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章 涉道
“阿胜，今晚就睡这儿吧，明天再回去。”破军点了根烟，缓缓说道。
“军哥，先送我回学校吧。我几天没回学校了，回去石头那边，系里什么的都要交代一下。等一切妥当了我再给你电话，你来接我。”秦胜深吸了一口烟——辛辣的浓烟呛到肺里的感觉似乎能让自己更平静一些。
“现在？”破军蓦地一怔：“你丫半夜回学校干俅？”
秦胜哈哈一笑：“我本来就是夜猫子啊！呃，对了…”他突然想起叫石头先住宾馆的事，赶忙拿出手机，拨通了石头的号码。
“我靠……喂？你哪位？！”手机那头石头的声音瓮翁的，一听就知道是被吵醒了。
“我。”
“仨儿？！”声音一高了八度：“你丫在哪儿呢？这几天我和秋儿打电话给你，你他妈怎么老摁掉不接？！”
“我当时正好有事…”秦胜呵呵一笑：“你和秋儿在哪呢？我现在过来。”
“莫泰1606、807房间！快来，我他妈都快断粮了！你丫一句‘先和秋儿住宾馆’，老子就天天订俩包间，钱啊！这都***是钱啊”
“你没和秋儿住一间？”秦胜微微一怔。
“靠，绝对不能住一间呃……万一我晚上按捺不住——别的妞倒也算了，秋儿可不成！”手机那头，石头的声音居然多了那么一丝义正言辞的意味……
秦胜苦笑了一下：“行，那我一会就过来。”说完合上了手机，拍了拍破军的肩膀：“走啦，军哥。”
破军一边拿车钥匙一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丫真能折腾！”
秦胜嘿嘿一笑，也不说话，跟着破军走下了楼去。
……
凌晨时分的上海犹如一个还未卸完妆就酣然入睡的窈窕女子——铅华犹在，静谧阑珊。
秦胜缓缓摇下车窗，闭目感受着窗外那惬意的凉风：“军哥，你说这件事……警察会不会查到我们身上？”
破军笑了笑：“阿胜，这黑道上的恩怨仇杀，只要不是闹得太大难以收场，条子方面更愿意让他们内部解决，能不插手就不插手……到哪儿基本上都是这规矩，由来已久了。他们明白，我们也明白——有人的地方，就会有黑白两道，有黑道的地方，就必定有恩怨仇杀、违法乱纪……即便是灭了我们洪门，还是一样会有别的帮派再出现的…”说到这里，他轻轻摇了摇头：“所以，与其永无休止地争斗下去，不如双方达成共识，构建一种长久的‘平衡’……包括我们洪门在内，所有的大型帮派都非常清楚这其中的权衡利弊、轻重缓急，所以这方面你不用担心——只要不是撞上全国严打的风潮，或是做出什么严重威胁到社会治安稳定的特别出格的事情，条子通常只是立个案，并不会真正去查的——他们也情愿对方是我们洪门这样的老熟人，而不是不懂规矩、不谙这其中之道的生面孔、新势力。”
秦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思忖了片刻，他又轻声问道：“对了，军哥，你为什么不介绍赵荣天和赵荣成俩兄弟加入洪门？这两个人可都是一把好手！”
破军苦笑着摇了摇头：“你以为我不想？早就有这想法了！只可惜…”说到这里，他丢掉了手中的烟头：“他们俩不肯加入。”
“不肯？”秦胜蓦地一怔：“为什么？”
“赵荣翠的病是一直需要人在旁边照顾的，赵氏兄弟俩极疼爱这个最小的妹妹，一切都以她为重……所以，除非翠伢儿死了，否则他们是绝不可能加入我们洪门的。”
半小时后，奥迪a6缓缓地停在了华大后门的莫泰168酒店门口。
“阿胜，兰姐可说了——这两个礼拜让我全程陪着你…”秦胜刚走到酒店门口，破军就摇下车窗喊道：“咱们南社名下的那些产业你准备去哪几个，最好先制定个行程计划和日程表给我，我也好提前做好安排。”
秦胜回头笑了笑：“就除了天上人间外的其余六家会所吧！一口也吃不成个胖子不是？呵呵，至于日程表嘛……军哥你帮我定吧，挨个都去了解一下就行了，两个礼拜的时间怎么着也应该够了。”
“靠！还要我帮你定？你丫也真够懒的！行了，明天打我电话。”破军没好气地挥了挥手，奥迪a6很快就消失在了深浓的夜色之中。
秦胜静静地伫立在酒店门口，直至破军的车子消失不见，他才拢了拢衣领，缓缓走进了酒店。
倚靠在电梯的一角，秦胜神情肃然，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的心情其实一直都没有真正平复下来，只是不愿在破军等人面前流露出来而已——这是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杀人……自己真的杀人了么？这算是自己第一次杀人么？！为什么自己非但没有感觉到惶恐和害怕，心中反而多了一种异乎寻常的亢奋感？！
