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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敢不敢爱你

中国西北最大的中心城市,魅力无限的历史名城。陆乘风俯视着那些随着飞机快速滑降,在眼前越发显得清晰的高楼大厦和瓦房城垛,一层浅浅笑纹抑制不住地从心底浮现到他略显苍白的脸上。一别已经有二年多了,看似一切依旧,一切安然,可对他来说却已是物是人非,风华不再了。

他对这里总是牵肠挂肚的,多少次回忆中有友情,**、欣喜,痛苦,伤感,刺激着他不时在黑夜里辗转反侧。

飞机刚刚靠上栈桥,陆乘风赶紧打开手机,一条短信约会一般“嘀,嘀……”地冒了上来,“我在老地方等你。——飞儿”

陆乘风看了,心里一热,加快脚步,挤过密集的人流,匆匆忙忙向机场贵宾候机楼奔去。

穿过大厅,旅客逐渐稀少起来,转过一个弯,就看见长长的走廊中间,一个穿着猩猩红制服,扎着彩条小围巾的空姐,婀娜的身体微微前倾,正搓着手不停地向自己这边张望。

见陆乘风气定神闲走过来的样子,飞儿微微皱了皱眉头,弯腰伸手抽出航空箱的拉杆,忽闪着一双凤目,踮起脚跟,一动不动等着陆乘风过来。

飞儿一脸疲惫,躲开面前陆乘风关切的眼神,勉强浮出一弘微笑,淡淡地说:“我刚落地,特累,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换,我只有一点时间,咱们先找个地方坐一坐吧。”

走进不远处一家咖啡厅坐下,陆乘风点手叫来了服务员,“一杯开普其诺,加二份奶,一片柠檬,还要一杯红茶,不加糖。”

对面的飞儿单手支在桌面上,托着腮,歪着脑袋,弯弯的眉毛一挑一挑地说:“你记错了,不是二份奶,是三份。”

“少喝点高蛋白吧,别不高兴啊,我看你好像比以前胖了不少。”陆乘风一边说,一边从钱夹里抽出一张钞票,递给服务员,“就这样吧。”

飞儿狠狠地瞪了陆乘风一眼,“你们呀,你们呀!”她清亮的声音忽然有些黯淡,白皙的纤手捏着餐巾纸,漫无目地在洁净的桌面上画圈擦抹着,“都是个性太强,要不然她也不会成为今天这个样子。”

陆乘风沉默着,手指上卷着袋红茶上的细绳,貌似专心地一上一下在深红色杯中搅动着。对面的飞儿也不说话,双手齐在嘴边环抱着咖啡杯,细长的凤睛眯缝着盯着陆乘风的手,不住游移。

最后还是飞儿忍不住了,愤愤地大声说:“陆先生,你是不是找本小姐有事?如果没事,我可要走了。要是只想请我喝咖啡,那么就请排队,等排上了我会通知你。”

陆乘风好像并不生气,抿起嘴角,偏是不紧不慢地说,“甚么时候脾气像你姐似的不早就嫁出去了,多大了,还那么拽,到处骗吃骗喝的生意还那么好?”

“噗哧”飞儿被气乐了,“你还记得我姐呀,我以为你是铁石心肠呢。”

“当然记得,刻骨铭心……。”陆乘风低沉的声音说。

“两年多,你就那么狠心呀!”飞儿触动了心事,一下就翻了脸,“她善良单纯一个人,竟被你一个有妇之夫害成这样,良民还到罢了,原来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都替我姐不值……!”

陆乘风低着头,面部僵硬,一语皆无,象被公诉一般。

“最可恨的是,你始乱终弃,丧尽天良……。”飞儿越说声音越低,越来越激动,“你别以为今天来求我,我就会帮你说好话让我姐原谅你!实话告诉你,像你这样三条腿的,追求未遂自废武功的有好几个了,哪个不比你优秀,哪个不比你有钱?哪个不比你有……。”

飞儿本来后面想说“有才”,可是没想到低头无语的陆乘风此时一下抬起头来,眼睛里射出两道阴森森的寒光,顿时吓得舌头一下子僵住了,不禁把最后两个字咽了回去。

此时陆乘风慢悠悠地开口了,语气沉稳,“你看啊,你发飙半天了,我到现在可一句话也没说吧?”

