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鹿
字体: 16 + -

第5章 繁芜

    墨关。

    血雾笼罩下的围墙上一片死寂,一面面绘有云纹的旌旗散落在地面。

    关门正上方处,悬挂着十几具被剥的精光的尸体,正中一具正是狼战,狼战的尸体上伤痕累累,面色憔悴,额头上被刺了“犬牙团长”四字,心口处一滩血渍已经凝固。在狼战的一旁是狼义的尸体,浑身都被染的血红,额头上刺了“犬牙副团”四个字。另一旁却是一具无头尸体,脊背上刺着“端木小儿”四字,竟是那端木弛。

    墨关之内一片狼藉,原本矗立的堡垒崩塌了一大半,一只只天宇小队正在紧张的收拾着关内的残局。

    而一处破败的堡垒内却酒色交辉,歌舞升平,天宇军中将领竟在此摆酒庆功。为首一人是一位面色阴翳的老者,看年龄没有鲐背之年怕也已至耄耋,但却满面荣光,鼠目一般的眼珠来回转动,总给人一种阴险狡诈的感觉。此刻老者已卸下盔甲换上一身素装。胸前衣袍上绣着一只巨大的黑色骷髅,更是让人不寒而栗。其面前的台案上正摆着端木弛的人头,老者盯着那颗头颅,脸色又平添了几分阴阳怪气的奸笑,随后对着坐于左手边的一人说道:

    “包好了送去吧,嘿嘿嘿嘿”

    边说着,边抓起桌边的酒杯一饮而尽。

    端木家院。

    议事厅内此刻只有四个人,端木明,老祖,花千雅和端木七,端木明已将早先收到的两封信件的内容说与母女二人。

    云纹都四皇子寒为在大皇子寒尹的威逼利诱之下临阵倒戈,杀了三皇子寒期献于寒尹,联军不攻自破。原本保持的势力平衡被打破,二皇子寒玄率剩余部队在与大皇子寒尹对抗中节节败退,狼牙左军和家族卫队几被屠戮殆尽,左军副团长狼哲也被乱箭射死,寒玄终被大皇子寒尹所擒,被其凌辱示众多日后残忍杀害,身首异处;墨关边境战事已闭,狼牙右军和家族卫队无一生还,楼杰紧要关头拼死传出书信,刚送至慕叶城中便因伤势太重失血过多而死。

    花千雅听到端木弛消息一个呼吸不及昏厥过去,端木七也是哭的梨花带雨,泪眼婆娑,一旁还摇着母亲的手臂急促的呼喊着,生怕其有什么不测。

    “哎!”

    端木明刚欲相劝,唯一的孙儿去世,自己也是伤心欲绝,却又从何劝起,只好叹气作罢,眼中也是噙着明亮,数十年前唯一的儿子去世,而今孙儿也去,两次的白发送黑发,对端木明的打击已是极深。

    “阿娘。”

    端木七见花千雅缓过气来,唤了一声便扑倒在花千雅的怀中,又是一阵哭泣。

    “爷爷,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要是这样的结局?”

    花千雅紧搂着怀中的端木七,啼哭着对端木明问道。

    “早知今日,咱们一家人就该远走他乡,管它端木家的千年基业,管它慕叶城的荣华富贵。”

    端木明有些悔恨的说道。

    老祖看着自己的后辈如此遭遇,纵是已有千年修为,见惯了这生离死别,却是黯然神伤,又想到那些往事,心中百感交集,不知该如何言语。

    “城主大人,城主大人!”

    厅外忽然有人喧哗。

    四人忙收拾起心情,端木弛坐直身躯,几个人冲进厅内,为首一人手捧着一只黑匣。

    “城主大人,今早在城门外发现此物。”

    “嗯,放在桌上退下吧。”

    “诺!”

