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箫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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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秋暝之谜

第二日,我起了个大早,当喜儿进来伺候时,我已梳洗好,“姐姐今个怎么起的那么早?”

我盘腿坐在榻上,笑眯眯地看着喜儿,道“我的好喜儿,我可是从昨个下午一直睡到了今早,在睡下去我这把老骨头也都快散了。”

喜儿抿嘴一笑,我轻咳一声,起身走到她身后,搭着她的肩,推着她说道,“我的好喜儿,我现在饿的不得了,快给我去弄点吃的来吧。”

“姐姐的早膳早就备好了。”喜儿轻笑了声,转身便离开了屋子。我坐在桌边手支着脑袋,片刻后她便回了来。见她将早膳端上桌后,我心中着实一颤。

“这四少爷对姐姐还真是上心,昨个下午特地嘱咐喜儿每日一定要为您熬一碗这皱。”说着,喜儿便为我盛了一碗红枣粥。

我伸手接过,心中不知是何滋味。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我用勺轻舀了口入嘴,“呃?这粥怎么是甜的?”喜儿闻声先是一愣,随即掩袖轻笑了声,回道:“喜儿可是一点糖也没放,不过这会怕是姐姐吃什么都是甜的。”

我心中咯噔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轻咳了声掩饰此时的尴尬,默不作声地继续埋头吃了起来。

用完膳后,我又照常去老爷子那请安,可让我没想到的是,这位从来不与我多言的公公,今个却心情大好的要我陪他一块下棋。

要说这搭脉、开刀的我到是在行,可要我下棋还真是有点为难我了。

“等等,我不走这,我要走这。”我有些后悔刚才下的棋子,正想要伸手去改,却被眼前的扇子横腰拦截,道“落子无回,这可是规矩。”

我撅着嘴,有些无奈地看着眼前的棋盘,嗔道:“好吧,我承认,我又输了。”从开始到现在,我已经数不清自己到底输了几盘,自己的意志力也渐渐地被磨光了。

老爷子见状轻笑一声说道:“这棋盘就如人生一样,一子下错,就有可能全盘皆输。”说着,他竟起身走出了屋子,朝院子里走去。突然他站在一棵梧桐树前,开始发起了楞,我随后跟着也一言不发的望着。

顷刻后,身旁的老爷子终于又开了口,但声音却有一丝沉重,“邪儿可曾与你提过有关他娘的事?

我转过身,正对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只见他闭目,复又睁开,好似最终下了什么决定,道:“昨个的事,我想你也应该看到了。”

昨天个的事?难道他指的是,当时司徒邪拒绝和他们一起用膳吗?想想当时那讨厌鬼的眼神还真的不是一般的冷。

老爷子转身踱步走到石凳旁坐下,我也紧跟其后坐在他对面,待他继续开口。

“当年我与几位良友一同至江南做生意,途经相陵城时,却听闻当地人告知,相陵城有家被誉为江南第一青楼的玉春楼,若到此处不去玉春楼,便如白来了般。正巧那日我们也有幸遇上了玉春楼百年难遇的大事。于是当晚我们几人便闲着无事去了玉春楼凑热闹,然而我万万没有想到,只那一次的拜访,竟让我遇见了命中注定的女人,也就是邪儿他娘亲,秋暝。”

对坐的老爷子像是在回忆什么,眼神遥望着远方,思虑片刻,复又说道:“当时她穿着一身彩袍,在台上翩翩起舞,那舞姿就如花丛中的彩蝶般轻盈,而她的声音更如清泉般让人着迷,可这样一个如仙人般的美人,却在那日卖出了自己的**。当时也不知自己到底着了什么魔,只是心里不愿任何人得到她,于是我便出了10万两,一举夺魁,买下了她的**。很多人都羡慕我,说是做鬼也风流了,但其实那一夜我们什么也没做,只是促膝长谈了一番。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原来她竟也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小姐,

