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六月飞雪
大雨倾盆，刘荣小小的身子仿佛融于雨中，发出的声音也几乎微不可查，屋内那人声音却是微微颤抖起来“你叫我什么？”声音传来，刘荣小小的身体也随着颤抖的声音一起微微发抖起来，小小的拳头更用力的敲门“父皇，你开门啊”屋内“哗啦哗啦”响了几声，而后又停止了，好像是屋内人走了几步又停下了。沉默片刻，一个带着颤音，却十分冰冷的声音从屋内传来“你走吧，我不是你的父皇。”刘荣用力的敲打着木门，“父皇，开门啊。”却久久没有人答应，那个熟悉的声音就这样被吞没在黑暗之中，无影无踪。
屋内，昌帝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唯恐再发出一点声音。良久，外面没了声音，昌帝紧紧捂着嘴的手缓缓拿开，脸上竟是按出了几道指痕，昌帝很想把门打开，看看自己的小儿子走了没有，但内心深处仅存的一丝理智告诉他一定要克制住，否则，不仅自己，自己的儿子很可能会被武长平所害。心中默念着，昌帝不敢有太大的动作，跪在地上，缓缓地爬过去，爬到门口，想要看他一眼，门上平日里总是漏风的那道裂缝如今看来，是有些小了。昌帝爬到门口，把眼睛瞪大，用力的向外看着，确什么都没有，悄悄直起身来，将门打开一个小小的缝隙，一个穿着脏兮兮的已经看不出颜色衣裳的小小身影被一个大腹便便的人抱在怀里，身旁两个太监撑着伞，正是武长平。肥胖的手掌抚摸着刘荣满是泥土和雨水的小脸，刘荣似乎已经沉沉的睡去，一动不动，昌帝将门推开，一阵风吹来，将昌帝的头发吹得更乱了些，雨水扫在身上，昌帝就那样木然的看着武长平，武长平昂着头，一双小眼睛也死死盯着昌帝。
“武长平，记得我刚做了太子的时候，你就跟着我了吧，如今已有八年了。”良久，竟是昌帝先开口。
“陛下真是好记性，那时我日日受人欺负，吃不饱饭，陛下您总是偷偷给我吃的。”武长平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仿佛是在回忆，又仿佛是在缅怀。
“记得那时，我每日读过书后，和皇弟去骑马，你总是跑在后面，不及其他的太监伶俐。”
“陛下您身形矫健，老奴一直身体肥胖，自然不及陛下。”
一道闪电划过，映照出了天地之间苍茫的雨幕，还有，昌帝惨白的脸。
“武长平，你说，我待你，是否刻薄不堪。”
“陛下对我十分的好，若是没有陛下您，我此刻若不是饿死，恐怕也还是厮混在那些做苦役的太监中，等待着哪一天干不动活，被扔出去等死。”
“既然朕对你并无刻薄之处，你为何要伙同奸人害朕，为何要叛逆谋反，为何！”昌帝身体颤抖着，声嘶力竭，又是一道闪电划过，武长平的面色依然平静。
“陛下，您很清楚您现在的立场吧。”
“朕很清楚，所以，若你顾及昔日主仆之情，还有当年一饭之恩，你就告诉朕，这一切，之后，朕也好安心。”昌帝此刻平静许多，一双眼睛看着武长平，眼中流露出的，只有决绝，还有对武长平怀中那个小小身影的关切。
武长平沉吟片刻，缓缓道：“先帝驾崩之时，令大将军王成，送孝王到凉州，林远山回宫，任太常，因为当时先帝知道，孝王野心很大，而陛下您，才能远不及孝王，但勤勉努力尚可保持大汉安稳，林远山当时，是看好孝王的，那时陛下杀了林远山，也正合我意。”
