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面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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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而他也许已经忘记了她们。他看上去没有往事。那时他刚来到一个新的城市,在一个摊儿上,挑选着一副墨镜,与摊主讨价还价,戴上又摘下来。他拿出两张很脏的钱,缺角,摊主直摇头。他掏出了一张新一点的,换回了那张。摊主连声道谢,夸他,说这副墨镜真像是给他定做的,他戴上它就算是走在香港的街上也不会有人敢惹他。”不过您可别跟警察过不去。”摊主笑说,大概看多了香港*战片。

一件黑色t恤,加上一副墨镜,他走在摩天大厦中间。透过墨镜,这个城市他感觉舒服了一点。并不是太阳晃眼,他从不拒绝太阳,而是这个城市本身太眩目,他不太适应。现在好了,他看清了一切,厨窗、广告、车流、玻璃幕墙不再那么神气、刺眼。草坪和棕榈在街角和建筑物下呈现出来,喷泉、钛金雕塑非常所轻。不错,很干净,没有一处破落的过去,一切都是崭新崭新的,人也都干净。

他没有边防证,进入这个城市费了周折,花去了他不多的积蓄。现在他只剩下两张十元的钞票,其中一张还缺角。他不坐车,公共也不坐,去过了三处建筑工地。深圳建筑工地管理之规范让他有些意外,他任何证件也没有。他在火车站过了一夜,第二天问题解决了。深圳也并非铁板一块,他开价低,简直白给,而且他说话完全是个内行。他没证件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他在华强路安顿下来。这是个过了三道承包商的小工地,他干了不到一个月工地宣布停工,据说业主出了问题。这种事常有,他不觉得奇怪。再找地儿吧。旁边不远是红方大酒店工地,防护网,白围墙,工人整齐着装,看上去希望不大,但结果居然非常顺利,不到十分钟他成了一名灰车手。他们正缺灰车手。他历数翻斗灰车机械原理、内部构造、柴油机性能、哪儿爱出毛病、哪些是易损件.....老板打断了他,挥挥手让人他去登记了。没任何证件,但他还是留下来,下午他就奔波在工地上了。他喜欢这活,开着突突的灰车,过瘾似的。

酒店正浇铸主体,工人两班倒,每班12小时,日夜不停,泥浆供运紧张,斗车不时出点毛病,马格来得正当其时。一连三个月他没休息一天,见识了什么是深圳速度。毫无凝问,工程是元盛集团承建的,果丹认为这是可能的。那时元盛已组建了集团,成岩已升任集团副总,主管建筑装修两个分公司。但出乎果丹意料,马格既没见到谢元福,也没很快见到成岩,事实是他见到了分别七年之久的何萍。那天两辆黑色轿稳稳地停在工地上,后面一辆款款走下来何萍。马格正在排队等候泥浆,看见了何萍。人们都在看何萍。后面的车手告诉马格,这年轻女人过去来过工地,酒店是她和她的合伙人一个香港老板开的。香港老板也来过一次,很年轻,风度翩翩。

两辆车,三四个人向酒店顶部张望。何萍变化并不大,依然美丽,或者说更加美丽了,当然是一种职业女人的美丽,有着让男人感到凛然的气质。马格驾驶着灌满泥浆的斗车向着来人开过去,快到何萍跟前他加大了油门,却放慢了速度,”突突突”泥浆溅了出来。何萍一行躲闪着,而马格居然停下来。他戴着墨镜和安全帽,何萍当然认不出他,面对这个胆大妄为的家伙,何萍竟一时说不出话。”你怎么回事?还不快滚开!”显然,她很少使用这种愤怒的语言。

“我就是想看看你,你很漂亮,更漂亮了。”马格一松离合开走了。

马格把泥浆倒进塔吊下的灰斗。

“嘿,马格,你胆子可不小,是不是看上女老板了吧?”后面赶上来的灰车手说。他们都看到了。

“我觉得她好像也看上我了。”马格说。

“吹吧马格,你可悬了。”

马格点燃了一支烟,他在喀什学会了抽旱烟,烟瘾不大,但有时喜欢叼上一支。他把车开得飞快,七年没见何萍了,他有某种冲动。他向天上望着,何何萍已随升降梯来到十五层的楼顶上。他看到何萍浅灰色身影,正凭栏远眺。她是不会向下看的,但忽然她开始向下看了,似乎注意到了下面的人。马格向天上弹了弹灰,他认为她在看他。可能还真是如此。

马格跑了四五趟后何萍一行才从楼里出来,工地经理把何萍送上黑色”本田”。马格已等候在大门口,前车开过来马格驾灰车拦在了道上。下来一个彪形大汉,这人似乎对刚才马格的行为就忍无可忍:“你他妈找死?滚开!”

