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宦为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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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太医们匆匆赶来,却个个束手无策。乾帝的病情当真是怪极了,眼下诊来,体内毒素依旧未退,症状也分毫未减,可见是在山苑时给耽搁了十日,错失了最佳治愈的时机,毒素已经渗入了五脏六腑,造成了损害。此时就算能清毒,也是治标不治本了。

    乾帝情绪过激,吐了血后晕了过去,还不知自己的身子已经到了何种地步。而宫中最是藏不住消息,很快,一传十十传百,前朝百官与一众王爷皆已知道了这不妙的情形。

    德妃哭成了泪人,又时时守在了乾帝的床榻前侍疾。

    此时的皇宫,已是多事之秋,山雨欲来。乾帝病重,多方担忧。灏王监国,多方猜测。偏在此时,半年都没了音讯的东宫,竟然有了翻江倒海的动静,竟于千里之外的南荒之地自立为帝了!此乃谋逆反叛之大罪!

    乱况!乱况横生!风雨欲来!

    几个时辰后,乾帝终于醒转过来了。他一睁眼,见德妃正在身边伺候,于是抓起她的手腕就问:“景灏将朕召回太子的口谕拟旨下达了吗?”

    德妃连忙道:“下达了下达了。陛下您快静静心,以龙体为重吧!这旨意下达过去也得六七日的功夫,太子收到旨意赶回京中也得是六七日呢,这半月的功夫,难不成您日日都这么悬着心地等吗?”

    乾帝语意甚笃道:“等!朕一定要等景城回来!朕一定要见到景城!”

    德妃听了,犹豫半晌,终是小心道:“哎,陛下,就算太子回来了,可在南荒称帝的那一茬也是铁证如山的事,太子如此失德,谁还能为他粉饰太平呢?终究不过,不回被伐,回来被废罢了。”

    这番话十分大胆,她强撑着说完,手心里已握了一把汗。

    乾帝那边却没有太大反应,而是慢慢转向她,语气平和道:“那依你之意,朕该怎么做呢?”

    德妃半垂了美眸,道:“陛下,臣妾哪里知道呢?臣妾只不过随口感慨几句罢了。”

    乾帝喟叹道:“要不,就先废再伐吧,朕的儿子多着呢,哪个推出去不能顶天立地?”

    德妃一听,眸中刹时一亮,慢慢跪地,道:“陛下英明。”

    乾帝侧头看着地上的她,眼中精光乍现,忽地慢慢笑了起来:“呵呵……呵呵呵……”

    德妃被他笑得毛骨悚然,不知是哪里不对劲了。慢慢抬头,却迎上了他仿佛洞穿一切的双眼,她心中一虚一慌,赶紧道:“臣妾是说,陛下做任何决定都是英明的。”

    “呵呵……”乾帝依旧只是看着她笑。

    德妃在他的注视下,仿若泰山压顶一般,顺畅气都喘不上一口了,于是赶紧岔开话题:“陛下,您渴了吗?臣妾再给您喂几口参茶吧?”

    乾帝这才停了笑,转回脸去,艰难地吸了口气,说起了别的:“太医怎么说?朕的身子已经救不及了?”

    德妃温声道:“陛下,您说什么呢?只要您平心静气,别再操心动怒,太医们定能将您治好,您就放宽了心好好休养着就是。”

    乾帝果然不信,怒道:“朕就不信了,区区个蛇毒,什么药都清不下去!一帮庸医!留他们何用!”

    德妃见他如今易怒易躁,喜怒无常,她陪在身边也不免心惊胆战,硬着头皮又劝了一会儿,乾帝总算是不说话了,恹恹欲睡。德妃松了口气,为他掖好被角,放下床幔,轻步离去了。

    身后,乾帝原本紧闭的眼忽地睁开,直直看向了她离去的方向,久久不移。他眸中沉沉,若有所思。

    这时,一段话清晰地浮上了心间。

    “父皇您瞧见没有,六哥不在的这半年里,周遭的阿猫阿狗都有了别样的心思,再这么下去必出乱子啊。”

    “必出乱子啊……”

    ……

    第二日一早,太子妃的父亲、云策,还有杜琰,三人齐齐进宫,到了帝凰殿前求见。

    此时,乾帝刚喝过药,德妃正在给他喂粥,末了,精神稍缓,便召他们进了帝凰殿。

    德妃回避后,三人再次齐齐跪地,为东宫自立为帝之事,替东宫辩解求情起来。

    乾帝默默听罢,道:“三位爱卿啊,实不相瞒,半年前的东宫灭口案,尽管证据那样确凿,可朕心里始终相信景城是被冤枉的,朕始终相信着这个儿子啊。”

    “直到如今,竟然又发生了南荒为帝之事,可是朕依然愿意给他最后一份信任,无关于君臣,只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信任。所以,朕没有派兵到南枭城讨伐,而是召他回京。他若回来了,自有伸冤的机会。可他若不归,朕也保不了他了。”说罢,乾帝转回脸,望眼欲穿地看着上方虚无地空气,语重心长道:“景城啊景城,清浊之间,就看你归不归啦。”

    三人见乾帝耐心给出了这番好话,也没什么可求的了,于是宽慰了乾帝一番后便告退了。

    离开帝凰殿,三人并肩慢慢走着。云策愁眉不展,轻叹一声,道:“敝府有新茶,两位大人若不嫌弃,就到敝府去坐坐吧?”