“朕想知道是何人图谋大汉江山，与你伙同害朕。”
“是，孝王。”武长平似乎在努力地回忆着“一年多之前，孝王在进贡的玉器上做了些手脚，他贿赂我将那些玉器放在陛下的寝宫，还有宣室殿内，我怀疑那些玉器和陈信用的滇南的药粉有异曲同工之妙。”
“如此，竟是朕的亲弟弟，那他现在如愿以偿了？”
武长平摇头道：“孝王现在身在并州，领兵伐并，据老奴推断，孝王是想要一个统一十三州的大汉王朝。”
昌帝惨笑道：“果然图谋甚大，那陈信呢，他也是我那弟弟的手下？当日你极力向我推举陈信，陈信若是你的人，又怎么会进贡与那玉器一样作用的药粉。”
武长平面色平静道：“我不知道，陈信不是我的人，应该也不是孝王的人，陛下您该休息了。”说罢缓缓转身，抱着刘荣向外走去，两旁的太监打着伞，依然是滴水不漏，没有一点雨水落到武长平身上。昌帝看着渐行渐远的武长平，融入黑暗夜色之中，身体再也支撑不住，重重靠在门上，大口喘着粗气，雨水沿着头发向下滴落，远处走来数人，黑衣黑袍，若不是走近了，离得远些是断然不会发觉这些人。
几名黑衣人站在院门口，为首一人微微停顿，昌帝倚着门，朝着天空放肆大笑，那黑衣人微微颔首，走上前去。
雨后的清晨，带着泥土的腥气，雨水洗刷一夜的皇宫，红瓦朱檐，分外明亮。随着一缕阳光射入屋内，刘荣揉了揉眼睛，只感觉身体有些发冷，额头上盖着一块毛巾。刘荣坐起身，小小的眼睛看着自己的手，上面有一小块划伤，有一道细细的红色痕迹，昨晚不是做梦。刘荣心里想着。还只是个孩童的刘荣无法分别梦境与现实，只能依靠自己短短的记忆去判断。小小的身躯爬下床，原本早上应该站着，准备伺候他洗脸更衣的宫女太监们，一个都没有，宽阔的大殿内，空无一人，刘荣疑惑的摸摸脑袋，赤足走了出去，在门口，想了想，先把耳朵贴上去，没有声音，将门推开一条小缝，眼睛通过小小的缝隙向外观察着，一片苍白，刘荣很惊讶，这是下雪了么。
推开殿门，皇宫内，朱墙朱门，白纸如雪。
(本章完)
屋内，昌帝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唯恐再发出一点声音。良久，外面没了声音，昌帝紧紧捂着嘴的手缓缓拿开，脸上竟是按出了几道指痕，昌帝很想把门打开，看看自己的小儿子走了没有，但内心深处仅存的一丝理智告诉他一定要克制住，否则，不仅自己，自己的儿子很可能会被武长平所害。心中默念着，昌帝不敢有太大的动作，跪在地上，缓缓地爬过去，爬到门口，想要看他一眼，门上平日里总是漏风的那道裂缝如今看来，是有些小了。昌帝爬到门口，把眼睛瞪大，用力的向外看着，确什么都没有，悄悄直起身来，将门打开一个小小的缝隙，一个穿着脏兮兮的已经看不出颜色衣裳的小小身影被一个大腹便便的人抱在怀里，身旁两个太监撑着伞，正是武长平。肥胖的手掌抚摸着刘荣满是泥土和雨水的小脸，刘荣似乎已经沉沉的睡去，一动不动，昌帝将门推开，一阵风吹来，将昌帝的头发吹得更乱了些，雨水扫在身上，昌帝就那样木然的看着武长平，武长平昂着头，一双小眼睛也死死盯着昌帝。
“武长平，记得我刚做了太子的时候，你就跟着我了吧，如今已有八年了。”良久，竟是昌帝先开口。
“陛下真是好记性，那时我日日受人欺负，吃不饱饭，陛下您总是偷偷给我吃的。”武长平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仿佛是在回忆，又仿佛是在缅怀。
