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官场沉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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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备“冤种”

书记,下乡才回来呀”她迎面碰着了号称“哈鱼第一笔杆子”毕文剑,毕文剑毕恭毕敬地问着,手里拿着本《党的生活》,一脸献媚的笑。这小子虽说平时跟乡长跑得挺近,但也是利益驱动,偶尔也会因报销不明不白的差旅费跟林斌斗嘴斗气,看来并非铁杆死党,何不争取过来。想到这儿,不由得心里一亮,金书记脸绽莲花,嫣然一笑,唬得小组织委员心神一恍,只见她礼貌性点点头道:“市里刚布置完“三个代表”学习计划,咱乡的工作要抓紧啊!”

“当然,方案已批出来了,您什么时候先看看看。”

“不忙不忙,对了,老宿的事乡里有没有现成的材料。”

“有,有,在乡信访办呢,我给您送去。”

“对了,小刘(毕文剑妻子)的妇科病好点没?”……

于是,他们边走边谈,俨然朋友般默契,在乡文化中心才各自回自己的办公室了。

毕文剑,小伙三十挂零,虽说个头矮点,脸孔不打人,但文笔颇好,下笔扬扬千言是他的拿手好戏。前几年,一直在乡经管站任统计科员,一干就是七年,坐了七年冷板凳。后来小伙子不甘寂寞,给《农村报》写了篇通讯《莲花河畔的呼唤》,从而一炮打红。被爱才惜才的乡长看中,连升三级,提到了党办主任兼组织委员的要职。随着全国性党建工作的具体开展,小伙子有了耍笔杆子的用武之地,在文字的海洋里扬帆远航。白副乡长退休后,本来定为后备干部的他极有希望再升一格,可在关键时刻小伙子没把握住机会,前几年在乡间工作时,与家里分居半月多,实在耐不住寂寞,经不住乡卫生院年轻漂亮的少妇护士的引诱,一头扎进解剖室,在曾经鲜血淋漓的手术**大力进行了肉搏,正呼风唤雨之际,不巧被值夜的更夫撞个正着,为了保住工作和前途,他痛哭流涕地跪在乡长面前,赌咒发誓再也不敢了,好在时代不同了谁还会注重细节呢,于是这桃色事件被悄悄处理了,合同制护士解聘回家,“笔杆子”在家反省一年后又恢复了工作。

“小妖精,不要脸!红颜祸水,从此,精神失常般他对女人们有了复杂的情感,既馋得要命,又怕得要死。刚才,书记风尘仆仆归来,他习惯性地迎上去,金书记敞开的貂皮大衣里散出的体香让他着迷,那张虽已显鱼尾纹的脸庞依然白晰娇嫩,特别是当她说话时,胸脯上跳跃的山峰依然逗得他意乱心醉,目送书记娉娉婷婷地走远了,好半天,他才费劲地吞下口水,细细思量,有道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更何况他每次回家,都搂着妻子在**恣意胡闹了三四回还意犹未尽呢。

“别人眼中豆腐渣,小毕眼中一枝花。干部,干不,当个啥。”

“后备,后备,备而不用,实际冤种”。政府办主任赵雨嘴黑,顺口给这个同僚取了外号“后备冤种”。

冤种怎么了,老子就这点爱好,比起湖北那个嫖了108个的副省长,这点屁事算什么陈糠烂谷子,家家酿好酒,不露是好手。不过,毕竟是犯过错误,小伙子在班子会上有时难免要墙头草,两面倒,不过大多数情况上他绝对倾向有利于自己一方的,自私自利人之常情嘛。

上访一有案件,顾本行书记就皱起眉头,说实在话,他倒不是怕事大事小。多年来,他早已习惯于这种终日吵吵闹闹,哭哭啼啼的场合。他是不愿意处理那种“干活不由衷,累死也无功”的哕嗦事,怎么办呢?他推开门,先去拜访,政府办主任“快嘴皮”赵雨正对着一面小圆镜,一丝不苟地整理自己的小白脸;又找到“认死理”李树理,这小子中午八成喝多了,斜腰拉胯,一本路遥的小说《平凡的世界》扔在肚皮上,呼呼睡得正香,被子被踢到了地上。顾书记忙把他叫醒。“来吧,哥们,拱几把猪,靠到客车来”。这是南乡店的规矩,特别是书记和乡长有了面和心不和的微妙关系后,大张旗鼓地会被会怀疑搞串连,要商量什么事,于是找扑克中穿插着研究人和事,是一种无奈的选择。

赵主任习惯性地捋了捋额头的头发,向后推了推,试探性

地说:“我说西洼子村的事不好办吧?”

