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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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百三十章 婉容

雷雨夜,风波阁,正室和小妾,双双流产。

这几个词连起来,怎么看怎么觉得透着一股阴森可怖,我一直把乔家大宅想象得带着许多秘密和故事,却从未曾想过它会剥夺谁的生命,哪怕只是两个弱小的还只能停留在妈妈肚子里的小生命。

不,不能说只有这两个,若是加上我曾经失去的那一个,就是三个,三个乔家的下一代,在原本就不繁茂的子孙现状下,这样的事情发生,究竟是意外?还是故意?

我在接近那栋大屋之前,心里忍不住一阵阵的发虚。我经历过同样的悲痛,不知道此时此刻,屋子里面的那两个女子,面临着怎样的境况。

众人都聚集在主卧,也就是婉容和云哲的卧房外间,在我和云煦进去的时候,她们还在议论纷纷,不过从脸上的那丝迷茫看得出,大家都是被吵醒的,可是面对这么大的乱子,即使是凑热闹也不想错过。所以,我瞟过二堂婶故作关切的表情,再扫过云哲略显木讷的神色,最后定格在大堂伯一脸的阴沉隐怒。我大约能猜到他为何如此反应,好端端的两个孙子就这么没了,任谁都是接受不了的。

“大伯,二婶......”

我一路打着招呼,愈发觉得这小小外间拥挤得可以,不过自从我和云煦进来,众人便分流开来,男人全都一股脑地出去,云煦自然也跟了出去。剩下的自然都是女眷,大堂婶却不在其中,我便凑到二堂婶的身边,“二婶,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不好了?”

刘氏似乎是忘了我和她的.那段小小过节,也许是她懒得在这样的场合跟我斤斤计较,懒洋洋地伸手一指内间,“喏,在里面呢!”

我顺着她的手指,往里面瞧了瞧,.门帘稳稳当当地挡着,自然看不见里面如何,而外间的喧闹才止住一些,此刻也听不见里面有什么声音传出来。

“二婶,宝心,先坐一会儿吧,里面说不准还得多久。”

说话的是三堂叔家的柳氏,闺.名叫芊芊,三堂叔一家都是规规矩矩,始终站在后面旁观,从来不会发表自己的意见,也从来不会显lou出他们的意图,大约是因为三堂叔本身就是庶出,而三堂叔的儿子云中也是老实巴交的男子,他娶的这位柳氏也是内向得说一句话都会脸红的小家碧玉。

就像现在,柳氏只不过出言说了这么一句话,在引.起我和二堂婶的同时关注后,这位腼腆的少妇立马红了脸,手足无措地往后退了两步。

不过,没有谁会讨厌与世无争又性子和顺的女孩.子,所以我和二堂婶都回过神,同时上前挽着柳氏的胳膊,拣了一处清净的地方坐了下来。

既然里面的情况未明,那就先稍稍等待好了。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而又短暂的,当门帘xian动,从.内间走出两个人的时候,看来里面的情形大致有了结论。

“两位都需要静.养一阵,尤其是少奶奶,她刚刚动了胎气,按时服用安胎凝气的药,而且这段时间必须卧床休养,至于那位姑娘,需着重注意补气养血,毕竟小产是最伤身的。”

大夫絮絮地把嘱咐一一讲明,大堂婶脸色阴郁地站在一旁细听着,而我们早就在门帘微动的时候就站起来,也将这些话都听了进去。

我扫了一眼站在我身后的彩红,她不是说两个人都把孩子掉了吗?我都没有来得及问她,从哪里知道的消息,不过看样子婉容的孩子还在,但是彩蓝的孩子才是没了的。

掐算一下时间,彩蓝肚子里的孩子还不足三个月,按经验来谈,三月以前的胎儿是最脆弱的,稍不留意就可能出问题,可是彩蓝的小产,怎么会发生在婉容和云哲的主卧里?在这样的雷雨夜里,这一男两女三个人,能在屋子里做什么事情,导致如此严重的后果。

“多谢你这么晚还能过来,先去偏房休息一下吧。”

“嗯,我顺便把药开好。”

大夫跟着丫头下去了,大堂婶一脸的疲色,原本就不大好的脸色此时更显得疲惫不堪,这也难怪,她就这么一个儿子,而这两个小生命都是她的宝贝孙儿,相信哪一个失去了,对她都是一种打击,纵使她对彩蓝的出现很排斥,可是并不影响她对彩蓝肚子里的孩子的期待。

