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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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百四十四章 整治 上

听完老太君的话,我心神不宁地离开了花厅,返回自己的雅筑。一路上彩红默声扶着我,要是没有她,走神到根本注意不到路况的我,早就不知道摔了多少跟头。

“少奶奶,小心!”

就在我又要摔倒的时候,彩红实在扶不住我,只得将灯笼扔到一旁,全力搀住我,而她的出言提醒,也把我从失神中唤了回来。

没了灯笼引路,好在雅筑离得不远,我深吸口气,拍了拍彩红的手,示意我没事,才挽着她继续往前走。走神倒是不会,可是刚刚老太君对我说的话,却还是萦绕在我的脑海里,她所说的,很显然是对我很有利,也是我曾经梦想能够实现的,可是冷不丁好事上头,我又害怕起来,这样一块大馅饼,对我,对云煦,对现在的乔家,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一夜无眠,我辗转反侧,又是兴奋又是忧虑,在**翻来滚去的,没有片刻安宁。直到天色将白,才耐不住一整日的折腾而昏昏睡了过去,直到日上三竿,才睡醒过来。

起床洗漱过后,我把早饭当午饭吃完,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末流,既然他回来了,我总得去看看他。

末流还是住在月影轩里,等.我到那里的时候,远远就闻到若有似无的草药香味,看来他这趟出去,带回来不少药材,不知道是不是给老太君用的。我一脚跨进月影轩,就看见院子里的树荫下,有个人悠闲地坐着看书,而另一边是晒草药的架子,少年正在忙活着,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我的到来。

“昨天回来的?”我几步走上前,笑吟.吟地开口,成功地把这两个人的注意力都引了过来,坐着的冲我微微点头,而那少年恭恭敬敬地唤我一声“师姑”,换来我微笑以对。

我走到树荫旁,然后在另一边.坐下来,末流已经坐起身,顺势打量着我的上下,这个行为要是别人做,免不了顶上一个轻薄浮浪的罪名,不过从末流清澈的眼眸中能看出,他只是关心我的健康,见我没有什么大碍,便把目光收了回去。

他不再看我,又将手上的书卷收起,换上一副冷淡.漠然的表情,然后硬邦邦地说道,“我要走了。”

“走?”我手指一颤,不禁深深地看着他,“你要去哪儿?”

他转头看着我,薄唇轻吐,“这里终非长居之所。宝心,.你的生活已经安稳,我没有必要再留下。”

“你一个人能去哪里?你这些年不就是为了找到.我和我娘吗?怎么现在就想一走了之了呢?你要是走了,以后我受了委屈,可要找谁才好呢......”

我微颤着嘴唇,.切切地问着,问到最后,就像被抛弃的小孩子一样,可怜兮兮地看着他。虽然和末流相认的时间不长,作为亲人都没有跟老太君亲近,可是他毕竟是我的娘家人,对于在这个时代孤立无援的我来说,他和娘亲是我最后的依kao,娘亲那样的状况,我能倚仗的,就是这位有神医之名的表哥。

尤其昨晚刚从老太君那里听到她的决定,对于这个决定的后果,我都不敢去想象,肯定把宅子里引出轩然大波,云煦必然是支持我的,可是在这个时候,末流要是离开,我可算是少了一大助力,无论如何得留下他!

他听到我的话,偏过头,微微勾起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云煦那么护着你,老太君也很疼你,在这里,你还有什么不顺心的。”

我想了想,好像确实没有。不过,马上就有了啊,虽然明面上对我来说那是天大的好事,可是时机不对,引来的铁定是轩然大波。想到这儿,我重重地点头,“有,马上就会有。”

他失笑,“还有什么事情能难倒你?”

这话说的,好像在这里我已经在这里称王称霸了似的,我鼓了鼓腮帮,有点不乐意地想要强辩两句,顺便把昨晚上的事情跟他说,征求一下他的意见。不过还没等我开口,院外就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一个人,虽然我想不起她的名字,不过能认出是婉容身边的丫头,虽然脚步很急,不过脸色却不怎么好,尤其是在看到我之后,脸上的表情明显变了一变。

她的脚步稍顿了一下,然后走到我面前,“奴婢见过大少奶奶。”

我打量着她的神色,觉得她似乎有瞒着我什么的意思,“怎么慌张成这个样子,婉容那里出什么事了?她不舒服了吗?”

她能这么急切地跑到月影轩里来,而这里只有末流师徒住着,要是找末流,除了婉容的身子可能有什么不爽,大概也没有别的原因。

她动了动嘴唇,犹豫过后才好似坚定了似的说道,“回大少奶奶,是彩蓝受了伤,少奶奶让奴婢过来......”

