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南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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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五九章阅卷

    “伯牙!今日是阅卷的日子吗?”

    背着双手,默默站在花园栈桥小亭子里的秦熺,对着后面一个鹰钩鼻子的老仆人轻声问道。

    老仆赶紧拱手道:“回公子,昨日已阅卷完毕,今天是要录金榜的日子。”

    “哦,吾没想到,这时间过的还真快,对了,让你递送给张侍郎的名单,你可办好了?”

    “回公子,那边回话,事情已经办妥,就连那两个被架出考场的举子,他们都能想办法写进去,如此,我们的人全部中榜!”

    秦熺闻听此话,心情大好,恰在此时,栈桥下的鱼池里跳起了一尾金灿灿的鲤鱼,秦熺更是喜上心头。

    转身吩咐道:“去,搬个凳子来,再拿一支鱼竿来,我要坐在这里专心钓鱼!”

    旁边老奴笑呵呵的回声是,就轻轻的走出小亭,来到岸上,对着旁边伺候的丫鬟道:“取软踏和鱼具来,公子要在此钓鱼!”说完抬头看看天,再道:“再撑一张伞!”

    丫鬟连忙道声是,就转身急急而去,叫伯牙的老奴就再次回身到秦熺后面安静站定。

    “对了,我爹呢?怎么有两日没见他了!”

    “回公子,老爷这两日似乎很忙的样子,早出晚归的,老奴也不晓得,要不这就吩咐人去问一下?”

    秦熺点点头轻声道:“嗯,差俩机灵的人打听打听,这老家伙总是不待见我,对了,我吩咐你找的人可否找到?”

    “回公子,下面的人都在用心找,有好几次都找到了线索,但是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断了,老奴总觉得,他身后是有人再偷偷护着他!”

    秦熺本来心情很好,但是每次一提这事儿心里总是百般不是滋味儿,人要是心情不好,做什么都不上心。

    所以当鱼池里的红鲤鱼第三次脱钩后,秦熺一把就把手中金镶玉的钓竿摔在了地上,瞅着那破破烂烂的鱼竿,秦熺又不解气的抬起脚,把旁边给他打伞的美貌丫鬟踹进了鱼塘里道:“给爷爷捞,把这全池里的鱼都给爷爷捞出来喂狗,不把那小鱼崽找到,爷爷今天就拿你喂狗!”

    水塘里抱着臂膀浑身滴水的丫鬟,也不知道是被他吓得还是因为水太凉,浑身上下直打哆嗦,桥上的秦熺看到她这可怜模样,突然又大笑了起来,一边笑还一边指着水里的丫鬟嘲笑道:“你这贱人,真是好下场,哈哈哈……”

    洪亮的笑声传到门口,让刚刚从轿子里走下来的秦桧听到了,便扭头问从院门出来迎接的奴仆道:“熺儿在笑什么?”

    “回老爷,熺公子刚刚喊人拿了渔具去了鱼塘,小的估计是钓到鱼儿开心吧!”

    “钓鱼?”

    秦桧愣一下,然后捋着胡须呵呵笑道:“不错,钓到鱼儿是应该开心!”

    说完也背着手,呵呵笑的进了家门。

    “张侍郎,此考生的试卷答的如此精彩,为何会罢落掉呢?再看您选中的这位,虽然文采也不错,但是满篇都是华而无实的马屁文章,吾觉得,如此选择似乎有失公允吧?”

    一位穿紫袍的官员对着阅卷房正当中座椅上,一个同样是紫色官袍,还正在喝茶水的官员询问道。

    “马屁文章?”紫袍官员对他呵呵笑道:“我说李学士,你是年纪越大,这脑子越糊涂,这考卷可是写给官家看的,怎么能用拍马屁来形容了,难不成此考生歌颂一下官家文治武功,就成了拍马屁了,呵呵,我看你是想提前荣归故里了吧?”

    李学士一大把年纪了,临到老可不想晚节不保,落个罢官去职的凄惨下场,所以暗暗掂量一下,便开口道:“是老朽考虑不周了,如此,便取中他把!只是二甲第七名的成绩…”一扭头看张侍郎正用一副怪笑的表情看着自己,李学生赶紧道:“第七名也还行!”

    说完就低头翻看下一位考生的试卷。

    这阅卷房里有内外两间,外面是数十个低品级的阅卷官待的地方,他们负责从上万份的试卷海洋里进行筛选,经过初步审阅,试卷会被送进内里这间中厅,这里也有十几个考官正在阅卷,这些人五人一组,共判一个考生的试卷,若是觉得可行,就在旁边画个圈,意味“中”,一圈下来,以圈数论名次。

    有人问了,若是有人集齐五环,是不是就妥妥的中了?答案是错误!