蝮蛇摔下楼的那一霎和莫雷左脸炸开的那一幕瞬间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脑海中不断闪过——秦胜若有所思地低头凝视着自己摊开的双手，五指白皙纤瘦，掌纹脉络清晰……看着看着，他脸上渐渐流露出了一种极为怪异的神情——亢奋、紧张，却又夹杂着几分森然、冷厉的意味。
“叮咚”
电梯铃声响了，秦胜抬头一八楼到了……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罢了！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么……这双手迟早也是要沾上鲜血的！
一念至此，他的心里似乎忽然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他慢慢握紧了双手，稳稳地迈出了电梯门，朝着806、807房间的方向缓缓走去。
“仨儿，你丫这两天跑哪去了？”806房间的门刚一打开，穿着一件橘红色睡衣的石头就劈头盖脸质问道。
秦胜看着他横眉叉腰，睡袍飘飘的一副伪娘模样，禁不住失笑道：“石头，我说你怎么穿了一件红色睡衣？？”
石头老脸一红，讪讪道：“妈的，这莫泰168就只有这种颜色的睡衣，我有什么办法？！”
“行了，咱俩在门口咋咋呼呼的作甚么？走，进房间再说。”秦胜一边关房门一边沉声问道：“秋儿睡了？”
“呃，早睡了。丫的你还没说呢——你这两天究竟去哪了？！”石头丢给秦胜一支烟，自己一边点上一边微皱着眉头问道。
“解决蝮蛇的事情去了…”秦胜走到落地窗前，轻轻拉开了窗帘，静静地凝望着窗外深邃而幽暗的都市，良久才沉声问道：“石头，房子退了么？”
“还没呢，就这两天去找房东。”
秦胜轻轻摇了摇头：“不用找了，继续住吧。”
石头蓦地一怔，脱口问道：“蝮蛇他们的人再找上门来怎么办？”
秦胜缓缓转过身子，微微一笑：“他们永远也不会再找上门来了……”
石头霎时愣住了，半晌才试探性地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低声问道：“你把他给……做了？！”
秦胜点了点头，还没等他开口，石头就一脸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脸红脖子粗地急吼道：“仨儿！杀人可是死罪！你***疯了？！居然杀人？！”
秦胜摇了摇头：“放心，我没有动手，这件事也不可能查到我身上的。”说到这里，他神色一肃，凝视着石头沉声道：“石头，有些事情你不明白……这个人必须死！如果他不死的话，下次死的就会是你或者秋儿！而且必死无疑！！受尽百般折磨而死你说！让我怎么选？！如果换作是你，你会怎么选？！你他妈以为这孙子只是普通的小混混”说到最后，秦胜已经是声色俱厉了！
石头一脸震愕地望着秦胜，秦胜也同样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眼神异常凌厉——两人的情绪显然都有些激动，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着，房间里死一般地寂静……
良久，石头才一**跌坐在了床边上，颓然说道：“可万一要是真查到你身上，那就完了！为了这孙子……太他妈不值！”
秦胜心里也明白石头这么急是替自己担心，他走到石头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石头，放心！我不会有事的…”略一思忖，他继续说道：“对了，这件事千万别跟秋儿等过段时间，没什么事，她自然就会慢慢忘记的。”
石头神色复杂地缓缓点了点头，猛一抬头看着秦胜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秦胜看在眼里，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道：“行了，石头，别再把这事想太严重了……实话告诉你我已经加入洪门了。蝮蛇这件事兰姐破军他们会帮我解决的。”