彩蓝受伤?她好端端的受了什么伤?我心里一紧,又皱着眉重新扫了几眼面前的丫头,她畏缩地别过我的目光,一副心里很虚的模样,难不成婉容开始整治彩蓝了,而面前这丫头的表情来看,正是婉容故意欺压彩蓝,又不想传到我的耳朵里,结果却被我无意中撞见,所以她的丫头才会一脸心虚的表情。

我越想越觉得可能,明明心里不认为婉容是那样的女人,可是经历了夫君纳妾的事情后,我都不能保证自己的心理状态,又如何去估量别人的感情。不过无论如何,彩蓝还是从我这里出去的丫头,冷淡她可以,远远地发送她也行,只是不能欺负她欺负到受伤的地步,就算从始至终彩蓝是步步错,可既然我看见了,听见了,就没办法放手不理。

我心中主意定下,冲她微点了点头,“既然是这样,我也去看一看,表哥,你可要带什么东西?”

“承文已经去准备了。”

我们一行人没有耽搁地直奔风波阁,等进了院里,丫头没有把我们领去彩蓝住的地方,而是婉容的东厢,我心里一紧,更确定了自己的判断,心里对婉容的不满也增加了几分。

我紧抿着嘴唇,轻轻哼了一声,而这个声音被前面领路的丫头听见,她的身形犹豫了一下,刻意放慢脚步,走到跟我并肩偏后的位置,小声恭敬地说道,“大少奶奶,奴婢多嘴,里面的事情真的不是少奶奶的错,是彩蓝.....您进去就明白了。奴婢是少奶奶的丫头,明白她的心思,所以您千万别怪少奶奶,奴婢求您了!”

她说完,又紧跑两步到了前面,她的举动倒是让我冷静了下来,琢磨着婉容一向的行为,想兴师问罪的心情稍稍平静了下来,还是先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再说吧!

当我看到的时候,确实心头先涌起一股怒气,没有办法,面对着虚弱苍白的彩蓝,和脸色红润似乎没有任何问题的婉容,我的天平毫无置疑地往弱者那一边偏了偏,尤其是,当彩蓝看见我的时候,眼睛里闪现的喜悦和无法遏制的委屈,更是让我差一点就冲上前,质问婉容,到底把我的丫头怎么样了!

不过我的脚步还是顿了下来,偏头淡淡地开口,“表哥,麻烦看一下她的伤势。”

“嗯。”末流自然不会去管我们之间的暗潮涌动,只会遵循医生的职责,带着他的徒弟走向彩蓝的床边。

我错过彩蓝稍显失望的目光,而是转头看向一直坐在一旁没有吭声的婉容,她目光沉静,既没有愤怒,也没有心虚,坦荡荡地看着我,甚至在我看过去的时候,抬手示意丫头为我在椅子上放好软垫,请我就座。

我嘴唇一抿,便往她的方向走过去,脚步没有迈出两步,就听见彩蓝哀戚地呼唤,“少奶奶,少奶奶,您要为彩蓝做主啊!”

我的心里一紧,权当没有听见这声音,走到婉容的身边坐下,用极其平淡的口气问道,“她又怎么了?”我用了一个‘又’字,适时地表达一下对这种情况的迷惑和不满,怎么风波阁里的风波,总会是彩蓝受伤,就算是她自作孽,这也太过于巧合了一点。

婉容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腕上的包金翠玉镯,然后漫不经心地答道,“没什么大事,伤了胳膊,小产的身子没有养好,就成了现在这样子。”

我暗自咬了咬牙,她这么回答我,跟没说有什么两样,彩蓝的伤势自有末流说给我,而我要知道的,只明明都已经分开这么远了,怎么还会闹出事端?

不过她的态度,又让我没有办法再追问,而那边末流的诊断也出来了,除了胳膊上被刺伤的地方,严重的是下身渗血的小产后遗症,末流又说,接下来只要安静的休养,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不过对以后的受孕有多少影响,就没办法确定了。

他自去写药方,承文则是指挥旁边的丫头帮助彩蓝把胳膊的伤处理好,然后也离开了。

我瞥了一眼半躺着**委屈可怜的彩蓝,又看向坐在另一边不动如山的婉容,开始头疼起来。

婉容抛给我的难题,此时此刻再一次挑战我的判断,正室和小妾,自己和他人,究竟是不是该一碗水端平?彩蓝的怨毒,婉容的绝望,已经逼得我逃过一次;而这一次,我又脑子发蒙地自己送上门来,看到的是彩蓝的委屈,婉容的坦然。

我不知道她们究竟是如何斗法,目前看来,谁胜谁负已经很明显了,而越到这个时候,我便愈加的如坐针毡。

我知道,婉容在等我,等我给她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