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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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哭不笑

人在极度无聊的时候会很变态,这一点我深有体会,因为我就干过这事儿。记不得在哪年,我被空虚包围后,曾傻乎乎地设想过自己的生命终点,记忆告诉我,它应该是这样的:在即将离开这个实实在在的世界的前夕,我将躺在一张偌大而温暖的**,用颤抖的手跟一大堆儿子孙子一一告别,含着浑浊的老泪,睁着的微眯的双眼,儿女们无一不是热泪盈眶,拼命地向我表达着他们的留恋之情,等到最后,我点开一个个记忆的文件夹,进入一个个信箱,将自己写的、来自别人的一个个文件浏览一遍,再逐个删除,打开回收站,清空。我在老伴儿的陪伴下静静的看着电脑删文件,文件删完了,我也该走了……我个人比较喜欢这样的收梢。

由此可见,我还是比较害怕孤独。前几天闲暇在家,看《花样年华》和《2046》,最后发现一条规律:把简单的事情办复杂了,这就是王家卫的特点。之后告诉猪头老婆阿童木,被其延续总结道:把一般的感情弄得理想化了,这是我的特点。阿童木说这个不是没有原因,我因为老喜欢不切实际的幻想和大惊小怪的诈唬,一再令她忍无可忍。比如说,在一个父母不在身边的日子里,特别是赶上重阳和中秋这样的节日,我总会象一个玩玻璃球的小屁孩儿一样思念起自己的双亲,然后再把这种感觉放大十倍,传染给身边的人。

对此,阿童木的评价是:永远长不大的小破孩儿。

对此,我的回答是:重阳中秋都不想爹妈,我要是你老子,非得大嘴巴子抽你。

关于童年的碎片回忆起来总是那么美好,以至于我很多时候都不太敢去回忆,特别是一个人待在外面,举目无亲,看着别人热闹团聚的时候。在我们家乡,其实最应该团聚、热闹的节日并不是重阳,应当还是春节,其次中秋。但只要到了外面,“独在异乡为异客”,任何的节日都会成为思乡的理由。

小时候上课念课文,老师们总会饱含深情、声泪俱下地为我们讲述“乡愁”的概念,可惜同学们听起来却与鲁迅家的枣树无异,甚至还不如小蝌蚪找妈妈来得感觉真实。若要理解什么叫乡愁,根本用不着什么高深的解释与动情的泪水,乡愁与人生哲理有关,诸如“外面走一趟,懂得家里炕”、“少年不在家,在家不少年”之类的粗俗土话,远比那些貌似煽情的语言来得真实。当你一个人呆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饿得眼睛都花了,那些得理不饶人的主持人还在电视里笑眯眯地给观众介绍一盘热腾腾的水饺:“这是妈妈亲手做的。”这样的经历不用多,只要有一次,就用不着再去看什么《故乡》类的散文,自然就能明白,“思念的味道”这句小时候看来象是鸟语一般的文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记得头一年出外上学,离开父母还不到一个月,感觉自己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无依无靠,与几个猪头同学在操场坐了整整一夜,几个人都想哭,但实在是没好意思把泪水放出来。之后的几年,我们都已经长大了,但还是不敢在节日里那么过,不是喝得酩酊大醉,就是互相把对方灌倒,领头的同学曾有名言:喝酒并不是为了消解乡愁,而是不想给乡愁制造机会。

再往后,工作后的生活更显单调,如果一个人孤身在外,对家人的思念更甚从前,一位北京的家伙某次还一半羡慕一半嫉妒地说道,你小子真好,在外面还可以体验到“每逢佳节倍思亲”的感觉;我听了忍了半天没忍住,脱口而出骂道:去你大爷的。

借助一段话来说:梁实秋写《雅舍谈吃》,并不能说明他就是个纯粹的吃货;鲁迅写《社戏》,也并不意味着他除了看戏就不去三味书屋读书;粗鄙如我,倘若写一篇《格调》,也并不说明我就能列入上等人的行列——我的意思是,就算我平时在爹妈面前一句表达感情的话都没有,也并不代表我就是冷血。那只是性格。

我经常见到有人什么事儿都不做,老大不小了还天天窝在父母家里混饭,然后用擦了老爹老妈的低档护肤品的手来指责拼打在外的人有多么不孝顺,做人有多么不道德,然后高呼可悲可叹。对这些人,我宁肯哭,也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