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行之天下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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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少年求棺

    说是那夕阳下的临安城,逐渐被黑夜笼罩之际,却刮起了一阵怪风,将四面八方的积云阴雨都赶至此地。

    黑云压城城欲摧,三声响彻云霄的雷鸣过后,大雨滂沱。一时,仓促的关窗关门声不绝,隐隐有婴儿哭啼。

    那雨下了整整一夜,将屋上的瓦砾,杨柳枝叶上的尘土都洗了个干净。

    第二日清晨,天空明蓝,一连人们的眼睛都亮了许多,空气清新夹着芳草和泥土混合的香味。袅袅炊烟升起,贩夫走卒商户店铺相继出摊开门,叫卖吆喝声一时不绝于耳,城,也多了生气。

    与往日不同的是。临安城西的闹市口多了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孩子。那孩子不过十六的模样,骨瘦如柴,脸皮蜡黄。穿着一双破了洞的旧鞋,大脚趾却是藏不住,迫不及待钻了出来。

    他坐着,自顾着低头,目光落在那地面上。顺着目光瞧去,呵,那字龙飞凤舞,倒是写得漂亮。

    再一看,意思却是要求一口棺材。

    求棺材,一大清早来的晦气。

    莫非昨夜雨里有人死了?

    围观的人群当中有人认得这孩子,这孩子叫做三儿,无父无母,不知道姓氏。身边仅跟着一老仆,平日里生活都是那老仆照料。

    那老仆是个驼背又是个病秧子,一咳便止不住咳出一地的血来,原来人们私下里闲暇时都讨论过那老仆能活几个年头,有人说不出三天有人说两三年,莫衷一是。或是老天垂怜,没成想那老仆这一咳,咳了十六年,也算是了不得了。

    又有人想起那初次见这一主一仆进城的场景,那一年小主子年幼才一岁透着一股灵气,老仆身骨尚且硬朗,还有一匹高大的白马。再看如今不由唏嘘不已,那匹马早就在两年前倒在了那破院里。眨眼十六年了。这孩子快有成年人高了。

    十六年里,人们看的印象最清的是那老仆的腰,一点一点的弯下去,弯到前些日子再也弯不下去,昨日夜里一场雨,却是走了,不再受这人间的苦。

    这一来,那孩子可怜啊,没有一个亲人。

    可怜归可怜,同情归同情,却是没有一个人要应下来买一口棺材,一口棺,莫说那上好的,就是最差的也要不少银子。

    说来也在情理之中,那孩子愚笨木讷,年少不知事。倘若是是来个卖身为仆或者许些承诺,或许有人便应承下来。

    可是那孩子只是求口棺。

    有路过的大善人上前道:“孩子,要不去我家府上给我小儿子做个伴读,好生伺候踏踏实实做事,我也不亏待你,这口棺我给你买了,如何?”

    谁知那孩子不识趣,头不抬,不说话。

    见此,那大善人也就挥了挥袖道一句罢了,走了。

    亦有人言,这小子心不诚,不是好种,那老仆照看了他十六年,可谓是尽心尽责,求一口棺却是跪也不跪,只是坐着。

    一想,众人觉得在理。那卖身葬父者有之,谁不是双腿跪着求着。

    过一会,

    又有好事者路过,随手丢了几个铜板,端是无理,却也无人在意。

    再过一会,半晌。

    热闹凑过了,围观的人也渐渐散了。

    那三儿坐了两天两夜,到了第三日,那老仆的尸体想必已是发臭了。天,淅淅地下起了小雨,有人好心劝着:“去找个地方躲躲雨吧,莫冻坏了身子骨。”

    三月的雨,夹着丝丝寒意。

    三儿不应。

    劝不动就不劝了,给了两个热乎乎的馒头。听得一声“多谢!”,摇了摇头,叹气道:“还未成个哑巴。”

    两天两夜滴水未尽,腹中早就空空荡荡,三儿嚼着馒头却是细嚼慢咽,渴了,张嘴接点雨水喝着,入喉清凉中竟带着一点儿甘甜。

    雨,依旧是淅淅沥沥地下着。

    打南边来了一匹白马,那马自头自尾有一丈长短,自蹄自背约有八丈,头如博兔,眼若铜铃,耳小蹄圆,着实是一良驹。

    左边打着一油纸伞,伞上勾着青草牡丹。伞下有人,一身锦衣,衣上绣着一尾锦鲤,腰间佩着一块玉,玉的一面刻着苏字另一面却雕着一尾鱼。玉,用红线串着。背后,负着一把剑。

    再看模样,却是个美人,明眸皓齿,诗经云:手如柔荑肤凝脂,领如蝤蛴齿瓠犀,螓首蛾眉。皓腕凝霜雪,用来赞她再适合不过。美人有名,苏渔。

    那苏渔打着伞牵着马从那三儿跟前过,听得声后一句喊:“你替我买棺么?”

    “哦?”回头一望,寻得那声音,淡淡的笑着,不解的问:“买棺?”

    三儿站了起来,看着那一块玉,仔细瞧那一个“苏”字,解释道:“我的亲人三天前死了,要一口上好的棺。”

    怕苏渔不肯答应,又急忙说道:“我可以为你牵马,或者打伞。”

    “这些我都干得。”苏渔先是听那孩子亲人去世有些同情,后听着那一句牵马打伞,觉得有丝好笑,又觉不妥,取了几两碎银子,要给那三儿。

    “我还可以……”三儿思索着他还能做什么,烧菜?生火?做饭?从来没有做过。

    “不必了,”苏渔打断那胡言乱语的三儿,道,“这银子拿着吧。”

    那三儿急了,不接,跪下来,诚心诚意地磕了三个响头,磕得十分用力,再抬头,额上见着血迹,言语中颇为坚定,道:

    “请收我为徒。”

    苏渔见着蹙着眉,诧异,又有些许恼怒,胡搅蛮缠乱拜师,放下那几两碎银子,不再搭理转身向着客栈走去。一路的风尘,倒是要寻个好地方好生休息。

    那三儿也不追,冲着一只脚刚迈过客栈门槛的苏渔喊道:“待徒儿苏三送亲人入土为安,便去寻师父你,望师父脚步慢着,切莫摔了。”

    苏渔听着,脚下一滑,差点摔了一跤,恼怒,回头瞪了一眼那乌鸦嘴。

    好没道理,没脸没皮,那人却是连姓都改了。

    苏三拾了地上几两碎银子,紧紧握着,像是要把那银子握碎,够买一口不差的棺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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