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世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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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巨变

    宁沉一路急行,不过三五日便回了玄介阁,只身一人,绕开守卫,往禁地前去。沿着一条幽暗狭窄的小道,弓着腰,一点点摸进密室。

    所谓密室不过是一处小石洞,阴暗潮湿,上方还有青荇,岩壁也被水滴凿出痕迹,顺势流到一方水晶棺材下,宁沉抚摸着棺材,看着棺中的人,嘴角有些颤抖,“他已经死了......”

    石洞异常静谧,棺中人一脸慈祥的睡着,旁边的绿宝石发出阵阵幽光,这样的异象引起了宁沉的注意,直直的看着棺中宝石,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口中不断的重复着,“有救了,有救了......”

    《苍山诡志》有云:绿云适阴,主凝魂聚魄,虽死而生,光影一现,乾坤必乱,阴阳颠倒,轮回有常。

    “好好的天,怎么说变就变了。”三王府的丫鬟看着头顶突变的风云,不禁摇摇头,端着水盆就往王妃的住处去。

    如今的三王府和善变的天气没有什么不同,自那日王妃流产,三王回府后,二人的关系就变得有些异常,虽说三王对王妃百般照顾,可其中总有种说不出的疏离感。

    “王妃,来,喝点参汤。”顾源将刚炖好的参汤吹吹凉,递到梁熏嘴边。

    梁熏汪汪的泪眼看着顾源,柔柔道:“你以前都唤我熏儿,为何如今......”

    “如今自是要讲规矩,我们是皇族,更要比寻常百姓家要重礼仪尊卑。”顾源放下汤碗,为梁熏捏好被角。

    “出去。”梁熏伸手打落身旁的汤碗,顿时,汤汁就溅满了顾源的整片衣襟。

    “那你好好休息。”

    顾源抻了抻自己湿润的前襟,大踏步离开了梁熏的寝殿。

    看着顾源离去的背影,梁熏双手紧紧抓住锦被,眼眸中渐渐涌起恨意。

    三王同王妃貌合神离,两国的联盟也陷入危机,金国世子虽被革职,但暗中的势力运作不息,在各地收集贤王的罪证,经刘御史添油加醋故意透露给李尚书,李尚书得知后,快速告知了贤王,二人商议后,竟然想出谋害金帝,提前篡位的法子,于是,在某个黑夜,贤王一党便快速召集兵马,欲杀金帝,哪知被梁朝倾半路截杀,金帝被重重一吓,久病不起,贬了贤王,囚了贵妃,又恢复了太子和梁朝倾的官职,至此,金国太子的权势地位无人可再动摇。

    朝堂风云变化,弦歌的身体也每况愈下。

    这日,采文陪着弦歌在院中小坐,闲来时,问道:“主子,你想出去吗?”

    弦歌就一直愣愣的看着宫墙外大树上的鸟儿,不见喜怒,也不曾搭话。

    采文以为是弦歌入了神,便轻轻唤道:“主子。”

    依旧不见回应,采文犯了嘀咕,试探着叫了声,“余言公子。”

    果然,弦歌依旧没有反应,曾听得主子提起,中了这种毒,五识会逐渐丧失,现在看来,主子的听觉已经丧失了。轻叹了声,采文往屋内给弦歌拿了件披风,冬来寒冷,要注意保暖了。

    感到有人给自己披上披风,弦歌道了声,“谢谢。”便自顾看着远方,如今的自己,还能撑到顾池死的那天吗?

    北风大肆侵入,摇落了树梢的枯叶,片片飘落,打在地面,踩上去,生脆一声,甚是好听。

    金国太子刚刚恢复权利,便上奏金帝,一曰两朝联姻破裂,二曰金国重振旗鼓,重新对大昔用兵,于是,金国的铁骑再次对大昔发起了进攻。

    “报!金国发来战书,正式向大昔宣战。”

    “金贼欺人太甚!”顾池坐在龙椅上,一记重拳捶在桌面,头上束发的玉簪因身体的震动而歪斜一旁。

    “皇上息怒!臣愿动用五行之术逼退金贼。”问天手持星盘凛然如初。

    “哼!”顾池冷眼一横,伸手指天道:“若真有用,你不好好布阵还作何空言无补之状!”