门口保安也上来了,但不知马格因为为什么。

马格叼着烟,指了指大汉的身后:”你们老板过来了。”

何萍从后车下来,径直走到马格跟前:“你是谁?”

“马格。”他说。

“谁?”

“马格。”

“马格!”她的表情瞬间穿越了七年。

“是。”

“你这坏蛋,还不把墨镜摘了!”

“我的一只眼是假眼,狗的眼,怕吓着你。”他微笑。

“真的?”何萍脸立刻白了。

“我刚知道是在给你打工。”

“你还不熄火,呛死我了。”

“我得去干活了,给我张名片,回头我去找你。”

“晚上我让车接来你。”

“那就晚上见?”

2马格把车开走了,又点上支烟,到了接灰浆处。

“马格,你行呀,我们可都看见了。”

“马格,马格,”后面人嚷:”你真要泡老板?”

“你们看我行吗?”他得意地笑。

[ 书客网 shuke.com ]“行,马格,没问题,往上冲。”

“马格,有种。”

“马格,别听他们的。”

“人家哪辈子才来一次,你做什么梦呀。”

“她一会儿就会再来。”马格说。

“真的,马格?”

“你们谁跟我打赌?”

马格又问了一遍,但竟没人跟他赌。他是个奇怪的人,既不是河南人也是江浙人,口音像北京人。他不是乡下人,但也不像城里人。他们猜测他是东北人,东北这几年不行,往外跑的多。他自己从不说是哪儿的人,不谈自己的父母家人。从他不多的交谈中人们知道他去过很多地方,干地各种活。他让人捉摸不透,每次买烟都给每个人扔上一盒,是很更贵的那种外贸儿烟,有时三五有时万宝路。他的烟就在那儿扔着,简直像公共的,大家随便抽,而他抽的并不多。有人暗地里给他算过,他每月的烟钱至在四百元以上。人们半信半疑,拭目以待,他们希望出现奇迹。

没人能有这种奇迹,但马格是可能的,刚才他们都看到了。马格并不是想炫耀,他只是想让他们高兴一点。他们每天像机器一样,干活像机器,睡觉也像机器,他也过着这样的生活。

黑色轿车再次出现在工地上时,人们几乎欢呼起来。虽然漂亮女老板没来让他们有些失望,但毕竟是她让人接马格来了。那时他们还没收工,六点收工,现在刚五点半,但班长做了主。马格先回工棚换了衣服,众睽睽之下上了车。

司机马格上午就认识了,不打不成交,几句话上午的事就过去了。司机问马格怎么在这儿干活,马格说也是生活所迫,临时编了些故事。他们到了市中心一个叫”千夜”日式餐厅,下面是桑拿,上面是迪厅,一个高档美食娱乐场所。司机去停车,马格站在门口东张西望,他从没来过如此豪华的场所,一些短打扮性感小姐装作等人的样子,她们注意到了马格,几乎同时马格接到了一个神秘的微笑,微笑向他走来,一个高挑丰满的女孩。那得要多少钱?马格厚颜无耻地问。女孩娇声百媚,让马格进去谈,一只手就搭在了马格肩上。马格正晕菜,司机过来了,一把拉开女孩的手,喝退了小姐。你太粗鲁了,马格笑道,司机也笑了,说,兄弟,你找”鸡”也别今天呀。