    就在这间大厅最中间,有三位考官,他们是这科贡举的主副考官,一般不参与阅卷,但是“最终解释权”在他们手里握着。

    若是有争议的试卷,两位副考官先看,他俩要是有歧义,那主考官就最终“一票否决”或者赞同。

    所以主考官的权势是最大的,再加上有小道消息说,这张侍郎能得到主考官的座位,全是因为他依附了秦公,还传言说,只要过了这科贡举,他就能顶替了某位尚书的位置,真是前途无量啊!所以李学士自然怕他。

    李学士怕,但是有人不怕,就见厅下一穿绯色官袍的黑脸官员站起来道:“张侍郎,既然要歌颂官家的文武大功,那么这篇试卷您为何要否决?”

    张侍郎否决的多了,哪里晓得他说的是那份,所以道:“你说那份,取来我看!”

    黑脸考官就捏着手里的试卷蹬蹬蹬的走到他面前,伸手递给他道:“诺,就是这篇,尤其在最后一题兵事篇中,历数了我大宋这些年以来的所有战功,尤其此考生的文采,真是看的下官热血沸腾,真似亲临其境一般!”

    “哦,真有那么好吗?让我瞧瞧看!”说完,张侍郎就打开一看,只一眼,便噗的一下,把试卷摔到这黑脸官员身上道:“睁开你的大眼看看,如此违忌之词你都看不到吗?”

    违忌?黑脸考官一愣,赶紧捡起来上下瞅了几遍。

    “张侍郎,下官没有发现啊!”

    “没发现?”张侍郎鼻孔哼一声,用手指头指点着试卷道:“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这字眼明明出现数次,你怎么看不到?难道你也老眼昏花了吗?”

    黑脸考官瞅看一眼他用手指点的字,叹气道:“岳家军,这,这也算忌讳吗?”

    “什么叫‘这也算’?”张侍郎忽一下挺直身子,眯着眼睛瞅着他道:“我说韩少卿,你不光是眼神不好,这记性也不好啊!”

    说完张侍郎就起身下到屋子中央,看一圈正在阅卷的考官们,重重的咳嗽一声道:“绍兴十二年,岳贼子以‘聚兵谋反’罪行诛杀,其麾下私兵‘岳家军’就是明证,此军只听从岳贼子号令,数次违抗圣旨,诸位又不是不知晓?”

    说到这儿,张侍郎转身看着黑脸考官道:“难道韩少卿认为岳贼子死的冤?官家和秦太师处置的不当?”

    岳飞被杀一事儿,只要稍微有些头脑的人就晓得他是死的冤枉,但是,想到要面对秦门蛮横的火焰,黑脸考官觉得还是为了自己的小命,退避三舍吧!

    所以他便拱手道:“是下官记性不好,此试卷就此罢落!”

    秦字牌果然是硬,张侍郎心里感叹一声,便对他冷哼一声,再次转身吩咐众人道:“你们都记住,国家抡才大典不是儿戏,尤不得外人耻笑,所以请诸位在审卷时,像刚刚这类事儿,吾希望能避免!”

    这些考官中,有许多本就是投靠秦门的人,所以在他们的带动下,众人齐齐的拱手回道:“是,下官自会认真核查!”

    “既然如此,那便继续忙吧!”

    张侍郎随意的挥一挥手,转身回到座位上,刚刚捧起茶碗,就见一绿袍小官满脸谦笑的跑过来道:“张侍郎,您看一下此试卷如何,此篇文,没提说岳家军一个字哩!”

    张侍郎斜眼瞧一下这个上赶着拍马屁的家伙,就伸手接过来看一眼,鼻子冷哼一声,摔回给他道:“是没写一个字,但是举例的战线,阵图都是用的他的,不行,罢落!”

    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绿袍官员赶紧赔笑道:“哎呦,看我这蠢眼神,下官这就去罢落他!”

    此时,坐在旁边的另外一位副考官,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幕,心里可不是个滋味,那岳飞,他曾在一次下朝后与之闲聊过两句,晓得他并不是一个敬尊长的人,像造反这种罪孽深重的事儿,更是不会做,后来发生的一幕,也证明岳飞并无造反之心,但他之所以还会死,是因为“国政”的需要,用他的人头换大宋万民的平安,是可以的,所以自己才同意杀岳飞,但是不同意给他泼脏水,污蔑他的名声。

    看着面前的绿袍小官一唱一和的和张侍郎夸赞宋金和议的正确性,这心里突然就不好受起来,所以他便抄手站起身来,道声入厕,就背着手走出了阅卷房。

    痛快的撒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童子尿后,狗儿舒服的打个哆嗦,然后麻溜的绑好腰带,就冲着客栈大厅跑去。

    “店家,来碗热汤饼!要大碗的!”

    正在柜台后面喜滋滋算账的店掌柜,赶紧应和一声,就扭头吩咐蹲座在厨房门槛上择菜的厨子道:“去,赶紧去给小相公整治一碗汤面来!”

    厨子叹口气,就不情不愿的进了厨房,店掌柜顺嘴骂他一句懒汉,便抬头满脸笑容的对狗儿道:“小相公,您这一觉睡得痛快,居然足足睡了一日时间啊!”

    狗儿舒展下手臂,再打个哈切下了楼梯,随意坐在条凳上,回他道:“在考场的最后一晚,我好不容易想出答案,又怕睡着了第二日忘记,当时又没办法写下来,只好忍着困意一夜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