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梦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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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李敢看着院中奋力挥剑的瘦弱少年,一向冷酷的脸也不禁露出一丝微笑,现在唯一能让他感到欣慰的便是李陵了,李敢交给他的发力技巧他往往能够很快的掌握,再加上李陵训练也十分刻苦,长此以往李陵也势必可以练就一身好武艺,到时候在战场是历练几番想必成就定然也不会下于他。

    只是他这一脉现如今也就剩下他们二人,李敢只要看着这空落落的府院心里就不禁有些落寞。朝中其他的那些李家旁系,虽都是是同族但在李敢看来却还不如他府上的仆从来的亲切,。

    李广死时诺大的李家除了李敢一人在朝堂之上为李广发声要求惩治卫青,其他的李家人皆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反倒是一些平日里并没有交集,只是单纯敬佩李广威名和为人的一些大臣们纷纷上书为李广说话,但最后卫青只是象征性的被罚了一些俸禄。

    经过此事之后的他,内心对李家旁系还存有的那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泯灭,李家也是陇西旺族,又是开朝功臣之后,将侯层出不穷,李广当时便是因为看不惯家里的一些人便毅然脱离李家,也正是由此得罪了李家的某些人,所以这几年都是李家的人在暗中阻挠李广封侯,虽然主要原因还是是因为遭受皇帝的猜忌,但这些人多少也起了推动作用。

    这时一位全身都绑着白布条的韩延年,一瘸一拐的也进了这个小院见到正在练武的李陵和在一旁督促的李敢,先是跟李敢打了一声招呼,见李敢点头了之后便向着李陵喊道“陵儿,这是你爷爷之前要我交给你的东西,这几天受了伤就忘了这事现在想起来了,来给你”

    韩延年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了李广当年在燕山得的那块虎石,见李陵接过之后他才找了一块长着青苔的方石坐下

    “这块石头,当年是我和你爷爷在燕山打猎的时候得来的,这石头也奇怪要是不与人接触便会发出幽蓝色的光芒,你爷爷在进长平侯府前将它交给我,让我把他交给你,而他也再没能出长平侯府,这是你爷爷死前唯一要我留给你的东西你要好好的保管好它啊。”

    韩延年说完之后便一瘸一拐的走了,看的出来原来跳脱开朗的韩延年已经变了,自长平侯府事件之后,留给他的不仅仅是脸上是伤疤,或许还在心里留给他了什么。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转眼便已进入了秋季,原本痩弱的李陵在这半年来没日没夜的训练之中,也终于有了很大的变化,他原来有些病态的苍白皮肤此刻已经完全变成了健康的小麦色皮肤,一双原本还有些怯弱的眼神变得更加坚定,只是原本安和平静的气质变得现在有些戾气,只见此时这位少年仍一个人静静的在他的小院之中反复练习着剑的各种基本动作。

    这时在院中还站着韩延年和李敢,只见伤势已经痊愈的韩延年此时也持着一柄长剑,一向懒散的他现在却将腰杆挺的笔直,一道宛如蜈蚣般的伤疤一直从他的右眼角延伸到他的嘴角,他平静的眸子里映着远处李陵练剑的身影,“陵儿自广叔去世之后,就一直这样除了睡觉吃饭就是练武,广叔叔原本希望他能成为一带大儒的,看来现在他是执意要走你们的老路了。”

    “毕竟父亲已经不在了,李家除我俩之外已再无一个男丁,所以这是他必须要走的路,还有明天的甘泉宫狩猎卫青也在”一旁的李敢有些冰冷的说道。

    韩延年听到这话刚刚还平静的眸子顿时充满了暴虐和怨毒,脸上那条狰狞的伤疤此时更是宛如一天真正的蜈蚣下意识的伸出手来紧紧的抓住了李敢的衣袖寒声道,“什么?卫青也在!那你得带上我。”

    这半年来卫青也知道了李敢并未被霍去病送去廷尉,故意深居简出,并且将长平侯府的侍卫增加了数倍,从而李敢和韩延年他们也一直都没有机会下手所以今日韩延年听到李敢的话才会如此激动。