3马格进了”千夜”。司机把马格交给男侍,跟侍者交待了几句,然后对马格说,何萍还得等会才到,你先进去,洗洗澡,回头他们会叫你。司机走了,马格被带到下去,更衣,换上蓝色衣裤,小了点,没他那么大号的。一切由侍者安排,马格被带到浴室,一股药味扑鼻而来,还是药浴。浴室很大,一排单间,几个池子翻滚着不同的颜色,流线造型,温馨,见所未见。先泡,然后蒸,然后搓背,按摩师按摩,理发,剪,吹,局油----马格昏昏沉沉,他早已饥肠碌碌,往常这钟点正是干了一天活大量进食的时候,经这一系列流水线般的折腾,他觉得简直要虚脱了。何萍在哪儿呢?她这是要干嘛,把我弄这么干净?总算进行完了所有工序,他眼冒金星,摇摇晃晃随侍者更衣。上楼。我操,还得上楼。他真想让人背着,他什么罪没受过,可还真没受过这份洋罪。

何萍已坐踏踏米的餐桌旁等他,小菜和点心已经上来,马格几乎没看见何萍先看见了食物,一屁股坐下,伸手就抓小点心。何萍痴痴看了一会马格,忽然冷笑了一声,扬起马格的脸:”让我看看你的狗眼。”马格饿得早把这事给忘了,连连向萍摆着手,示意他已说不了话。

“你说一只是狗眼,我怎么看两只都是?”

“馒,馒头,快不行了,就就要馒头,有馒头吗?”

没几块小点心,瞬间就消失了。

“有馒头吗?”何萍问侍立的小姐,小姐笑。

马格虚汗淋漓,何萍把热巾递给他。马格边擦边摇头。很快一大盘点心端来,马格狼吞虎咽,毫无吃相。

“慢点儿,慢点儿,你再噎着。”

马格夸张地”鸣鸣”地摇头,气得何萍一把把盘子撤了,给了小姐。马格饮水,一瓶矿泉水灌到了肚子里才长出了口气:“你让我想到了谋杀,我许多年没想过这个问题了,我干了一天活,正在饭时上,我以为到这儿就鸡鸭鱼肉,盼星盼月亮似的,结果你倒好,不见我,先我泡,然后蒸,你以为我唐僧哪。”

何萍笑。马格接着说:”完了你倒是给我找个小姐,嘿,又把我交给了按摩师,那家伙简直是练柔道的!你太不了解劳动人民了,你要想让劳动人民过上幸福生活,你先得了解劳动人民,让他们先吃饭,然后再去泡澡桑拿什么的。也就是我,二万五千里长征过来的,换别人就完了。”

他们说笑。菜上来,酒也调好了,他们碰了一下杯。

何萍说:”今天你真的吓了我一跳,我真以为你的眼睛出了问题,你进来时我紧张急了。我在美国见过一个人是狗眼,一个两米多高的美国人,吓死我了,我不能回忆他那只狗眼,所以你一说我真的个相信了。”

“我要真是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不想见你,说实话,可我又必须见你。我们一别七年了,我真不知道这七年你会发生什么事,你一直在深圳?”

“也就半年吧。”

“你走后我一直没你的音信,我记得你告诉我去旅游,出去散散心,后来波罗把你的情况都告诉了我。波罗认为你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可你没有。这么多年你都在哪儿?”何萍一往深情。

“去的地儿多了,都数不过来了。”马格说。

马格不愿回忆往事,因此说得极简单。

“总之,我活下来了。”他说。

“以后呢?”她问他。

“这不有你了吗?”马格笑道。

何萍并没笑,看着杯中酒。

“我开玩笑,”马格说,”你别紧张,以后我还会去别的的地方,也许很快,全凭觉。我的情况就是这样,在一个地方感觉无聊了,就会去一个新的地方,新的地方总会给我新的刺激和未知的东西。等我实在走不动了那天,也很好办,我无牵无挂。”

“你不想道我的情况?”何萍抬起眼睛。

“我知道。”马格说。

“你知道什么?”

“你不是红方酒店的老板吗,你还有个合伙人,一个香港老板,我知道。”

“你还知道什么?”

“噢,你刚才提到了美国,你出国了,是吧?”

“马格,你为什么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何萍严肃而悲哀地看着马格,”难道我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七年前和七年后的今天我对你怎么样?”