只不过因为是个女儿生,娘也只是个侧室,在生完她没多久后便消香陨落了。所以她从小便受竟凌辱。直到自己14岁那年,她终于不堪折磨逃出了家。

为了报复家族对自己的不公,她只身去了青楼,用身上带出来的全部银两为自己买了自由身,之后她便用自己的本名在玉春楼内,堂而皇之地卖起了艺。直到那日,她为了替一位刚买进来的姑娘赎身,无奈之下,只能卖出了自己的**。而自那晚以后,我便频繁地开始与她书信来往,一有空闲我们便相遇在玉春楼把酒言谈。之后我提出想要迎娶她进门,起初她并未同意,因为她不想走她娘的路,不想自己的孩子出身后和她一样被人凌辱,但最后因我的一句誓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使她终于从了我。可没想到,最终我还是负了她。。。。

我听着有些入了神,竟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越,离歌且莫翻新阕,一曲能教肠寸结。我想欧阳修的这首诗,配上他当时的情境那是在适合不过了。而如今他也只能坐在这里对往事成追忆。。。。

片刻,老爷子轻叹了口气,接又说道:“其实当初我是真的想要给她幸福,才会下决心将她娶进门,但我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当初的这个决定竟是害了她,对于邪儿和她我的确是欠了太多。

因为当时家里的生意正越做越大,忙的我根本无暇顾及家中的事,偶尔也只是在逢年过节时回来一趟,当时我想只要我给她吃最好的住最好的就是对她最好的补偿,但后来我发觉,我错了,原来她什么也不想要,该给的承诺我没有给,该尽地责任我也没有尽。。。”

秋日的晌午总是特别静,带着些许微风轻轻地吹拂在我们脸上。

久久后我才打破了宁静,开口询问道:“请原谅嫣红的无礼,但嫣红实在不明,为何相公娘的死会与大夫人扯上关系?”

许是自己的这个问题,触及了他隐藏了多年的伤,我明显感觉到他的身子有一丝颤抖。

“当时对于秋暝的身份我并没有做任何的隐瞒,司徒府邸上上下下都知她是我从玉春楼娶进门的。但让我没想到的是,这一步错棋竟是最终断送她性命的罪魁祸首。后来她因刚生完邪儿,再加上周边人的闲言闲语,没多久她便得了轻微的抑郁症,但谁也没想到的是,她竟会悬梁自尽。当我赶回府里时,她已下了葬。在那以后,我也暗中调查了关于她死前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结果却被我发现,原来在她死前的前一日,秋暝有留崭儿在屋里用膳,可不知崭儿回去后竟上吐下泻,当时大夫人许是爱子心切,便冲去找了秋暝,还出口说了些侮辱她的话。谁知,在第二日一早,秋暝就自寻了短见,而第一个发现她自杀的人,竟是邪儿。”

亲眼看到自己的娘悬梁自尽吗?这对于一个9岁的孩子来说,那会给他留下多大的伤?而今忆起,好似他每次提起他娘时,眼神中都布满了害怕与孤寂。也许这是一般人都无法体会的。一段悲戚的爱情,竟造就了一个孩子不幸的童年。想到这,我心不经有些微微生疼。。。。。

“既然知道真相,那为何不替她讨回公道?”我有些不平的撇眸询问道。

老爷子闻声,自嘲一笑,道:“真相吗?呵呵,其实真正害死秋暝的不是别人,而是我。我是个懦弱、无用之人,因为当时我必须靠着蓉儿他爹在朝廷内的势力,扩大自己的生意,所以即使我心知蓉儿是有错,我也不能去责怪她半分。而对于秋暝的死,我更是没有资格去责备谁。”

不知道为何,听到这我竟有一丝心酸,我垂下眸,思虑片刻后,轻声问道:“敢问爹真的有爱过她吗?”

老爷子闻声,眼神中带着些许哀伤的看着我,轻笑一声道:“如果我说此生最爱的就是她,你说会有人信吗?谁会知道,因为无脸见她,这么多年我都不曾去拜祭她;因为有愧于她,这些年我都不曾在提起她。我曾经答应过与她一同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而如今却只能系我一生心,负她千行泪,从此阴阳两相隔。”

那一天知道世上没有天堂,那一年所谓永远是幻想,等待的是情人孤单流浪。他的话让我不经想起了这一句歌谣,其实有时爱情就是这样经不起考验,就算是最爱的那又怎样,到头来也只不过是一场云烟罢了,见得着却摸不到。