    李敢早就料到韩延年会有这样的反应,但他却没有立即答应韩延年,反而以一种不可置疑的语气道“我才是他的儿子,他的仇应该我来帮他报,陵儿还小今后他就靠你照顾了,”而后也不理韩延年转头便出了小院。

    韩延年听着李敢的语气之中透着一种决别,他这时这才想起来每次的甘泉宫狩猎武帝刘彻也都会去,要是在那样的场合杀了卫青,他还能回来嘛?他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看着那个已经渐远的高大的背影,这个外表狰狞的青年,眼睛不禁红了起来本想说些什么,但嗓子却早已哽咽只能哑着说道:“活着回来!”

    翌日清晨,素来安静的甘泉宫中此时却传来一阵阵人声马嘶,只见在宫前的一处空地上,有着许多衣着华贵气度不凡之人他们皆骑着名贵马匹,人群中较为年轻一些的人眸子里闪烁着的皆是跃跃欲试的神色,因为每次的甘泉宫狩猎当朝天子刘彻每次都会前来观摩,要是在这样的狩猎之中表现出色,说不好就会得到刘彻的赏识从而成就一番功业,但抱着这样想法的人多是涉世不深声名为显的世家子弟,就企图通过这样的办法来获得声望。

    但是对于已经拜将封侯的那些人来说,则是一脸的淡然,这次狩猎对于他们来说只是表明一种对刘彻拥护的态度,至于那些封赏他们到是不多在意。

    这时宫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沉重的号角声,角声由远及近一声比一声沉闷,而刚刚还十分喧闹的广场顿时安静了下来,此刻甘泉宫中的空气也仿佛随着角声的响起也开始变得凝重了几分,只见远处突然行来了两队威风凛凛的骑兵及六行步甲队,紧随其后的士兵手持的十二面黑色的龙旗,分作两排缓缓的向前行进,一辆极其奢华的马车出现在了众人的眼中,马车用六匹纯黑色的汗血宝马拉动,车身整体皆用名贵的沉香木所打造,关节处皆以云母固定,车顶庞大的华盖均用丝绸锦帛其上用珍珠装束而成的白色长龙,随着车身的摇晃仿佛活过来一般发须皆张显示着那独属于帝王的威严。

    而车身后跟着的是过百人的天子专用的鼓吹乐队和一些朝中重臣和刘彻的亲信,而作为大司马的卫青和霍去病自然也在其中。

    在场的这些世家子弟见到这副场景,早就被当朝帝王的浩荡威严所折服皆下马行礼,人群之中的李敢虽然也见过几次这样的排场,但每次也都被天子出行的盛大场面所震撼,但他来这里并不是为了一睹帝王的风采的,他虽然恭恭敬敬的混在人群中行礼,但早就在车队之中寻找着卫青的身影,待车队行至中央他终于在车驾的左侧见到了那张每日让他食不下咽,寝不入眠的俊秀的面容,

    “卫青!”李敢仅用他一人能听见的声音说着,手不禁紧紧的握成拳状。

    待天子座驾行至甘泉宫前时刘彻这才下了座驾,登上了早就为他准备的高台,而后在一个小内侍高声宣读了一些场面话和狩猎的规则,然后一声沉闷的鼓响之后狩猎便已开始。

    而一直跟着刘彻的卫青和霍去病此时也各自下了高台,骑着马向着不同的方向而去。

    而隐藏在人群之中的李敢顿时也上了马,先是等了一会而后才小心翼翼的跟着几个世家子弟向着卫青离去的方向而去。

    行至林深处李敢身边原先的几个世家子弟,已然去追寻猎物去了,现在这林中只有李敢一人,只见他冰冷的看着卫青正在拉开长弓准备射杀远处的一只麋鹿,李敢也悄悄拿出了弓箭静静的瞄准远处的卫青,他对自己的箭术也是十分有信心,百步之内百发百中,而且他箭上涂了剧毒无药可解,只要射中卫青,定能要了他的小命。

