「呃……那是什么东西……?」

    诗乃耸了耸肩之后才这么回答:

    「实况转播摄影机唷。平常是只转播战斗当中的影像,但现在剩余人数已经不多,所以才会跑到这边来。」

    「咦……糟了,我们刚才的对话不就……」

    「不要紧,只要不是大声喊叫声音就不会传出去。要不要干脆挥挥手打个招呼啊——」

    紧接着她又继续以冷酷的声音说:

    「还是说,给某些人看到这种影像你会很困扰?」

    一听这话,桐人脸上闪过了害怕的表情,但马上又用僵硬的笑容将话题带过。

    「啊……没有啦……那个……我看困扰的应该是你才对吧。说起来看见这种影像的人,多半会觉得这两个人都是女孩子吧?」

    「呜……」

    这么说的确没错。事后自己可能真的得要对人解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了。不过——那也是平安渡过危机之后的事情了。

    诗乃用鼻子哼了一声后才说:

    「——发现摄影机之后便乱了手脚的人才难看。我倒是不在乎,那个……如果引起我有那种特殊癖好的谣言,反而可以替我减少一些麻烦。」

    「那我不就得一直装成女孩子吗?」

    「可别说你忘记啰。你这人一开始就装成女生要我帮你带路……啊,消失了!」

    光看这种样子,外面的观众应该不会知道我们正在互相挖苦对方吧?当诗乃这么想时,代表实况转播摄影机视点的物体就为了寻找新目标而消失了。

    诗乃叹了口气,接着真的撑起上半身来。

    「嗯……时间差不多了。距离下一次卫星扫描还剩下两分钟。那我就继续待在洞窟里,由你到外面去检视接收器对吧?」

    诗乃边说边缓缓站起身,接着拉起到刚才为止一直当她椅子的桐人。

    才往后退了一步,沙漠里的寒气立刻包住全身,让她不禁缩起了脖子。她捡起脚边的爱枪,然后抱着在寒冷空气中依然残留一丝温度的钢铁。

    「啊……话说回来……」

    她听见桐人的声音而抬起头,发现光剑士微微皱着眉头,想在思考什么事情的样子。

    「还有什么事?已经没时间更改作战计划啰。」

    「不是啦……计划照旧。我要说的是……结果死枪的本名,或者说正式角色名称应该是那个『sterben』才对。」

    「嗯……对哦,确实如此。不知道他是根据什么来取这个名字的……」

    「如果有机会跟他近距离战斗,我会问问看的。先走一步了。」

    黑发光剑士看着诗乃的眼睛点点头,然后转过纤细的身子往洞窟出口走去。

    这即使抱着黑卡蒂也无法去除的寒意,究竟是来自于面对最终决战的紧张,还是因为现实世界里降临在自己身上的危机——又或者是因为害怕桐人离开自己身边所造成的呢?诗乃无法判断。

    她缩起肩膀,吸进干燥的沙漠空气,然后对逐渐远去的背影说道:

    「……小心啊。」

    那个背对诗乃的身影,竖起了右手拇指来回答她的叮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