    萧大人与杜琰对视一眼,两人顷刻会意,应承了下来,三人心照不宣出宫,一起往相国府去了。

    这边,保储党的三人前脚才一走,后脚,凌侧妃的父亲又与几位朝臣前来求见了。只是这回可就不是那么幸运了,乾帝累了不愿再见朝臣,于是命他们离去了。

    外面狂潮暗涌,风雨弥漫。宥王府中却是一派不闻风雨的安逸。

    春光晴好,香风徐徐。碧绿的湖畔,霍景遥悠闲随意地侧躺在兰草上,口中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手里抓着鱼竿,漫不经心地钓着鱼,翘起的二郎腿还不时抖上几下。配上假山碧湖之秀景,看上去好不风流恣意。

    湖边的四角方亭里,霍景逍正在与乔奉之在棋盘上厮杀。很快,霍景逍所持的黑子就有了败象。他观摩了一番,“啪嗒”一声,将手中的黑子重重在棋盘上落了下来,带着一抹撒气的意味。

    乔奉之看看他,淡然自若道:“八哥这就恼了?莫不是输不起?”

    霍景逍一肚子的躁火,恼道:“本殿真是意难平!!父皇见了萧大人,却不见凌大人,这不摆明了不听任何声讨六哥的言辞吗?父皇就那样看重六哥吗?如今都自立为帝了,还不废不伐,要召他回京!!父皇眼里就六哥一个儿子吗!!!”

    亭子下的湖边,传来了霍景遥懒洋洋的声音:“你们两个究竟要下到什么时候啊?我一个人快无聊死了,你们快下来跟我一起钓鱼,咱们晚上烤鱼吃啊……”

    两人自动忽略。

    乔奉之默默收回棋盘上的白棋,慢条斯理放回手边的棋盅,一边道:“八哥别恼,东宫在南荒称帝,可谓是自掘坟墓之举,暗地里火上浇油的人多着呢,东宫就是想回也没那么容易,就让陛下等着吧,等到心凉了,也就肯认现实了,易储还不是早晚的事。”

    霍景逍道:“这个本殿自然知道。可心里就是难平!同样都是儿子,却有着天壤之别!要是换作本殿,别说如今称帝之事了,就是半年前的灭口案也挺不过来!”

    “喂……下来陪我钓鱼啊,不然我就上去搅你们的棋局去了?”

    乔奉之慢慢劝道:“八哥消消气吧,谁让东宫在诸位皇子中军功最大呢?北伐之功,那可是南乾史书上最辉煌的一笔。”

    霍景逍愤愤不平道:“那又怎样!给了本殿,照样能打下北边天下!只不过当初,他有云策和你,这才打得这般漂亮!”

    “喂……怎么一个都不理我啊?你们信不信,我从这湖里跳下去!”

    乔奉之浅笑道:“八哥,那么现在,奉之已是您这边的人,也会全力辅助您打一场最漂亮的仗。”

    霍景逍看看他,眼底露出了欣慰,这才消了口气,道:“也是,八哥有云相那位国士,本殿有你这位军师,且看最后,谁家欢喜谁家愁吧!”

    乔奉之莞尔:“再开一局,八哥凝神来下。”

    话音刚落,只听湖边“噗通”一声巨响。两人一个对视,下一刻,齐齐起身奔下亭子来到了湖边,却见霍景遥正窝在兰草里笑得四仰八叉:“哈哈哈——上当了吧?我不过是往湖里扔了块大石头,你们还以为我跳湖啦?哈哈——”

    两人面色铁青,一语不发又齐齐回来。

    “喂!!要不要这么冷漠啊?难道,要逼我真跳吗?”

    两人自动忽略。再开一局重下了起来。只是这一局棋下起来就不是那么顺利了,没一会儿,霍景逍的侍从又匆匆进了亭子,在霍景逍的耳边禀起了事。

    霍景逍听完,挥退侍从,看向对面的人,笑道:“奉之,你可真是料事如神。德妃那边果然有动静了。”

    乔奉之深深一笑:“女子感性,很容易相信一个人或一件事,德妃也不例外。”

    霍景逍道:“那你知道她那边是个什么动静吗?”

    “噗通”一声!湖边又传来了落水的声音,两人还是自动忽略,当没听到。

    乔奉之道:“德妃那边还能有什么动静,儿子掌着监国大权,应该会从自己的儿子身上下功夫。不外乎,就是教劝灏王,别在召回东宫这件事上太认真,能马虎敷衍过去,让东宫收不到召回旨意,东宫也就不能如期归来了,陛下呢也就死了那条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