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府
字体: 16 + -

第221章 4伤逝

    怎么能忘,我谁也不娶,只要你一个,我有你一个就够了。下辈子咱俩还做夫妻,我还早早就把你整家来,搁被窝里当老婆,白天看着晚上搂着,还是你给我饭,给我生孩子-

    不干。她嘴上从来不吃亏:这辈子都上你当了,让你骗来伺候你这些年,下辈子让你当老娘们儿-让你伺候我,你给我做饭。

    行,不就是做饭吗?下辈子我给你做饭,让你吃现成的。他答应的挺顺嘴。她带着一脸满足的微笑睡着了,就在他的怀里。

    夜里他睡得正香,她却突然醒了,大睁着眼睛想心事,她用手轻轻碰了碰他:有主意了,我看出来了,谁最适合你。

    他翻过身来搂住她:别说话,快睡觉。有话明天再说。

    真的,我刚刚数了一遍。她手指划着了他的脸庞:咱村只有一个人最适合你,就是她-q-i-an,只有她最适合你。

    他从睡梦里清醒过来:你真是不困的话,我把电视给你打开,你看看电视,别胡思乱想的。

    真的,我刚刚问了,都说她最后真和你在一起了。妻好久没这般精神,半眯的眼波里闪烁着奇异的光彩。

    你说谁?他好奇她说话语气怪异。你做梦看见谁了?

    我说q-i-an-她如梦魇般说:她跟你了。

    你真是电视剧看多了,你说倩?她有丈夫,而且比我小那么多,咱们两家是邻居,何况相差十好几岁,整个就是两代人--这是不可能的--你别胡思乱想好吗?

    她丈夫?陈雪飞?活不了多久,会有人把他领走的,他爹结怨-冤家-路窄-父债-子还-父-债子--还。

    你发什么艺症?胡说些啥?不是睡糊涂了吧?他的大手抚上她的后背,轻轻安抚她不让她胡思乱想。

    不是不报时候不到-他爹欠账-冤家找他来-坏-会找-在他身上的-发现她是在说梦话。他再看她时发现她发出轻轻的酣声。

    他却一下子精神了,觉盹也没了。开始满脑袋胡思乱想。

    一支杜冷丁也没用,她就走了,走的时候挺安详。第二天上午他做完早饭来到她床边,问她:你想不想吃饭,我热了牛奶,还做了瘦肉皮蛋粥-她不想醒来,眼睛也不睁,就嘟囔着说累,声音从她唇齿缝间溜出,说是好累好累,胳膊抬不起来腿也迈不动,想要睡觉,还必须要他抱着睡,不让他拣碗,也不让他去喂猪,就是想让他抱。说是炕上太硬,床上凉,只有他的怀里睡觉舒服。

    我好累-你再抱我睡一会儿。她眼睛半睁未睁,说话气若游丝。他要凑过耳朵仔细听才能听得清。

    等过几天好了,我就送你上幼儿园。他把她抱起来。眼下她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轻如孩童,如同一个纸做的人,他心里疼痛,嘴里和她说着笑话:我把你当女儿养,早上抱着送去晚上抱着接回来。

    你敢抱着我去?你敢抱我就敢去。她嘴上还不饶人。脸上出现少许笑容。

    他以为她不太舒服,就让她在自己怀里睡一会,她越来越离不开他的怀抱,就像个和大人耍赖的孩子,她说他抱着就不疼,抱着就能睡着,她往往睡觉也要他抱着。这也不是第一次,于是他就用手轻轻抚着她后背让她睡。她头贴在他胸前昏昏沉沉睡去。临睡着前还笑着对他说:再看你一眼-你怀里真舒服,我就不离开了。你照顾好小曼-

    这是她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这一次,她闭上眼睛就再没睁开。

    来帮忙的都说人死了不能放炕上,死人会把炕背走,必须停放在院子里。他不听,给女儿打电话说妈妈病重让她回来,然后他还是把她放在炕上每天晚上睡觉的地方,只是下边不烧火了,晚上他要最后再搂她睡,搂最后一次。尽管她的身体越来越凉,越来越僵硬。

    他是个什么也不信的人。无神论者。什么规矩,什么喀什么令,统统一马稍,{朝鲜语}他才不信那一套,妻子跟他几十年,临走前怎么也不能让她睡在院子里。

    他一夜没合眼,这一夜,他一直在回忆她和他这二十年里的风风雨雨,他第一次见面就被她打动,她纤巧的脖颈上的白纱巾,映得她脸儿莹白如玉,象皓月般皎洁,一下子就撞进他的心里。他的心里第一次装进了一个女孩子。想起她就心跳,见不到她,心里象猫抓的似的难受。从那以后他想尽办法接近她,大着胆子给她写纸条约她,第一次送她回家,迈过小水沟时他第一次拉了她的手,第一次夜晚并肩同行在没有月光的黑漆漆的乡村小路,他第一次想拥抱她却被她用力推开----新婚之夜她比他还要紧张害怕,特别是婚后甜蜜的生活,小曼出生时他的惊喜-小曼刚学走路,时她和他一边一个,牵着女儿小手时的幸福-那些个片断串起来,就是一部关于人的一生的电视剧。

    人生就这么简单吗?在一起二十多年就是一辈子?时间也太快了吧,还来不及想什么,一切发生的事就好像在昨天,突然,路就走到尽头,人说没就没了。

    乌云遮蔽一切,黑暗吞噬万物,滔天巨浪铺天盖地而来,夺走了他和妻子最美好的未来。他和妻子共同的道路走到了终点。

    和他一起走过二十年人生道路的妻子,现在真的要离他而去,再也回不来了。他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女儿小曼接到电话打了一辆出租车急驶三百多公里天黑前就赶回来了,女儿哭倒在妈妈身上-