“记得那时，我每日读过书后，和皇弟去骑马，你总是跑在后面，不及其他的太监伶俐。”
“陛下您身形矫健，老奴一直身体肥胖，自然不及陛下。”
一道闪电划过，映照出了天地之间苍茫的雨幕，还有，昌帝惨白的脸。
“武长平，你说，我待你，是否刻薄不堪。”
“陛下对我十分的好，若是没有陛下您，我此刻若不是饿死，恐怕也还是厮混在那些做苦役的太监中，等待着哪一天干不动活，被扔出去等死。”
“既然朕对你并无刻薄之处，你为何要伙同奸人害朕，为何要叛逆谋反，为何！”昌帝身体颤抖着，声嘶力竭，又是一道闪电划过，武长平的面色依然平静。
“陛下，您很清楚您现在的立场吧。”
“朕很清楚，所以，若你顾及昔日主仆之情，还有当年一饭之恩，你就告诉朕，这一切，之后，朕也好安心。”昌帝此刻平静许多，一双眼睛看着武长平，眼中流露出的，只有决绝，还有对武长平怀中那个小小身影的关切。
武长平沉吟片刻，缓缓道：“先帝驾崩之时，令大将军王成，送孝王到凉州，林远山回宫，任太常，因为当时先帝知道，孝王野心很大，而陛下您，才能远不及孝王，但勤勉努力尚可保持大汉安稳，林远山当时，是看好孝王的，那时陛下杀了林远山，也正合我意。”
“朕想知道是何人图谋大汉江山，与你伙同害朕。”
“是，孝王。”武长平似乎在努力地回忆着“一年多之前，孝王在进贡的玉器上做了些手脚，他贿赂我将那些玉器放在陛下的寝宫，还有宣室殿内，我怀疑那些玉器和陈信用的滇南的药粉有异曲同工之妙。”
“如此，竟是朕的亲弟弟，那他现在如愿以偿了？”
武长平摇头道：“孝王现在身在并州，领兵伐并，据老奴推断，孝王是想要一个统一十三州的大汉王朝。”
昌帝惨笑道：“果然图谋甚大，那陈信呢，他也是我那弟弟的手下？当日你极力向我推举陈信，陈信若是你的人，又怎么会进贡与那玉器一样作用的药粉。”
武长平面色平静道：“我不知道，陈信不是我的人，应该也不是孝王的人，陛下您该休息了。”说罢缓缓转身，抱着刘荣向外走去，两旁的太监打着伞，依然是滴水不漏，没有一点雨水落到武长平身上。昌帝看着渐行渐远的武长平，融入黑暗夜色之中，身体再也支撑不住，重重靠在门上，大口喘着粗气，雨水沿着头发向下滴落，远处走来数人，黑衣黑袍，若不是走近了，离得远些是断然不会发觉这些人。
几名黑衣人站在院门口，为首一人微微停顿，昌帝倚着门，朝着天空放肆大笑，那黑衣人微微颔首，走上前去。
雨后的清晨，带着泥土的腥气，雨水洗刷一夜的皇宫，红瓦朱檐，分外明亮。随着一缕阳光射入屋内，刘荣揉了揉眼睛，只感觉身体有些发冷，额头上盖着一块毛巾。刘荣坐起身，小小的眼睛看着自己的手，上面有一小块划伤，有一道细细的红色痕迹，昨晚不是做梦。刘荣心里想着。还只是个孩童的刘荣无法分别梦境与现实，只能依靠自己短短的记忆去判断。小小的身躯爬下床，原本早上应该站着，准备伺候他洗脸更衣的宫女太监们，一个都没有，宽阔的大殿内，空无一人，刘荣疑惑的摸摸脑袋，赤足走了出去，在门口，想了想，先把耳朵贴上去，没有声音，将门推开一条小缝，眼睛通过小小的缝隙向外观察着，一片苍白，刘荣很惊讶，这是下雪了么。
推开殿门，皇宫内，朱墙朱门，白纸如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