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三月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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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云压城城欲摧。

    多玛是一个集智慧与诡斗与一身的老者,他的判断十分准确。攻城刻不容缓。叶临渊大军估计不日将至,宋青大军已经探清了就在茂城,所以在明日正午之前,必须拿下雷洲城,迟恐生变,一旦粮草用尽只能退出昆仑隘。只是他低估了九州将士。

    逼走宋青大军两个时辰之后,东方天微微擦亮,雷洲城内守军一夜未合眼,此时眼皮犹如万钧重。

    城墙上的士兵靠在垛口上站着打盹儿,每个人都想着早早退了敌睡个好觉,连着两个月即便轮流值夜精力也是不够用。

    今夜先是敌军突至杀向宋青大营,还好早有准备提前撤军,至此已经过了两个多时辰,再过一个小时,估计就会日出了,当下是士兵们最困的时候,而轮值,要等到日出,所以现在城墙上这些士兵身心俱疲。

    西北秋季早晨格外冷,雷州城外大地上一片水雾,城池如同漂浮在云层之上,此时在这层薄薄的水雾下拓跋大军悄悄靠近城池,借着夜色和雾气的掩护,一切都悄无声息按部就班。

    第一把云梯小心翼翼的搭上城墙的时候没有人察觉,第二把第三把,大军压低声音屏息凝神,犹如潜在草丛中的野兽。

    但是人群之中总有那么几个惊醒的,就像酒桌之上,总有几个从头至尾都在喝,但是从来不喝多的。

    未及拓跋大军攻上城墙,只听得城头之上一声大喝:“有敌军!”

    一嗓子下去,城墙之上立马炸了毛。那些昏昏欲睡的士兵各个如同从噩梦中惊醒,打个寒颤剑拔弩张对准城下。

    冷雨也是一个时辰之前睡下,如今急急忙忙被手下唤醒来到城墙之上,只见城墙之上已然喊杀之声一片。漫天箭羽从城外雾气下接踵而至。城墙上已经有敌军摸了上来,这还了得,当下率众杀了上去。

    守城一方占有很大优势,居高临下有城墙作为庇护,即便拓跋大军二十万众,想要拿下一座如雷洲这样的大城绝非易事。

    之前破昆仑隘一路杀至雷洲城速度如此之快是有原因的,因为沿途的城池都极为简陋,西北边陲城墙多为夯土筑成,而且边关小城本就人口稀少,守城将士也少,这里环境恶劣,说是一个城,上上下下加起来也就屯了几百人,一边守城一边农耕,如何能抵挡二十万众。

    当拓跋兵临雷洲城下的时候看着雷洲城高高城墙后也是暗自心惊,九州人的城墙固若金汤,硬打绝对是没有可能的,征战十几年,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高大的城池。

    二十万大军之中,也只有多玛参与过这种战争,经验在当下格外重要。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因此修建攻城器械势在必行。只是这一修,就浪费了两个月。

    西戎狼骑也是第一次见到九州的獠牙,攻城从卯时一直打到巳时,一直攻了十几波,眼下马上就要到了午时,后方拓跋看着前方战况目眦欲裂。

    九州守城都是老套路,落石滚木,烧滚的热油,还有漫天箭雨。拓跋骑兵装备轻便,一个照面便被守军从城墙之上一压到底。初时战况艰难,分兵从东、南、西、北各个城门攻破,奈何都是无功而返,城墙之上仿佛有泼不完的油和扔不完的落石滚木。

    看着大好儿郎一个个在火海之中挣扎,拓跋浑身发抖。待到午时日上中天,天气开始变得炎热,西北的气候就是这样,早穿皮袄午穿纱,耐不住高温炙烤,只能暂时收兵。

    眼前一块肥美的羊肉,奈何只能看着。

    多玛也很无奈,守城将士拼死抵抗,攻上城头的士兵一次次被压回来,他的心今日也是一次次起伏不定。

    如今两军暂时休兵,乘着机会补充体力器械。

    城墙上每个士兵两个大个儿的羊肉馅儿包子,另加一碗羊汤。从卯时到正午,将士们滴水未进征战了整整三个时辰。

    冷雨第一次面对如此大规模的战争,初时很担心紧张,但是经过半天的厮杀体内热血早已被点燃,一边啃着馒头一边训话,慷慨激昂浑身颤抖,颤抖不是因为紧张,是因为浴血后的兴奋,难掩的快感。

    “弟兄们!冷雨能和诸位并肩杀敌是我的荣幸,今日一战,那西戎的狼崽子也不过如此,只要我们死守,叶临渊大军和宋青大军马上就会来援,到时候杀出城去将他们赶出昆仑隘。”

    一番训话热血沸腾,只有经历过恐惧,面对过恐惧,才会不惧。

    反观拓跋这边,虽然没能拿下城池,但是数十次的攻城很多次都差点得手,希望还在,多玛重新排兵布阵,将所有的精锐汇集在一起,决定一举攻破,其他各门分别派兵佯攻分散守城兵力。

    今日,必须拿下雷洲城!

    西北!是一片荒凉的土地,这里冬季寒冷,夏季炎热,春秋两季早晚格外寒冷,正午热得像是三伏天。这里常年干旱少雨,百姓活的很是艰辛。但是这里的百姓,对这片土地有很深的情感。

    他们深深爱着自己脚下的故土。

    冬季一望无垠的皑皑白雪,秋季漫山遍野的金黄,土坯房里是暖烘烘的火炉,有烈酒有烤热的满头,就着萝卜白菜和一家人围着火炉只要能吃饱就很满足。

    如今狼崽子来了,不分青红皂白,见人就杀,见到吃的就抢,让他们在西北扎根,没人会答应。

    正午烈日过后一阵秋风吹来凉意,城内外陷入死寂。

    城头上烧滚的热油,落石滚木又一次备好,将士们擦干脸上的血迹怒目城外。

    西戎狼崽子兵分四路如同蚂蚁一般排着队又来了。

    远处茂城宋青大军挥朝着雷洲城走的不紧不慢,南边叶临渊大军自日出就出发,此时正在疾行。

    仗打成这样,很让人头疼,然而真正该头疼的人却一点都不着急,遥远的中州皇城内,依然歌舞升平,几个皇子依旧摇着纸扇器宇轩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