    郝善堂老婆和吕万成妻子双双把小曼拉起来:不能在她身上哭,她身上不能沾眼泪,沾了眼泪她就离不开了-

    第二天上午村长郝善堂又来了,他吊唁完毕说了些不要太悲痛的话,然后吞吞吐吐的说:咱们这里的规矩你也知道,你也是村干部,你要是同意火化,明天咱们就叫火葬场来车。

    乡里规定:如果主动火化,乡里奖励五千元,如果不主动火化,罚一万,还要把土葬的人重新挖出来再火化一次。

    来吧,明天就来,让他们拉走算了。他不动声色的说。

    第三天火葬场的车拉走的只是他夜里用她的枕头被子扎成人状物。他和女儿坐上那辆带蓝白杠的运尸车。陪同他为妻子送行的还有村里的几个好友,他们坐在后边的郝善堂儿子郝春林开的面包车上。

    她的身体让他昨夜背到山上早就准备好的山洞里藏起来了。他无法忍受那熊熊大火把她化成一缕青烟。冥冥中她还会回来,像过去那样藏在窗帘后边,或躲在大衣柜里,让他着急,让他以为她不在家。

    她太淘气,能淘出花来,过去她搞过好多次这样的小把戏,她喜欢在他从外边回来时在屋子里什么地方悄悄藏起来,忍住笑不出声,让他以为她不在家,急得到处找她,她却用手捂着嘴硬憋着笑猫在窗帘后边,或者躲藏在厨房或者卫生间的角落,最后看他急得不行了才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大叫一声,吓他一跳。接下来他就开始惩罚她。紧紧抱住然后吻住她,把她口腔里的空气吸光,让她喘不上气来,直到摇着脑袋告饶,说再也不敢了。

    都说三年之痛七年之痒,那些话是说那些雄性荷尔蒙分泌太少的男人的,二十年了,他从来没感到爱的疲倦,她病重之前几乎每晚他都和她做爱,不管白天干活多累这一课是不能少的,只有做过他才睡得香。甜甜睡去,梦里带笑。

    她太能干,早上他还在梦中,她就开始忙呀忙,没完没了。从早到晚总闲不下来,不是收拾厨房卫生间,就是在菜园子里伺弄果菜,或者摆弄鸡鸭猪狗。她手里总得忙点什么,累得疲惫不堪,然后依偎在他身边喊累喊腰疼,让他给她按摩,嘴上数落着男人眼睛里没活不爱干家务,她乐意让他的粗大有力的手在她后背揉搓。说是就喜欢这种感觉。

    他不喜欢她没完没了的干活,他静下来看书时,喜欢她也安静的坐在他身边陪着他。他最爱看她站在镜子前梳头,扭着纤软的腰肢摆弄满头乌发,她每梳一下腰臀也随之一扭,她不回头也知道他在目不转睛看着她,于是嘴角一努,笑嗔道: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呀?你天天看,看了这些年还没看够?

    他是没看够,他还想接着看下去,却没有机会了。他还爱看她干活累了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眯缝着眼睛半睡不睡的,演到哪儿也不知道,睡一会儿睁开眼睛接着看。往往把几部电视剧看串了。最不喜她忙呀忙的收拾家务,没完没了的做着零散家务活儿。

    他进了屋里就开始习惯的在每间屋子里各个角落寻找,一遍遍的搜寻那些她可能藏起来的地方,希望奇迹出现,还能看见她笑着用手捂着嘴乐不可支,被他找出来后调皮的想逃跑想躲开他的惩罚。

    屋子里,到处都留下她的影子,她却再也回不来了。

    山洞外边用碎石堆成一座坟,里边是空空的骨灰盒。旁边就是父母的墓地,他最亲爱的亲人就这样静静的与大地同眠,躺在大青山的怀抱里。父亲辞世时对他打击相当大,那时他才十四岁,父亲就是家里的顶梁柱,父亲没了就象天塌下来了似的。第二年母亲也因忧虑过度因病去世。哥哥远在他乡谋生,他领着三个弟弟渡过人生最阴寒冰冷的岁月。也让他比别人更坚强。更能经受打击。

    妻子离他远去,疾病夺走和他一起走过二十年人生路的伴侣,他心痛如刀绞。人说少年丧父,中年丧妻,是人生三大不幸之二,他都赶上了,他多年努力奋斗,却换来如此结局,命运就这样对他如此不公吗?

    爬上卧虎岭,站在山巅一块巨石上,他仰天长啸,啊-老天爷!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把我最亲最爱的人一个个抢走了?让我怎么办?你干脆把我也带走吧!

    周围群山回应他的是一阵阵:啊-啊-

    他扯着脖子使劲叫喊,直喊到大脑缺氧,头晕眼花,蹲在地上昏昏沉沉,直到天完全黑下来,才向回走。

    郝春林看他几天不出门,就来家里找他,看见他面容憔悴,胡子好长,眼窝深陷,如同大病初愈,桌子上是他用毛笔蘸墨在大纸上写着:以我心,换你心,始知情意深。

    你心坚,我心坚,你我心坚石也穿。

    --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荒岭孤坟,何处话凄凉,但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岗

    郝春林拉住他的手:纪哥,你别总这样好不好,嫂子没了你还得过不是?你得振作起来,打起精神,走,跟我出去走一走,找个地方散散心,这样下去会愁坏的。

    他被郝春林强拽着向外走时,嘴里还在念着:梧桐半死秋霜后,失伴鸳鸯独自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