    见到黑匣,端木明心中已猜出一二,待几人退去,这才走到黑匣旁,轻轻打开。

    虽说已知黑匣之内是自己孙儿的头颅,但真亲眼见到后,心中不免又是一番悲痛,只是悲痛中,一股仇恨悄然壮大。

    “哼!”

    端木明一掌拍在厅桌上,震得厅桌咯咯作响,摇摇欲碎。

    花千雅也走到黑匣前,刚看到里面端木弛的头颅,心头一阵透骨之痛,再度昏厥过去。

    “阿娘!”

    端木七急忙上前搀扶住前者,眼睛瞟到黑匣里的头颅,一时惊恐万分,花容失色,呼吸也变得有些困难。

    老祖也走了过来,虽说端木弛是与自己隔了很远的后辈,但平日里对其也颇为赏识,而今死于非命确实难过。老祖细细端详着端木弛的头颅,此时的端木弛却是神色怡然,嘴角处挂着一抹微笑,似乎对临死前遭受的折磨不屑一顾。

    “城主,院门外有大量百姓聚集。”

    厅门前,一个侍卫对着厅内说道。

    老祖轻拍了拍正暗自神伤的端木明,后者简单的应了一声,便起身与侍卫一起朝着院外走去。

    “难道这些并不是往事?”

    老祖又看了看头颅,喃喃的道,猛然间仿佛想起了什么,对着一旁的端木七说道:

    “小七,你跟我来。”

    “可是阿娘?”

    “千雅一时悲伤过度,气血攻心,休息几日身体便无大碍。”

    老祖爱怜的轻抚着端木七那柔顺的三千青丝,又接着叹气说道:

    “只是这心里的伤,怕是再难痊愈了。”

    端木七深情的看着自己的娘亲,帮后者整理着已经凌乱的发鬓。

    “小七,弛儿死了,我知你心中悲苦,但你相信人能死而复生么。跟我来,我带你见样东西。”

    老祖温柔的说道,随即又叫了几个侍女,吩咐她们将花千雅搀扶至其房中修养。

    端木七恋恋不舍的看着花千雅被侍女们扶出厅外,自己则半信半疑的跟着老祖也走出议事厅,两人一前一后朝着家族后院走去。

    端木家院正门,一群百姓簇拥在门前。

    “城主大人,城若是破了,我们拖家带口的,可没地方逃啊!”

    “我们一家老小可都指着您那!”

    “我打拼了那么些年才在城主有处宅院,可不能没了呀!”

    “祖祖辈辈生活在城主几百年,我们可不想走!”

    “我到没什么,可就苦了我那刚出世的孩子。”

    众人听得端木明承认了城中传言所闻墨关失手,天宇不日即到的消息,待后者宣布全城逃避至云山时,开始吵吵嚷嚷,议论纷纷。

    一番吵闹后,端木明提高了嗓门厉声喝道:

    “想死的就都留下,墨关失守,狼牙军团和卫队也不复存在了,如今的慕叶城早已是天宇囊中之物,天宇的暴虐各位想必也是有所耳闻吧。”

    议论声逐渐减弱,端木明环顾众人后接着说道:

    “各位也莫慌乱,天宇大军据此还有数日行程,这几天还请各位回家收拾行囊,三日之后便在城门处集合。由我家族护卫前去云山。”

    说完也不待众人反映,便自顾转身回院。心中却不免忐忑:云山虽大,可其中尖石峭壁、猛兽横行,几次探查都是无功而返,又哪里有什么栖身之所,看来七日内还得继续探查。

    后院。

    老祖原本昏暗的屋内此时已变得敞亮,端木七也是初次来此,只觉屋内陈设简单古朴,几乎没有太多的装饰,但也并没有什么心情去观详。

    “小七,你可曾梦到过一个跟我模样相似之人。”

    老祖安慰了端木七一番之后,忽然问道。

    “啊!那个人不是老祖么?”