石头瞠目结舌地望着他，半天才冒出一句：“你丫成黑社会了？”
秦胜忍俊不禁：“对，我成黑社会了。”
“那以后我可就跟你混了啊，胜哥。啥时候也介绍我加入洪门呗？”
……
“对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改天去天上人间嗨皮是不是就不要钱了？？”
“滚你丫的！”
第二天早上，三人吃过早餐后就匆匆退了房，石头上课去了，秦胜则陪着苏秋儿返回复大。
taxi里
“仨儿，你今天又准备逃课了？”
秦胜叼着烟，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嗯，上午的课不上了，下午再去。”这话自然是敷衍苏秋儿的——一大早孙广就打了个电话给他，说学校方面兰姐已经打点过了sy;。
“都快奔大四去了，你俩怎么还是改不了这臭德性？！”苏秋儿抬头狠狠一个毛栗子敲在秦胜脑门上：“你呀你，石头还比你上进！他早上都屁颠颠地上课去了呢！”
猝不及防的一下，惊得秦胜险些连嘴里叼着的烟都掉下来。清晨的缕缕阳光照射在车里，金黄色的光芒中烟灰四散飘飞……
“哎呀，烟灰啊！你看你，搞得到处都是…”秦胜忙不迭地掸着飘落在衣服上的烟灰，低声埋怨道：“石头这牲口去上课也是睡大觉哦，苏奶奶，别老说我们了，你的暴力行径能不能先改改？”
“那你乖一点，平时多听听我的话，我就不会对你施以暴力了。”苏秋儿的身子突然一下子软软地靠在了秦胜身上，一股清新怡人，就像是糯米糕里兑了些新鲜牛奶的香味儿顿时钻进了秦胜的鼻孔，那是苏秋儿的身上的气味，独特而好闻的味儿：“唔，真舒服起太早了，都没睡够……仨儿，我再睡会儿，到了你叫我。”
“枕我腿上吧，身子躺平了会舒服些…”突然间闻到那股似曾相识的熟悉味道，不知为何，秦胜心跳瞬时加速了！
阳光照射下，苏秋儿双眸微闭，那张双颊潮红，标致而清丽的脸庞看上去竟是如此地动人心魄！
秦胜心中没来由地涌起一阵烦躁，他轻轻拨了拨苏秋儿被晨风吹乱的鬓角，转头望向了窗外……
其实他和石头从小到大认识的女孩子之中，苏秋儿并不是最出色的——脸蛋不是最漂亮的，身材也不是最好的，笑容也不是最甜美迷人的，也不是最有女人味的……
但有一点秦胜心里却比谁都清楚——对石头和自己而言，只有苏秋儿才是他们俩真正意义上的克星、红颜祸水。除了各自老妈，这个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妮子在他们心里一直都占据了极为重要的位置！
凝望了车窗外良久，秦胜心中有些怅然若失——石头一直在游戏人生，他好像从来没有对身边出现过的哪个女孩子动过真心……
自己呢？除了和秋儿那刻骨铭心的第一次恋爱，之后……自己有认真过吗？答案是肯定的——没有。
他自嘲地笑了笑，弹掉了手中的烟头，低头轻声说道：“秋儿，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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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社名下的七家会所集中在长宁、黄浦两区，其淮海东路的天上人间夜总会、淮海中路的金碧辉煌夜总会、南京西路的名门会所、仙霞路的阿波罗温泉会所都是顶级会所，无论装潢、小姐、酒水还是其他任何一方面都是上海第一流的。而延安西路的红粉佳人会所和新华路的阿玛尼酒吧会所档次则稍逊一些——除了硬件方面外，客源类型和治安问题也是这两处会所档次稍逊的主要原因之一。
两个礼拜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要说详细了解到每一个会所的方方面面，那是不可能的，秦胜只是了解了这七家会所的大致情况。当兰姐问及他熟悉社内业务情况的时候，他大胆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淮海东路的天上人间夜总会、淮海中路的金碧辉煌夜总会，以及新华路的阿玛尼酒吧会所……
“三家？”米兰脸上微微现出一丝诧异，她似笑非笑地望着秦胜，柔声道：“阿胜，负责三家……你确定你能应付得过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