    问天吃瘪,不再言语,退至一旁。

    众大臣见一向受皇室尊敬的天象院丞被斥退一旁,自己也心有所惧,纷纷跪下,静默等旨。

    “要你们何用!”顾池见跪在下首的大臣们静默不语,心中之气盛结,大手一挥,将案上的奏折扫落,“金国来战便战吧,我大昔膏腴之地,它北荒蛮族,朕倒要看看,谁能称雄!”

    是月,大昔与金国正式开战,在两国边境展开一场史无前例的战争,两国虽各有得失,但金国略占上风,可也消耗了大量物资,国内一时民生怨道,金帝不堪压力,竟要金太子撤兵,可两国交战正酣,谁能撤回,金太子只能与梁朝倾商议解决之法。

    “眼下,虽大昔正处弱势,但若撤兵,必遭反杀,定要想个两全之法。”金国太子负手而立,眼中浓雾缭绕,久久不散。

    “太子说的是,国内形势紧张,不得不顾,可眼下,战事胶着,亦不可轻易撤回,此事的症结在于粮食、物资的消耗,如能解决了,此事的燃眉之急也就解了。”梁朝倾细细分析,缓缓道来。

    “朝倾兄所言甚是,可我金国本就地处荒凉,食粮不多,不备军需,该何如解决。”

    梁朝倾将金太子带出帐篷,指着西南方道:“那里是夷部所在之处,善弓马骑射,且人少地广,水源充沛,良田百顷,若能与之结盟,必定解去当下之急。”

    “妙哉!”金太子眼中浓雾逐渐散开,眼角一片清明,脸上终是扬起笑容,“今夜,你就启程,悄悄前去夷部,务必促成结盟。”

    “是。”

    梁朝倾赶紧前往侧帐,准备前往夷部。

    帐内,余言蹲在一旁,鼓捣着手中的草药,听见有人进来,便起身试探叫道:“师兄?”

    “你先坐下。”梁朝倾将余言扶到凳子上后,便开始收拾行装,“此前金国困顿,我要去一趟夷部,你跟我一起去吧。”

    “我目不能视,行事多有不便,带上我怕是累赘。”

    “此话从何说来,战争之地,刀枪无眼,我总要带你在身旁,亲自护你周全。”

    “这……”余言还想推迟,却不想梁朝倾已经将他的行装收拾好,片刻就携着余言上了马,一路疾驰,往夷部赶。

    披星戴月,荷露沾衣,梁朝倾带着余言马不停歇的赶路,终在三日之后的晨时进入夷部境地。

    “来者何人!”戴着毡帽的戍边军队发现有人擅闯,便拉开弩箭警告着。

    “在下金国使臣,特前来夷部与大王商议国事,还请将军前往通报一二。”梁朝倾拿出太子秘密给自己的金国龙符呈上。

    “请使臣稍等片刻。”戍边将军恭敬接过龙符,火速前往大王营帐。

    一炷香的功夫,将军就前来复命,身后还跟着一名戴着面具的女子,看穿着,像是夷部王室中人。

    “金国使臣来我夷部,我夷部上下欣喜涕零,请使臣随我来。”女子双手交叉放置肩部,向梁朝倾浅鞠一躬后便伸出右手,示为引路。

    如此动作,该是夷部礼节,梁朝倾了然,亦回了个作揖礼,“请。”

    如此,三人同行,片刻就到了大王营帐,帐内,夷部大王早已坐在上首等待。女子进账后便走到大王身旁,站立而待,梁朝倾则携余言给大王行礼,“金国梁朝倾、余言,见过大王。”

    “不必多礼,请上座。”

    “谢大王。”梁朝倾扶着余言坐在大王侧方的案边。

    “不知二位来夷部意欲何为?”大王率先发问。

    梁朝倾拱手作答,“回大王,此来,是想请大王援手,借我金国些许粮草,借我燃眉之急。”

    “这……我夷部虽年有余粮,但将时至冬日,怕是……”大王抬眼看了看梁朝倾,便拿起桌前的酒碗闷头喝了起来。

    “粮草可以收获,但机会却是稍纵即逝。”

    “什么机会?”