    端木七惊讶道。

    “呵呵,我这般模样,已有数千年之久了,漫长的时光已经让我忘了我从何而来,又为何在这世上不老不死,到后来,无论我怎么回想,能想起的只有我是端木家的老祖,看着一代代慕叶城主从生到死。直到有天,这画中的桃花突然盛开,我才想起我的来历。而那天,也是你出世的日子,也正是从那天开始,我的记忆力总闪过一些以前从未想起过的往事。”

    端木七顺着老祖的眼光望去,这才发现在墙角处挂着一幅古画,古画极为老旧,年代不辨。画中背景已与墙壁一般的灰白,仿佛也是一处林院,远处一个小小凉亭,一大一小两女站立其中,近处是一个风度翩跹的潇洒书生,眉目确与老祖十分相似,手持折扇背对着二女朝着画外走来,远处的两女小的依偎在大的怀中,斜侧着身子双手环抱着对方,只看的到一个侧影,脸颊却是转过来偷偷的瞧着近处的书生,眼角似乎还挂着几滴泪珠,而那脸颊竟与自己的面容一模一样,毫无二致,大的则面对着书生,微低着头,一手揽着怀中伊人,一手半掩面容,仿似嘤嘤啜泣。院中桃花果然开的正艳,但仔细看去画中似正飘着点点雪花,卷在风中,随意的拍打在桃枝上,枝下散着几堆落花推成的香冢。古画左上角的题诗字迹已脱落大半,难以辨清。

    “我梦中的老祖,就是这般书生打扮。”

    端木七目光停留在画中的书生处,偏头对着老祖说道。

    “你梦到的,就是这画中的男子。小七,想知道你头上的一缕彩发是何来由吗?”

    “听阿娘说,我自出生时,便有着这缕彩发。”

    老祖摇了摇头,说道:

    “你仔细看看亭子里那美妇怀中的女娃娃。”

    老祖话毕,端木七朝着古画走近了几步,此时的她距古画也不过尺许,刚一走近时便觉得画中人物不像远观时那般古板,反而栩栩如生,活灵活现。不知是自己走动时所带动的微弱气流让古画有些浮动还是什么其他缘故,画中的书生好像眨了眨眼,端木七却并未留意,而是将注意力集中在了亭子中的那位少女身上。

    “她也有一缕。”

    端木七看清后,转头对着老祖说道,却并未注意到,转头时撩起的秀发打在古画上时,那书生又是眨了眨眼睛。

    这一幕自然没有逃过老祖的眼睛。

    “看来果真是了。”

    老祖对着画中的书生颔首言语。

    “老祖,这画里的人好像在动!”

    端木七虽不明老祖所言,回头再看那画时忽然发现书生也正瞧着她看,顿时被惊得瞠目结舌,对着老祖说道,眼睛却依旧留神着画中书生。

    “来,小七,老祖跟你讲一个数千年前关于你的故事。”

    老祖扯了两把椅子,分放在桌案两旁。

    “啊!”

    今日老祖所言让端木七越发觉得奇怪,完全不知所云,见老祖却是认真的模样,便移步至桌边。

    两人落座,老祖看了一眼古画后,方才说道:

    “在这世上,曾有过一批修仙问佛,锻体养魂之人,统称为修士,他们通过修习内外功法、心术等来提升自身的身体和灵魂能力,而又因功法心术错综繁杂,修行方式也不尽统一,在加个人天赋与外力使然,修行的结果便有了高低好坏之分,修士也就有了等级派系之别。据说集大成者,可翻山覆海,轰天裂地,更有甚者,可扶摇而上,羽化升仙。”

    “怎么现今不见这等人物,若真有一个,定要先让其碾杀了天宇。”

    “哎,这是很久以前的事儿了。这故事,也是你出现之后,我才回想起。在那个时代,一个登峰造极的修士的确可以一敌万,甚至抵得过一支军队。但修行也是一件极为艰苦的事,其间有充满了诸多的危险,这危险轻的能致人伤残,重的可使修士殒命不说,其体内蕴藏的巨大能量,足以摧毁一座城池。再有先天条件的制约,能达到顶峰的修士凤毛麟角,少之又少。这画中的男子,便是那为数不多走到最高巅峰的一位,这幅画,也是他羽化成佛前的遗作。”

    “这书生竟是尊佛?可他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么?难不成他能复活我阿爹?”