提到七年前马格不说话了。何萍怎样对他还用说吗?七年前她给了他所能给予的一切,他还应该记得她那天留在*上的初红,而他并没把他实情告诉她。现在她也没怪他。她没有丝毫对不起他的地方。

“你把别人都看成什么?”她愤怒而轻蔑地说,”你以为不把一切放在眼里了不起,你流浪,一无所有,别人都是卖身投靠,唯利是图?”

“我,”马格嘻皮笑脸,”我主要是,那什么,不是疾妒香港老板么?”

“呸,你也配!”

“得,我呸,我配!”

“配什么你配,你不配!”

“你瞧,你都给我气湖涂了。”

“谁给谁给气湖涂了!?”何萍叫起来。

“不是,我是说我不配!我配猫,下耗子。”

何萍笑了一阵,叹了口气:“从我们认识那天起,你就撒谎耍赖,现在还是这样,我怎么觉得你没什么变化?”

“干嘛,你还非要我有只狗眼才算有变化?”

“你又来了,我不理你了。”

“我也就是跟你,你说我还能跟谁呢?”

“嘿,你说的,谁知道这么多年你跟谁呀!”

4何萍谈了这些年的经历,出国,读商学院,嫁了一个美国人,一年后分手,在纽约证券交易所实习遇上现在的合伙人香港老板苏健飞,在美国共同创办投资公司,去年到大陆投资深圳红方酒店股份有限公司,与中方元盛建集团合资,中方控股(当时规定,中外合资须由中方控股,中方出任董事长,元盛集团既是酒店承建方又是投资人,何萍出任总经理)。生意上的事马格听得希里湖涂,什么招股、控股、董事会,监事会,他完全不感兴趣。

他感兴的是她的美国丈夫。他问何萍:“你干嘛非要离开斯塔尔?”

“我受不了犹太人的生活习惯。”

“那你为什么要嫁给他?”

“婚姻和爱情是两码事,这在国外也一样,真生活在一起麻烦就来了。而且,最主要的是我受不了他的狐臭。”

“外国人不都臭胳肢窝吗?”

“你能不能文明一点,什么话到你嘴里就这么难听。”

马格笑得极其得意,简直忍不住。

“瞧瞧瞧,给你高兴的---”

“不是,不是,我想起一件特可乐的臭胳肢窝的事,我给你讲讲。”

“你有完没完?!”

“有完,有完,我不说了还不成。”

“你现在整个一个无赖。”

“别这么说我,我也不容易。”

“唉,”何萍叹了口气,”我也就是觉得你不容易,我这人也是溅,心里还老想过去的事。无论我在美国还是在香港,说实话马格,我都经常和别人谈起你,包括和美国人。我总觉得有一天我们还会见面,不过你今天真的让我有些失望,和我想象的见面不一样。”

“我不会像任何人想像的那样。对我来讲,你也不是过去的你。”

“是,我承认。”

“那就算扯平了吧。来,喝酒,明天我五点半就得起来。”

“你休息几天吧,明天我打个电话。”

马格酒杯停在嘴边上,显然有些意外。

“你带我走?”

“走吧,去我那儿。”

何萍让小姐结帐,把一张pc卡交给小姐。

他们走出踏踏米单间,进入大厅,一阵剧烈的电子乐从楼上传来,何萍问马格想不想去蹦会迪。马格说在灰车上蹦了一天了,不过可以看她蹦。何萍说每星期她要来这儿蹦一回,把一切忘记,进入疯狂状态,然后睡个好觉才能解除一周的紧张疲劳。马格说她不如每周到工地开半天灰车,比跳舞棒多了。他们到了二楼,楼梯都是颤动的。小姐把门打开,马格觉得某种东西扑面而来,黑压压的人群,音乐轰鸣,镭射光聚焦在t型台上,四个染色舞女领舞,下面感觉像万头攒动。他们在回廊的吧桌坐下,何萍点了饮料,要马格等她一下,她去换衣服。何萍刚离开就有回廊上的小姐游过来,贴在马格背上问马格要不要跳舞。马格觉得棒极了,一连拒绝了四个小姐。何萍回来了,马格说要是她再不来他就被攻陷了。何萍换了件黑色吊带太阳裙,妙不可言。他们进了舞池,牵手蹦了一会,何萍感到束缚,脱开马格,像火焰一样跳起来。马格回到吧桌上,看何萍跳。灯光破碎,音响疯狂,直抵人的根部,你没办法不弹起,不敞开,不绽放。这是女人展示她们夜晚灿烂的时刻,她们是黑色花朵,只在夜晚绽放,白天你根本想象不出她们在夜晚的样子。白天她们可能是文秘、主管、分析员、会计师、经理、多媒体设计。她们是独立的,甚至比男人还敏捷、高效、富于竞争力,但她们也付出双倍的努力,心力交瘁,渴望爱,舒展,如果她们灰心或太寂莫了,她们就会这里让音乐把自己的身体点燃。她们展示自己的线条、美丽、性感、**,但她们不属于任何人,她们孤芳自赏。只是回*上后,她们又回到无助状态,渴望温暖、拥抱,哪怕任何一个陌生男人的拥抱。