“谁说不是呢?两头不讨好的差事。”。李副乡长轻松打出了一张黑桃a,带着点逗趣的语气说。

“哎呀,这猪要自己作下了,”顾书记尴尬地说,一扬手把黑桃q放在自己摊前。

“信访办怎么说?。”

“还不是叫咱们拿出处理意见。”

“西洼子村扣蔬菜大棚是林乡长拍的板,赔的钱也走的乡财政的帐,老宿头这一告,拔出萝卜带出泥,恐怕连累林乡长,有些事,好说不好听。”

“够一千分了,老顾,停拱吧”。赵雨狠狠地将草华1o(变压器)拍在老顾红灿烂的分里,挤了挤眼睛,幸灾乐祸地说。

在金书记的安排下,李副乡长包全乡最穷的西洼子村,从五月初到六月上旬,这一个半月的时间里,李副乡长一直在村书记老唐的陪同下,到下面搞调查研究,帮助他们解决了不少实际困难,另外也探望了村里的五保户,总不能把大伙忽悠过去就不管了,那种事情树理干不出来。

不过之前的举措确实起到了一定的作用,起码现在的村子从上到下的干劲很足,从村干部到农民都知道本乡来了个真抓实干的年轻副乡长,有胆识有魄力。

正当树理和村里人们们干劲十足时,老天却给他们泼了一盆凉水,也把所有西洼子村人浇了个透心凉,连续五天五夜的大暴雨,使得莲花河河水暴涨,加上莲花河上游地区,出现了山洪爆,部分洪水也倾泻到河中,使得这里的情势异常危急,以前清亮的河水现在翻滚着浑浊的浪花,愤怒地冲击着堤坝,就如同一柄躁动不安的长剑,随时都要脱鞘而出,西洼子村人此刻正遭遇着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

这是金书记偏偏又来月经了,她紧急开会,将防洪指挥大权给了二驴子副乡长李树理,想看他堤坝毁,人员亡的笑话。

在桥边的大帐篷里,摆着一张办公桌,两个弹簧床,外加几把椅子,干部们们轮流值班,每隔十二小时一换班。

为了预防随时可能到来的地质灾害,全乡雇了十六台挖掘机,五十多辆小货车,昼夜不停地向河堤上输送沙袋,沿着河两岸构筑了两道防线,并从各村抽调了总计七百名农工,轮流值守。

夜里十一点半,暴雨仍然没有停歇的迹象,树理身披雨衣,握着手电筒,在老唐和许伟的陪同下,正在桥以西的一段河堤上巡视,这里近二百米长的防线是由西洼子村来负责的,沿着河堤走过去,只见堤坝上趴着不少疲惫不堪的农民,很多人都已经顶着雨水睡着了,树理趟着积水走到沙袋前,向下望去,河水已经涨到沙袋底层,距离最高处只有不到两尺的高度,抬头望望天,心里就更加不安起来。

三个人向前又走了五十米,就听到前方传来‘咣咣’的响声,三个人举起手电向前照去,只见五米之外,一个体格健壮的汉子正光着膀子抡着铁锤,正在沙包后面咣咣地钉着削尖的木桩,走到跟前一看,老宿头的儿子。

“大宿啊,你得歇会,明儿早起再干吧,你跟李乡长都太累了!”许伟这时已经满眼血丝,扯着嗓子喊道。

大宿转头一看,见是他们三个,就嘿嘿一笑,大声喊道:“没事,再打三十个桩子我就睡会。”

李树理走过去,从兜里掏出茶杯递过去,大宿接过后拧开盖子,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递过茶杯道:“这里下雨还好些,就怕上游出问题,否则再涨上来一尺,很容易出事,持续的高水位对堤坝的破坏力是最大的。”

李树理点点头,拍拍他的肩膀,轻声道:“老宿,要注意休息。”

他知道,这两天跟自己一样,没有下过大堤,一直在这里守着,只是自己干的是指挥的活,还好些,而大宿则纯是体力活,他沿着这堤坝足足打进去几百根木桩,要换成一般人,早就累得趴在地上起不来了,这家伙却始终生龙活虎的,全身就像有使不完的劲,没有半点撑不住的意思,对这个铁打的汉子,李树理是打心眼里佩服,真是一条响当当的好汉子。

大宿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嘿嘿一笑,摆手道:“没事,有我在你放心,你也好久没休息了,赶紧回家睡一觉吧。”

李树理确实也有些挺不住了,脑子里一阵清醒一阵糊涂,但还是坚持顺着大堤往下走,他觉得自己负责的这边地势较高,压力还小些,顾本行和赵雨那段的地势要比这里低很多,估计现在正是吃紧的时候。又向下走了二百多米远,果然见前方的雨幕中人影绰绰,喊声不断,这里已经拉上了临时照明灯,远远地见到顾本行手里拿着个大喇叭,正指挥着一帮人背着沙袋往堤坝上冲呢,这时赵雨从前边奔了过来,抢过顾本行手里的大喇叭,大声喊道:“三棵树那边吃紧,快叫吊车来,把那个废卡车连车带石头都给我沉下去,快!快!快……”

这时顾本行忙大声喊道:“吊车不行,吊车没那么大的劲,这得用两台铲车往下推,快去叫铲车来。”

这时李树理他们三个已经走到跟前,顾本行和赵雨忙走过来,大声道:“李乡长,你怎么来了,这边危险,你赶紧回去。”

李树理摇摇头,径直跑到三棵树边上,在周围转了一圈,抢过赵雨手里的大喇叭吼道:“不能叫铲车,铲车上不来,这里的土已经泡软了,铲车进不来,去叫吊车来,吊车就停在远处吊,只要卡车稍微动弹点,咱们就拿木桩子把它顶下去。”

这时人群里就不干了,有人大声吼道:“怎么回事,一个人一个令,马勒戈壁的,到底听谁的!”