    端木七小声嘀咕着,心里也是有了越来越多的疑惑,随即又是苦笑一声,真是胡思乱想,就算他真的能救阿爹,这佛又去何处寻,几千年过去,这佛估计也早就不在了。

    “呵呵,小七,我知你心中疑虑,想知道他是谁,与我们又有何关联。”

    端木七点了点头,但随后老祖的话,更让其目瞪口呆。

    “其实,他是慕叶城的第一任城主,不过,却不姓端木。”

    老祖不去理会端木七的表情,继续说道:

    “画中的两女,原是他的妻女,正如我所说,修行是件艰苦的事,当时的他为了修得纯净的灵魂,需断掉这尘间的情欲,独自离去,孑然一身在云山之中修炼。终于百年之后修得圆满,羽化之前,却感念当年之情,自己愤然离开又心生愧疚,将心中所念水墨成画,留下一丝魂魄藏于画中,并预言说数千年后会与自己的妻女重逢。待其羽化后,将此画留于云山之中,画中的那一丝残魂每日吸食日精月华,竟然修成实体,从画中走出,实体的残魂又在云山之中呆了数百年,终于可化成人形,有一日残魂跑去了云山外围的慕叶城,因残魂与本体几乎一模一样,城中人误以为是本体重现于世,大为惊呼,城主更是将其奉为座上宾,尊其为老祖。残魂也是假扮本体扮的不亦乐乎,就一直留在了慕叶城中。”

    “什吗?”

    端木七觉得自己的下吧都快要掉下来了。

    “没错,我就是那画中的残魂。他离家之后,他的女儿为了也能修成仙佛,与其再次相遇,拼命修行,却不料飞升心切,邪念入体,坠入魔道,开始大肆屠戮生灵,千里之内皆是白骨。”

    “想不到这看似弱不禁风的小女娃,最后竟成了一个魔头。”

    “是啊,可始作俑者,还不是这个书生,我的本体。酿成此等大祸,只得忍痛杀之。这女娃娃最后死在了我本体的怀中,那一晚凄风冷雨,女娃娃临死时楚楚可怜的对着本体说:‘好怀念当年你在的时候,我们一家三口,泛舟湖上,好不快活,如今虽然死在阿爹的手里,可心里却是非常的开心,终于又见到了阿爹,终于又在阿爹的怀中。’”

    老祖继续讲述着故事,端木七听得画中小女最终死在父亲的怀中,一时觉得无比可怜,又想到与自己的阿爹如今也是阴阳相隔,眼眶中已是噙满了泪花,忽然听得一声叹息,轻的几乎让自己以为是幻听了,抬头看时,却并不是老祖所发。

    “那一晚,本体也是欲哭无泪,痛不欲生,抱着小女的尸体,肝肠寸断,而小女头上的那一缕彩发竟无风飘起,轻抚着本体沧桑的脸颊,好似安慰一般。本体握住脸颊旁的彩发,久久不能释怀。最后一声响彻苍穹的大啸,抱着小女一起消失在天际。”

    又一声轻微的叹息。

    端木七心中有些惊骇,难道这屋内除了自己跟老祖外,还有别人不成?