自从彩蓝被送到风波阁,我也略略关注过这个丫头的后续生活,大堂婶虽然看似阴沉,却并没有亏待彩蓝,甚至在某些方面,几乎是和婉容同一个待遇。这不由得不让我想起最初来到乔宅时,大堂婶对她这位儿媳的态度就不甚好,后来林林总总的事情让我将其淡忘,不过彩蓝的横空出世,顿时把大堂婶和婉容的紧张婆媳关系推动到一个微妙的境地。

一个不听话不讨她喜欢的儿媳,一个毛毛躁躁没什么心眼的通房妾室,同样孕育着儿子的下一代,我想,恐怕大堂婶她自己心中都很矛盾,不过如今,她不用矛盾了,彩蓝小产,而婉容的孩子幸运地留了下来。

“都回去吧,让她们好好休息。”

大堂婶的一句话,便成功地将二堂婶几乎问出口的疑惑,也是在场每个人的疑惑,这两个丫头,是怎么在这样的夜晚里,闹出了一个流产一个动了胎气的结果。可惜,大堂婶的脸色也同时告诉了我们每一个人,她不想回答,也不想让风波阁的这件风波,从她的口中宣之出去,想知道详情,自己打听去吧!

“宝心,你留一下。”

众人或担心或讪讪地准备离去时,大堂婶突然开口将我留住,我闻言一愣,不过想起里面的两位中尚有一个曾是我的身边人,便略略猜到大堂婶的意思。

“你若是方便,就把你那个丫头暂时接回去。”

她让我带走彩蓝?看来果真是两个人产生了什么矛盾,才会有如今这个混乱,可是就算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那个死心眼的丫头也咬紧牙关,死都不肯同意的样子。

“我是少爷的人,哪儿都不去,”彩蓝一脸苍白,她被安置在软榻上,头发散落在锦枕上,显出几分狼狈,可是这丫头哪怕是一副眼看就要昏过去的状态,却还是死死地抓住软榻的围栏,一步也不肯挪动。“想把我撵回去,绝不可能。”

她这边虚弱地叫嚣着,而远在**静卧的婉容却是一声不吭,安静地仿若是睡着了一般,可是我能看见她的睫毛在颤动,说明躺在**的那位,能够清清楚楚地明白,此时此刻到底在发生些什么。

“想把我撵走,那不能够,却不能!”

彩蓝就在半昏迷的状态下,依旧是一副绝不离开的表情,眉头紧紧皱着,一手把着围栏,一手紧攥成拳,满身满脸的戒备神色。而她偶尔睁开眼睛,眸中闪过的那抹怨毒,就好像让我看见了曾经的汪红袖。

我不禁愕然,难道说天底下的小妾都是一样的么?那么,天底下的正室,是不是也都是一样的呢......

我的目光再一次飘向床榻那边的人,最后还是转回到站在一旁脸色铁青的大堂婶,“看样子她不肯跟我走,要不然我让彩红......”

“这就是你教出来的丫头,不成体统,不分轻重......”

大堂婶似乎再也压抑不了心中的怒火,而且周围除了她的人就是我的人,她终于可以将自己的愤怒宣泄出来,对着我便破口大骂,直到自己声音沙哑,直喘粗气。

我静静地任凭她发泄,并非心虚,只是因为理解她此时的纠结心情,暂时忍让而已。等她发泄足够,我自然要把自己的意思说清楚,“婶子,彩蓝是我的人没错,她做的事情该如何罚,或是怎样,我本就没有多一句闲话。她肚子里怀着乔家的骨肉,婶子体恤她,留她在院子里,宝心感激,她出了我的门,进了这个院子,是她的福气还是怎样,暂不定论,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婶子心中有气是应当的,您为了顾全大局,说什么宝心也都不多话,只是如今这情形,是不是先让她们好好地休养,再论其他。”

虽然我说的话,她的神情在表示着并不是很愿意听,不过看样子她也明白,再纠缠于彩蓝是我没教好,还是什么原因,并没有什么意义,所以平静以后便安排人把彩蓝连软榻一起抬了下去。不是送往我的院子,而是彩蓝自己的偏房,面对这样的结果,我悄悄松了口气。说实话,并非我冷血忘情,但我确实并不希望彩蓝再回我的雅筑。因为即使彩蓝的孩子掉了,她也再不可能回到我的身边,大堂婶提出这样的要求,看似并非安着什么好心。老太君到现在恐怕还不知道这件事,若是知晓以后发现人在我那里,再联想一些不必要的,只会给我自己找麻烦。

不论彩蓝是单纯的不想离开,还是心里明白不能牵扯我也好,在这样的**时期,我不能傻呵呵地把自己也陷进去,至少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还不知道呢!

“报应......这就是报应......”

当一切都差不多搞定的时候,原本应该在**安静休息的婉容,突然呢喃着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我听得一头雾水,而身旁同样听得清清楚楚的大堂婶,却顿时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