    “嗖!”两者拉满的长弓皆在一瞬间破空而出,树下的麋鹿顿时倒地不起,而马上的卫青一时间也被弓箭射落下来。李敢见卫青被他一箭射落顿时感觉十分欣喜,但他仔细一想却又不对卫青向来小心谨慎怎么可能让他这么轻易的就得手了?于是也拔了剑出了草丛蹑手蹑脚的朝着倒在地上的卫青而去,但还未接近十几支泛着幽光的箭羽便朝着他破空而去。

    李敢虽然凭着敏捷的身形躲过了大部分的箭羽,但是还是有几支箭羽射中了他的手臂和腿部,顿时鲜血便染红了李敢一身青衫,李敢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哈哈,李敢我就知道你要来,这几个月真是让我过的憋屈啊,我这次故意放出消息了来要吵架狩猎,刚刚又派了与我相貌极其神似的替身在这里等着你,你这个只会冲锋陷阵的蠢材居然上钩了。”卫青猖狂的声音在林中回荡着,只见他穿着和地上替身一模一样的黑色祥云玄锦绣,修长白皙的手拿着装饰着玳瑁玛瑙的长弓,带着刚刚和李敢一起同行的那几个世家子弟缓缓的从林子慢慢踱步而出。

    李敢看着这几张还十分年轻的面孔:“原来这一切都是设计好的,可笑我报仇心切居然还没有看出来。”

    就在这时李敢刚刚还苍白的脸顿时变得潮红,双手紧紧的捏着,指甲刺破了手掌流出了殷红的鲜血,原本如冰雪般冷酷的眸子里此时全都是痛苦和屈辱,一双好看的眉毛顿时也扭成了一团,这个当日被卫青持剑刺入三寸吭都不吭一声的铁汉,此时却喉咙里却传出压抑着痛苦的哀嚎声,高大的身体也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好好,这刹那芳华此时总算是起作用,这东西你应该也听说过吧,它会让中毒者全身如烈火焚身,鲜血燃尽而死,而且无药可解,我就在这里慢慢的看着你痛苦的死去”卫青一脸戏虐的看着地上挣扎的李敢。

    这时一位身着素白色长袍的青年纵马而来,只见他的面容虽然还显得十分稚嫩,但是眉宇之间却有着惊人的煞气,一双本来十分迷人丹凤眼却因为眸子里的闪烁着的戾气和杀意,使人一看去便心惊胆战,而这位面容稚嫩的青年正是以弱冠之年封侯的大司马骠骑将军。

    只见还在马背上的他以极快的速度搭箭开弓,一瞬间便射穿地上正在不断嚎叫的李敢的喉咙。

    李敢看着远处这个白衫少年,眼中虽还有少许的痛苦之色,但眸子里已然没有往日那股怨毒的色彩,闪烁着更多的则是感激和一种极其复杂的情感。而后便停止了呼吸。

    “去病,你为何就这样便宜让他死了我…”还不待卫青说完霍去病便已经将李敢的尸体背着慢慢的放到了马上。他没有去看这个从小一直照顾他的舅舅,霍去病叹了口气“将可杀,怎可辱!!”

    话毕飞身上马,驮着李敢望着长安城去。

    约莫一个时辰左右霍去病便到达了李府门前,只见他淡定的将李敢的尸首放在李府门前,这才将一旁战战兢兢的李府的侍卫唤来让他去前去通知主事者,而后他自己便站在门口静静等候。

    约过半盏茶的时间便见到一脸焦急之色的李陵和韩延年走了出来,这时他们看到李府朱红色的柱子上靠着一个面色发灰的男子,一旁站着的是一脸淡漠的霍去病,只见那名男子脸上满是血污,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大大的睁着,方正的脸上带着一抹遗憾和留恋。但李陵他们认的出来这就是李敢,当即两人豆大的泪珠便流了下来摔碎在了青石做的地板之上。

    “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我李家与你卫家无怨无仇为何一再下此毒手,”年幼的李陵嘶喊着问着一脸淡然的霍去病。一旁的韩延年没有说话只是流着泪死死的捏着拳头,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点的嗬嗬声。

    只见霍去病淡然上了马,然后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两个痛苦哀嚎的人:“人是我杀的,记得来找我报仇”而后霍去病再也不看马下的二人,驾着马飞奔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