    老祖却未理会,接着说道:

    “我既是本体残魂,本体之伤,自然感同身受,所以留在云山的几百年中,每到阴雨的夜晚,都会忆起当晚的情形,好似五内俱焚,悲痛不已。所以我苦心修炼,最终折损了全身修为,方才忘却本体的伤痛,我也因此陷入长眠,再醒来便与本体脱离,已不知是何年月,亦不知我为何在深山之中,便走出深山去了慕叶城,后来就成了老祖。”

    “原来老祖经历过这么多的沧桑。”

    “呵呵,与本体相比,我这点算不得什么,小七,你知道这画中小女叫什么吗?她也叫小七,是前世又前世的你。”

    “啊,那个魔头。”

    “嗯,她死以后,本体不想让她来世再受人间万苦,便使其轮回成了一只鹿,待其将前世罪孽赎清,就带其一同离开这片大陆。之后的事情,我已与本体没了牵连,便再无可知,你出现后,我与本体又再次联通,那鹿的结局也自然知晓了。哎,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

    “鹿?”

    老祖嗯了一声,便从袖中拿出一只小巧的锦盒,放于桌上后,轻轻打开。

    端木七伸头看去,小小的锦盒里,静静的躺着一枚如婴儿拳头般大小的玉珠,那玉珠晶莹剔透,七条不同颜色的彩色丝线在玉珠内隐隐流转,说不出的好看。

    “这骨珠便是她的。虽说活了三千岁,却在数十年前殒命。”

    “七色的骨珠?难道。。。”

    “不错,这鹿的皮毛是七色的,将之提炼后浇注于骨珠之上,骨珠便有了七色。”

    “以前听太爷爷说,年轻的时候曾经在云山中抓过一只玄鹿,想不到竟是这魔头。”

    “是啊,这鹿便是你的前世。”

    “啊,那我岂不是也成了魔头。”

    端木七失声道,心中却想,要真是那个女魔头也好,这样就可替阿爹他们报仇了。

    “一会儿你就会成那女魔头了。”

    老祖起身走到端木七的对面,接着说道:

    “小七,可否借你的彩发一用。”

    “啊!怎么用?”

    老祖右手一扬,端木七的那缕彩发顺势飘起,右手变爪状,隔着空气在身前一抓。

    “啪”的一声轻响,彩发便被齐齐斩下,飘飞到老祖的手中。端木七没了彩发后仿佛失了魂一般,愣愣的望着远离自己而去的彩发。

    老祖的右手翻开朝上,彩发便凭空飘在手掌上半尺高的虚空之中。

    老祖紧盯着彩发,画中的书生也时刻注释着老祖的一举一动。彩发渐渐变成一片莲花的形状,像火苗一般抖动不停。老祖的左手又是对着端木七一扬,端木七脖颈处的青色水滴状胎记从身体里钻了出来,可后者却并未有半分疼痛。

    那青色胎记脱离端木七之后,好似活物般来回转动,飘忽不定,仔细听甚至还能听到咯咯的笑声。

    “来”

    老祖喝道。

    那青色轻哼一声,似极不情愿,随后“嗖”的一声飞入老祖右手,刚一飞入,彩发便将青色团团包住,青色初始有些挣扎,被彩发撩拨几次后又发出咯咯笑声,开始享受起来。

    “呵,你这小鬼。”

    说着,手中力道加了几分,青色“啊”了一下,便与彩发融在一起。青色已转为玄青,其内七色彩线流转不停,一如那小小锦盒里的骨珠。

    老祖将一圆一锥两个珠子都托在手中,缓步走到画前,对着画里的书生说道:

    “东西齐了,你也该出来了。”

    边说着,边将画从墙上取下,平摊在桌上,端木七此时尚处在失魂的状态,宛若上了发条的木偶,机械的转过头瞧着画中书生。

    老祖手捏着两枚珠子,小心翼翼的停在距画中书生尺许高的半空中,书生微微闭上双眼,老祖的手掌缓缓松开,两枚珠子便自顾悬与其上,老祖撤了手掌,坐回桌边的椅上。

    忽然,画中的男子双眼猛然睁开,画中风云涌动,书生的衣袍被风灌得饱满,一阵抖动,书生则将双手抬起,竟然从画中伸了出来,而在半空中的两枚珠子下方开始各有一缕金色的烟丝不断向下蔓延,最后缠绕在书生的手臂上,珠子内的七彩线条也顺着烟丝不断的朝着书生的手臂传送,彩线一书生的手中,便有迅速的散至其全身,而后渐渐汇入体内消失不见。