    “夷部乃西南边陲,西有外族迦国,东有大昔,南北皆是大山,若遇天灾,族人死伤无数,此番,大王如能助我金国克大昔,至此,大昔塞城会成夷部粮仓。”

    梁朝倾话毕,夷部大王思忖片刻便低声与身旁的女子交谈,二人话语半盏,夷部大王便端着酒碗起身向梁朝倾走去,来到案前,举碗道:“夷部愿倾尽全力助金国一臂之力。”

    梁朝倾亦站起来,将自己手中的酒碗同大王的酒碗一碰,“大王豪气,金国必予重诺。”

    “好,喝!”

    两人喝了一大白,梁朝倾才向大王介绍余言,“这是我师弟,余子知。”

    “小兄弟真是一表人才,来,干了这碗!”大王将酒碗推到余言面前,梁朝倾却先一步接过酒碗,略感歉意道:“师弟身体不好且不胜酒力,这碗酒就由我代他喝吧。”说完便一口闷了酒碗的酒。

    “哈哈哈哈,爽快。”大王突然向女子招手,女子立刻走到梁朝倾面前,揭开面纱,露出宝石般的眼睛,浅笑盈盈道:“小女羌源见过使臣!”

    “这是我女儿,也是夷部最小的公主。”大王脸上洋溢着慈父般的笑容。

    梁朝倾见是公主,便即刻携着余言给羌源行礼,“拜见公主。”

    “使臣不必多礼。”羌源将目光投向余言,翩翩公子,温润如玉,极入自己眼缘,顿时心中激起一股热流,如奔腾的流水,绕过涧石峭壁,缓缓汇入汪洋,一去不返。

    大王见自己女儿的神态,心中已了然,道:“我即刻叫族人准备粮食,明天下午就随你到战场去,今夜,你们就暂且住下吧。”

    “多谢大王。”梁朝倾拱手谢意。

    大王摆摆手,又道,“我看余公子眼睛似乎有些异样,不知……”

    “子知身体受过创伤,固眼睛也目不视物。”

    “原来如此,多有冒犯,见谅,见谅。”大王有些惋惜。

    “无妨。”余言淡淡一笑,立在那处,似株翠竹,风过无痕,却留下点点墨香。

    一时间,羌源失了神,无可征兆般,就陷入了自己的爱情中。

    大王会心一笑,留下梁朝倾商议运输粮草的事宜,便让自己的女儿带着余言去部落里逛逛。

    “余公子,可曾婚配?”羌源突然开口一问,着实让余言吃了一惊。

    “不曾。”余言眼中充满哀伤与思念。

    羌源心里欣喜不已,“那你可愿做我夷部驸马?”

    “公主说笑,草民一生只爱一人,等不到她,我亦行尸走肉。”余言没有一丝婉转,只将心中所想一一道出。

    羌源眼中有了赞叹之意,“我夷部儿女也是重情义的,公子此情,羌源既敬佩又羡慕。”

    余言摇头苦笑,眼角一片晶莹,弦歌还在昔朝皇宫,生死不明,自己却一点办法也没有,此境,似剜肉剖心,备受煎熬。

    羌源抬起右手想逝去余言眼角的泪水,却在离眼睛一寸之处停下,晃了晃,又收回手,心上软软一痛,“你的眼睛当真治不好了吗?”

    “这是我的劫数。”

    羌源没有再追问,只是将余言带回梁朝倾的帐篷后,便心事重重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