顾本行赵雨接过大喇叭吼道:“都听李乡长的,快去叫吊车,大伙找五根桩子来。”

不大一会儿,吊车轰轰隆隆地开了过来,停在六七米之外的硬地上,把巨大的机械手甩了过来,众人就冲到废旧的卡车旁,七手八脚地把钢丝绳缠好,随后众人抬着六七根木桩顶了过去,顾本行举着喇叭喊着号子:“一、二、三,使劲!一、二、三,使劲!”

过了不到三分钟,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在众人的一片欢呼声中,废旧的卡车终于被推了下去,河水中溅起大片的浪花,喷得所有人身上都溅满了泥浆。与此同时,吊车司机迅速放下机械手臂,左右悠荡好半天,就是没法把钩子从钢丝绳里摆脱出来,气得他不由得坐在吊车里大骂:“谁出的馊主意啊,钩子要是摘不下来怎么办!”

李树理假装没听见,暗想都啥时候了,还想着你那破吊车,回头再不行就想法把你那破吊车也弄河里去,只要能保住堤坝,什么馊主意都能用。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甩了出去,拍着加固的沙袋喊道。“老、老顾本行,这边正好是河道收口拐弯的地方,水流太急,我看码一米半的宽度肯定不成,还要加宽,至少还得再码上一层沙袋!”

“人手不够啊!”顾本行在旁边抖抖雨衣,大声抱怨道。

“小许,你回去让老林领带十几个人过来,支援这边,天亮之前一定再码上一层。”李树理转过身来喊道。

许伟忙大声喊道:“好!我这就去。”

这时小毕面色青白,一下子坐到泥水中,李树理赶忙伸手把她从地上拉起来,轻声问道:“毕主任,你没事吧?”

小毕拾起手中的雨伞,用力点头道:“没事!”

李树理见他的眼圈都已经熬黑了,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就皱着眉头喊道:“赶紧回去睡觉,你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回去睡觉。”

小毕听了气得嘴唇发抖,却一声不吭,没有挪动一步。

过了十几分钟,大宿领着十几个人稀里哗啦地淌着泥水冲了过来,二话不说,捧着沙袋子就往河堤上冲,过了好一会,许伟才深一脚浅一脚地跑了回来,气喘吁吁地道:“人带回来了,李乡长,那边不能没有人盯着,我先回上边去了。”

李树理见状摇头道:“你还是先回去睡觉吧,我去算了,可别出点啥事。”

许伟立时把胸脯拍得怦怦响,大声道:“放心,昨天已经歇了一晚上了,跟着您这样的领导干活,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气,一点都不累,再干三天三夜都没事。”

说完不等李树理再开口,就挺着个大肚子摇摇晃晃地往回跑。

小毕本来已经被李树理刚才的话气得浑身发抖,可他见许伟见缝插针,时时不忘大拍领导马屁,就忍俊不禁,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李树理寻声望去,却见他气鼓鼓地把头转向别处,大声喊道:“大伙加油!”

远处顿时有人回应道:“嘿!嘿!听听,笔杆子也来啦!”

顿时众人的速度又提上了几分,小毕得意洋洋地转过头来向李树理示威,那意思很明显,谁说我一点忙都帮不上?

李树理拿着手电筒四处照了照,摇头道:“我最担心的就是25米桥,那桥可别出问题,不然麻烦就大了。”

赵雨忙道:“那桥绝对没事。”

顾本行在一旁补充道:“那还是当年谢书记在位时亲自建的,用料啥的都比设计的标准要高,可惜他干了不到一年就被挤走了,不然河堤估计早就加固了,大伙就不用遭这趟罪。”

李树理听了皱起眉头没吭声。

李树理这时也实在有些扛不住了,再说小毕这时也已经站在旁边摇摇欲坠,但就是咬着牙根挺着,看那副模样,自己要是不走,也不会先走,想到这,微微叹了口气,李树理就点点头道:“那好,你们小心,我先回去打个盹。”

随后带着小毕顶着暴雨往回走,行了四五百米,上了小车,两人就把沙发放下,脱下雨衣,直接倒下去,三五分钟的功夫,就都沉沉睡去。

十天后,莲花河平安度汛,无一人一处伤亡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