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路皆殊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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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你叫三渣?

    tue jul 12 20:10:36 cst 2016

    每个混街的人心中都有一个理想:做老大。什么叫老大?通俗点来说,社会上有个莫名其妙的特殊群体叫江湖,两帮走江湖的为了一个锤子都能干场群架,老大就是最后得到锤子那人。这也是打、打个锤子的来历。再扯淡点来讲,某些地方把老鸨戏称为老大,那么搞定了老鸨和众小鸡,你就是大哥大。

    在小绝的印象中,七零年代的老大们要么蹲监了要么被毙了,八零年代的老大们一马当先带着小弟参与街头火并,九零年代的老大们拿着大哥大搂着小姐在舞厅嚎着甜蜜蜜,二十一世纪的老大们穿西装开宝马泡学生妹纸,一边炫耀金链子一边强调高素质,其实他们当中许多人压根不知道素质二字怎么写。

    灯红酒绿的故事时刻在发生,可是谁都无法停止时代前进的步伐。我们无法改变社会,只能改变自己,要么抱时代的大腿,要么被生活所践踏。

    2010年,北方某地级市。不大的居住型城市表面一派祥和,实则暗流汹涌。

    在地产业的带动下,小产权开发和民间借贷已然成为小型市县经济主体的先锋,民间看起来一片向荣。与此同时,扭曲的经济结构造就了新一批的小型富豪。这个新晋的中产阶级中,有白道支持的占了百分之二十,令一种背景的则占百分之五十。

    越来越多的恶霸混子大老粗开始明白一个道理:动手之前要先动脑子。同时他们意识到,一块地皮,你可以开发小产权,我也行;你可以赚到的钱,我也能。

    更可恶的是,有些地皮明明闲置着,如同有人蹲在茅厕,却久久没有动静,不知惹得多少人馋得咽唾沫。哦,是眼馋。

    内急的人有许多。所以那些占着茅坑不拉屎的,被赶出来了;那些蹲着正拉得兴奋的,被踹出来了。有人试过大号上到一半被紧急叫停的滋味么?相信我,很不好受。不让老子拉痛快,你就是我的敌人。

    有的人认为拳头好使,easy,所以他们喜欢用暴力来解决问题,every;有的人认为思维最强大,所以他们造就了中国式的腐败;有的人把拳头当矛把思维当盾,结果他们玩车玩表玩女人。

    有的人,看了一遍遍的《大话西游》,每次的泪点都不同;

    有的人把《教父》看了一遍又一遍,每次的感悟,也不同。

    我们每天所面对的社会瞬息万变,做人的法则永不变。

    本市一家豪华西餐厅的二楼,包间内坐着两个人,也没见有什么对话,各闲各的干坐着,看样子正主还没到。

    许久,戴金丝框眼镜的男人伸出了手:“听说,你是作家?幸会幸会,我叫三渣。”

    作家哦了声,始终低着头玩手机。

    金丝框很没势,讪讪地把手收回去。说:“李经理告诉我的。你们年轻人,就喜欢抠弄这种小玩意儿,最近有个手机挺火,商标是个烂苹果,这个你应该知道吧?“

    说完他把空调风片往下拨,看样子他喜欢冷风扑面的感觉。包间很高档,空调是中央循环一体机,出风口嵌在墙壁的大理石板上,凉风很自然,完全无噪音。

    不料作家皱了皱眉,又把风片推了上去。

    金丝框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作家实在不想搭理他,三十岁的人了,皱巴巴地又瘦又矮,满脸市侩,难得的是竟然戴一副金丝眼镜,不洋不土,不伦不类。明明是混社会的,非要装成叫兽模样,突出一个逗。

    这时包间门打开,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左手拎着公务包,右手缠着纱布,约摸二十四五岁的年纪,风尘仆仆,又带着几许硬朗。

    “哟,渣哥还懂电子高科技呢?心态可真年轻。”

    作家似乎有了聊天的兴趣,说:“如今烂苹果简直引发狂潮了,都出到四代了,我就稀了罕,真担心这玩意儿有朝一日跟金丝眼镜一样沦落为烂大街的地步。”

    金丝框谄笑:“李经理,你这作家朋友,可真是…有意思。”

    年轻人眯起眼睛笑:“真乃文学界登峰造极的坑爹货。话说回来,你这番贵重的娇躯,舍得去挤公交?”

    作家说:“不去采素材,能写出好文章么,你会请我吃饭么。另外,本尊虽珍贵,但不重。”

    伸了个懒腰,作家对服务员说:“把菜单拿来,点菜,等人等的差点饿过头了。”

    年轻人却说:“先办事。”

    金丝框说:“都过饭点了,还是先吃饭吧。”

    年轻人让服务员出去,收起笑容,对金丝框一字一顿道:“我说的,先对账。渣哥,先,对账。”

    金丝框只得掏出一卷报纸。

    这是旧社会沿袭下来的习惯,老一代的说法是:一个字压一个鬼,所以古代包东西多用写有字的宣纸,现在则用报纸。比如说,去银行存的钱,或者交易的黑货,不方便示人的物件,多用报纸包起来,不单是图方便,更多的是为辟邪。

    社会在进步,照这种说法,半张擦屁股纸就能灭了一个神鬼加强营。

    金丝框把报纸摊开,拿出里面的账本,翻开从中间开始念。

    “第二季度财务总支出二百零三万七千。施工费用一百八十万五千,外围费用九万八千,公司内部花销十三万四…”

    这是房地产公司的暗账,明账是做给税务局审计局看的。

    金丝框念的很快,年轻人专心听着,神情越来越严肃,忽然他皱起眉头,“停,把刚才那句再念一遍。”

    “外围规划验收,打点房检局花费五万五千;绿化验收,打点设计院花费四万三千。”

    “不对,再往前。前面那一句。”

    金丝框声音变小了:“小区市政道路六十一万,初期进场绿化三十七万。”

    年轻人盯着他,说:“路面没铺沥青,只浇筑了混凝土,二十公分厚、六米宽,撑死一千五百米总长,就算全用成c25标号,一共是四十一万四千,这里差了近二十万;初期绿化只有一千多平米的草坪,四百棵景观树,难道这些植被是从西伯利亚移植过来的?”

    作家一副看好戏的表情。金丝框挤吧挤吧眼睛,他有点坐不住了。

    “去你妈的,你把公司当自家提款机了?”年轻人抬手给他一巴掌,抓起手机砸了过去,骂道:“吃里扒外,你在作死。”

    金丝框怒了:“操你妈,你哥都不敢打我。你当老子三渣哥白叫的?”

    三渣是本地旧社会的一种称谓,说的是某些人专门发女人财,而且恶毒到从女人身上榨出三渣钱的程度:先绑了勒索家里,第一渣赎金到手却不放人,而是丢到窑里赚第二渣;若是被贵人相中,则卖出去给人家当小老婆,这是第三渣。

    这钱赚的实在太阴损,简直是祖坟要被滚滚天雷劈熟的勾当。但三渣哥不怕,因为他连自家祖坟在哪都不知啦。

    “没白叫,是瞎叫。”年轻人说:“傻逼,竟然自称为三渣,你活的真洒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