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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第一卷 人之初(27)

一天上午,我起床时找不到袜子,便喊:“啾啾,给爸爸找袜子!”小家伙真的开始在屋里转,很留心地到处看,然后举起小手指向小床的方向,惊喜地叫了起来。小床是用木条组装的,未放床垫,透过缝隙,可以看见床底,而我的袜子果然在床底的地毯上。第二天,我又让她帮我找,话刚出口,我就发现袜子在沙发旁,而这时,她已经跑到小床边,弯下腰,朝床底张望。我赶紧说:“啾啾,爸爸找到了,袜子在这里。”

妈妈也经常指使她帮忙。“啾啾,替妈妈把鞋拿来。”她跑去捡起妈妈的一只凉鞋,再跑回来递给妈妈。“啾啾穿两只鞋,妈妈只有一只,替妈妈把另一只也拿来。”她听懂并且照办了。

这样指使的结果,好些天里,她的最大爱好就是给爸爸妈妈拿鞋。每每发现,她提着一只大鞋,不远万里送到我手上,然后马上去运输另一只。到后来,她的搬鞋癖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原先只是早上或白天,看见我的皮凉鞋就一定要提着给我送来,而现在,即使晚上我已经躺下,她也不肯放过了。我告诉她,爸爸在**不能穿鞋,但无济于事,她不屈不挠,一遍又一遍送。无论我藏到何处,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她必能找出来,令我悲叹天网恢恢。最后,我只好把我的臭鞋子驱逐到了门外。

[ 书客网 shuke.com ]海德堡记忆

海德堡大学邀请我担任半年客座教授,当时啾啾才九个月大,我当然不能扔下母女俩这么久,便要求一家三口一起去,否则我不去了。当年我出国的机会并不多,此前也就去过一次德国,放弃这个机会未免可惜。但是,孩子幼小时,决不和孩子长久分离,这是我心中压倒一切的呼声。我想得很明白,无论对我还是对孩子来说,这一段时光都至关重要,又稍纵即逝,长久分离所造成的损失不可弥补。当社会性欲望和生命本身的需要发生冲突时,我只听从后者,不会有任何犹豫。好在邀请方很理解我的心情,费了不少周折,终于让我们一家同时成行。

事实上,我们在海德堡的生活是非常寂寞的,陌生的国家和城市,没有亲朋、社交、娱乐,天天一家三口过着相同的日子,不折不扣是隐居。不过,我觉得这没有什么不好,对啾啾来说更没有什么不好。在一周岁前后的半年里,她得到了在国内不可能得到的两样好东西,一是妈妈的全职照料,二是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那些日子过得特别单纯,在德国这座最美丽的城市里,藏着我们一家平凡而珍贵的亲情记忆。

想起海德堡,最先浮现在我眼前的总是这样一个镜头:我在办公室里用功,门开了,一个一岁的胖娃娃兴致勃勃地走进来,那模样结实而活泼,直奔我身边,她的妈妈则总是故意迟一步,让爸爸和女儿获得一个单独会面的典礼。这意味着我该休息了。如果在中午,该是我们共进午餐的时间了,红把带来的面包、肉肠、水果之类摆放在办公桌上,办公桌成了餐桌,而啾啾就坐在这个餐桌上,仿佛也是我们的一道点心。如果已是晚下午,则是我们该一起回家了。在回家前,我们多半会去一个小超市,买明天的或者够两三天吃的食物,然后,我和红推着童车,背着食物,气喘吁吁地爬几个连续的陡坡,踏着暮色回山上的住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