见我陷入沉默,老爷子轻叹了口气,语气中略带疲惫的说道:“我不期望邪儿能原谅我,但我只希望他不要像我一样走错路,下错棋。”

话音刚落,我突然间有些明白他今个和我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爹的意思嫣红明白。可相公那脾气又起是嫣红能劝的动的,更何况。。”我停顿了片刻,续又说道:“更何况,若嫣红的遭遇与相公一样,嫣红也同样会这样做。既然嫣红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又如何去说服他呢。”

老爷子若有所思了许久后,自嘲一笑,道:“好一句,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又如何去说服他。是啊,我连自己都无法原谅,又怎么能让他原谅。”

我望着眼前头发有些发白老人,突然心下有些软了下来,“嫣红虽不能劝相公什么,但嫣红一定会在相公下棋前为他提点建议,至于相公是否听取,就由不得嫣红了。”

老爷子闻声轻轻点了点头,眼神有些深不可测的望着我,淡淡的说道:“我信你一定能改变邪儿。”

“爹真是太看的起嫣红了,相公那人可不是嫣红可以改变的了的。”

老爷子轻摇了下头,“邪儿对你的那份心可是谁都瞧的出来,可你。。哎。”老爷子话说了一半,突然截然而止。

我的心也被那后半句未完的话弄的七上八下,或许他担忧的正是这府邸的禁忌。而司徒崭对我的那些想法,怕是这老爷子也一早就看明白了吧。

“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吧。”老爷子从凳上站起,我也跟着起身施了个礼道:“那嫣红就先行告退了,明个在来向爹请安。”见老爷子点了点头,我缓步离开了院子。

回到自个屋,我本想着好好歇息下,却不料,刚一跨进内室,就见司徒邪早已等候多时,斜躺在榻上,手支着头看着我询问道:“你这一大早去了哪里?怎么这会才回来。”

我没有看他,径直走到桌边,倒了杯水,咕噜咕噜喝了起来。“去给爹请安了”

司徒邪起身踱步走到我身边坐下,也给自己倒了杯水,侧仰着头看着我说道:“请个安需要那么长时间吗?他不会是和你说些什么吧?”

我闻声一挑眉,瞬间恢复了平静道:“请完安,陪爹下了会棋,这会他有些累了,我便回来了。”

司徒邪听着竟觉着有些好笑,“你也会下棋,那改明也陪我玩两盘。”我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转身想要绕过他身边,去榻上躺会,谁知却被他一把拦了下来,“待会得空吗?想带你去看样东西。”

啪,我用力将拦截在我面前的**下,一言不发的径直走到榻上半躺下,闭目道:“今个我有些累了,改天吧。”

他走到榻前,望着闭目的我站了许久后才缓缓说道:“既然你这么累,那明个我们在去吧。”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屋子。

不知是因为午后的太阳特别温暖,还是因为自己实在是太累,这一觉竟睡的无比的沉。。。。。。。

嗯?这会是什么时候了,看来我睡了很久了,天都黑了。我慢慢从榻上坐起,只见一条毛毯缓缓从我身上滑落于地。

喜儿见我醒来,走到塌旁,弯腰将地上的毛毯捡起。我微笑的看着她,轻声道了一句“谢谢。”

喜儿有些诧异,直起身,嘟哝着嘴看着我。我轻笑一声,伸手指指了她手中的毛毯。她这才有些如梦初醒般,忙笑嗔道:“这可是四少爷为姐姐盖的,喜儿可不敢邀功。”

“呃,他不是在我睡前就走了嘛?”我披上外衣,穿上鞋,从榻上起身,走到梳妆台前。喜儿将毛毯放好,转身来到我身边,回道“四少爷打从姐姐房里出来后,就一直待在院里,未曾离开。直到许久后,四少爷才进屋帮您盖上了毯子。”

他在院里等我睡着后才进屋帮我盖毯子?那他为何不在我睡前就帮我盖好呢?难道他是在顾虑怕我拒绝他的好意吗?什么时候他竟如此在乎我的感受,我简直不敢对自己的揣测做出任何肯定的答案。

“姐姐现下要用膳吗?”喜儿看着我轻声问道。我点了点头,喜儿会意的便转身离开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