    几个呼吸之后,两枚原本玄青的珠子,颜色渐渐淡去,最后竟变得完全无色透明,其内的七色彩线也尽数被书生的吸收。

    书生精神大震,身体一抖,只见一个亮光从画中飞掠出来,划出一道弧线后,书生便已从画中出来,站在老祖的对面,而画中原本书生的位置,此刻已空空荡荡。

    “命魂,别来无恙。”

    书生对着老祖微微一笑,说道。

    “本体大人。”

    老祖赶忙起身拱手说道。

    “唔!”

    书生长舒一口气,活动了一下筋骨,接着说道:

    “不必多礼了,数千年来,你也是受了不少苦痛,离开云山后你虽可与我完全脱离,但依然会受到我的牵制,现在,你也是一个完整的灵魂,不再是谁的残魂,想要不受我的牵制,你还需再修炼些时日。”

    “可无论我怎么窥探,都无法内视自己的灵魂态,如今的大陆上,也早已没了那些修士。不知可问何人。本体大人还望您点播。”

    “此间事了,我便助你。到时你就完全自由了,想去往何处,全由自己的意识。”

    “谢过本体大人,您的灵魂威压可不是谁都能消受得起,自走出云山后,我日日忍受,也盼早日解脱。”

    “嗯。”

    书生不再言语,轻轻走到端木七的面前,抚摸着后者的秀发和脸颊,神情有些激动。

    端木七依然没有回过神,依旧是那没有一丝神气的眼神看着书生。

    书生口念真诀,抚摸在端木七头顶的手便泛起金光,后者的三千青丝尽数飘起,七彩的颜色从手掌处向着每一根发梢铺展,只在眨眼间,一头青丝,此刻已是满头彩发,散在空中,再加一幅绝美的面容,煞是迷人。

    在金光初现时,端木七才慢慢回过神来,眼睛瞪的溜圆,仿佛难以置信的盯着对面熟悉的面孔。

    书生收了金光,手却依然爱抚着端木七的彩发。

    端木七的眼光中已有了神韵,将信将疑的上下不停的打量着对面,最后停在了对面的脸庞,缓缓伸出手去摸在其上,然后说出了一个让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称谓:

    “阿爹!”

    书生听得这二字,因心中情绪激荡,嘴角都开始抖动起来,颤巍巍的也说出了两个字:

    “小七!”

    那与英俊的面容格格不入的苍老声音,就像透过了千万年的尘封。

    “不对,我是端木七,我阿爹已经死了。”

    端木七一把推开书生,摇头说道,此刻的端木七只觉得脑子里杂乱如麻,摇了一会儿头又胡乱说道:

    “佛祖,我要杀了端木明。”

    “啊,太爷爷,有人要杀你。咦,我怎么满头的彩发。”

    “阿爹,我终于又再见到你了,可为什么,我要杀光千万人,才能再见你。”

    “不对,阿爹明明死在墨关了。”

    “哼,端木明,我一定要杀了你。”

    。。。。。。

    老祖和书生看着端木七阴晴不定的脸色,时而摇头时而点头,时而愤怒时而忧愁,时而又是苦笑连连,整个人就像陷入疯癫之中。

    “本体大人,这?”

    “三世的记忆叠在了一起,让其迷失了本我。”

    书生边说着,边后退几步,而后双手提于腰部,手臂微曲前伸相隔尺许,手心相对,向外打开呈一个扇形,对着端木七隔空一抓,后者便从椅子上腾空而起,一团金光将其包裹其中,金光内彩色流转。

    “命魂,去把现在的慕叶城主叫来吧,哦对了,还有这孩子的娘亲。”

    “诺。”

    老祖拱手后,踱出屋外,轻掩了门扇,朝前院走去。

    (本章完)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