飞儿转着眼睛想了想,从鼻子眼里不服气地“嗯”了一声。

“那你怎么就知道我今天找你就是要你帮忙,请你姐原谅我?进步不小啊,都学会抢答了。”陆乘风貌似庄重严肃地揶揄她。

飞儿脸腾地一下泛起了红晕,骂道,“你那个混蛋劲儿一点都没改,就会欺负我们姐俩,拿我们当傻子,不谈了,不谈了,忙不帮了,再求我也不帮了,我走了。”说着就要从椅子上站起来。

看见飞儿要走,陆乘风赶紧按住她的手,笑着连声说:“别走呀,别走呀。”

飞儿一见陆乘风服了软,顺势就抽出手去,意犹未尽接茬数落他,“我苦口婆心地教育你半天了,可是你依旧嬉皮笑脸的,还欺负人,一点重新做人的诚意都没有!”

“好了,我认罪服法还不行?你该骂的骂了,该说的也说了,过瘾了吧?”陆乘风双手抱在胸前支着桌子,就像和客户谈判似严肃认真地说,“两年来,没有联系燕儿,是因为我不能给她和自己一个答案,也不能给我现在的家庭一个答案。因为我觉得做每一件事,都是要有结果的,或者是yes或者是no。没有目标,我再骚扰她,搅乱她经历岁月可能已经平复的心灵,又不能负起属于双方的责任,你说我能够吗?

说句实在话,你以为这两年我过的好吗?做着不喜欢的工作,还得每天装得道貌岸然,不再有**的日子,其实就是每天在作践自己!三个女人我都对不起,我现在是甚么?我他妈的就是一具行尸走肉!”

飞儿吓了一跳,吃惊地问“怎么是三个女人?”

“还有一个就是我女儿。唉——父母胡闹,孩子可怜哪。”周围的光线好像变暗了,慨叹后是片刻的沉默。

“我人生最辉煌的阶段就是做工程那几年,在那片童话般伫立起的厂房里,处处都有燕儿,是她告诉我什么是童话,没有了燕儿的童话不完整啊。我现在才明白,我的心已经被燕儿带走了,”陆乘风语调渐渐铿锵起来,不容置疑地说,“我这次来,就是要来找她,我要用我所有的一切做筹码,请求她宽恕,求她手下超生,将我分裂已久的灵魂整合为一,不再受撕心裂肺地折磨。”

“那要是她不肯慈航普渡呢?要是她已经嫁人了呢?”燕儿眼睛一闪一闪地,脸色已经红润起来,热切地问。

“我才不管她嫁没嫁人呢!天天纠缠她,骚扰她,不达目的决不罢休,要是再不行,就雇黑社会把她绑架了!”

“你一点没变,真是个流氓!”飞儿轻声叹道,脸上竟有几分赞赏的表情,“我看还是让燕儿早点把你收了吧,免得又去祸害别的纯情少女。”

飞儿说着,已是慢慢站起身来,扭动身形,缓缓走出咖啡厅。

陆乘风目送着飞儿,意外地发现她竟然是低着头在人丛中疾行,一向引以为傲的“一字步“明显有些散乱,忽然她猛地昂起头,飘逸乌亮的长发在五颜六色的人流中飞扬,象红尘中有一双大眼睛在闪烁。

陆乘风步履沉重地走出候机楼,心情却松快了很多。刚钻进出租车,一条短信就“滴,滴……”地冒了上来,“无辜的我搅在你们的痛苦中,实在是太累了,如果再陷下去,我不知道自己还敢不敢爱!燕儿已经调到总公司去了,说那里才有白雪公主的故事。祝你,不,祝你们好运!——飞儿”

陆乘风闭着眼睛歪倒在出租车后座上,突然被一个急刹车惊醒了,他止不住轻声呻吟了一下。

“老板,你没事吧?”出租车司机闻声,连忙回过头,担心地问。

“哦,没事,没事。”陆乘风赶紧给司机吃定心丸,睁眼朝车前看去。只见一个骑着自行车的美丽少妇单腿撑地,停挡在马路快车道中央,车前筐里装着的一条西施犬正努力挣扎着要跳车自残。一狗当关,万车莫开,少妇两只手忙乱地揪着狗项圈,丝毫不理会身前身后一大串笛声紧促的钢铁洪流。

“这两年,古都也开始堵车了。”陆乘风颇有感慨地说。

“是呢,现在路上的活跟以前比可是不好干着哩,人多,车多,狗比人还多。路是天天修,今天扒这,明天扒那,后天还是扒这,天天还是堵。”司机话说得挺逗,听的陆乘风哈哈笑起来。

听着熟悉的当地口音,一下就想起同样幽默的张军风,陆乘风打心底里泛起一泓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