在一闪一灭的灯光下,马格看到何萍寂寞的脸。她的表情同她身体扭动的幅度形成鲜明的反差。他再次下到舞池,来到她身边,把一只手交给她。她似乎一下获得了一个圆点或一支魔棒,围绕他,挣脱他,靠近他,在音乐终止的刹那,他们拥抱,看不见对方的脸,世界一片漆黑。也许不管是谁,这时人们都需要拥抱,亲吻。灯光再起,音乐再起,这时谁又认识谁呢?这就是千夜。

5午夜。这个城市稍稍暗下来。夜生活的人们多半又回到了孤独,人们各奔东西。只有少数人得到了爱情,但仍可能是不确定的爱情。海滨公路已是郊外景象,能听得见深圳湾拍击礁石的涛声。黑色本田进入小梅湾别墅花园,在一栋白色房子前停下。马格下车,随着何萍进入铁栅门,廊灯亮起来,接着是房间的顶灯楼梯灯一盏盏亮起来。很大的厅。楼梯铺着地毯。一幅风景油画。何萍让马格换鞋。拖鞋都小,马格试了几双都不行,问何萍光脚行不行。马格脚臭,虽然蒸了桑拿但袜子鞋还是干活时穿的。

“劳驾,”何萍说,”你再洗洗好吗,那儿就是浴室,我去给你放好水,洗完了你就随便吧。好好洗洗脚,你没脚气吧?”

“我有。”

“真讨厌。”

何萍打开电热水器,调好水温。马格说:”要不你先来?”

“上面还有浴室。”何萍说,要把浴室门关上。

马格说:”能不能给我找件睡衣。”

“我试试吧。”

何萍拿来一件男人的睡衣,一股香味让马格皱皱眉,还是小。

“算了吧,你收起来吧。”

马格简单冲了一下,认真洗了洗脚,他并无脚气。

他在镜子中照了一下自己,然后光着脚走出来,上楼,听见浴室的水声。他拿了客厅茶几上一听饮料,没有坐下,直接来到拱型阳台上。海风拂拂,涛声很近,能看见白色的波光。美好的夜晚。窗纱抚弄着他的脸,他想,她一个人的财富超过了工地上的打工仔不知多少倍,他们二十个人分三层睡一个房间,像超市的货架那样满当,这世界真是不可思议。毫无凝问她是个成功的女人。她的成功是否与他们的血汗有着必然的联系?七年前他就感到了她身上那种女人的力量,没什么能挡住她的步伐,她热爱并渴望拥有这个世界。她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美国。她如愿以偿,拥有了财富。她有什么不对吗?她为什么还要回到中国?寻找失去的东西?他对她的奋斗史不感兴趣,一点也不想知道她是怎样成功的。但不管怎么说,她对他真算是不错了。

而她凭什么对他不错,仅仅是不忘旧情?她独自跳舞时那张寂寞不屈的脸让他有种无法言喻的触动,他总是想她那明明来灭灭的脸,想她那种寂寞、不屈和来自黑暗中的疯狂。她经常一个人这样跳舞吗?是的,她说经常。然后,她一个人回到这所海边的房子。他听到浴室的门响,听到木拖鞋带着水声的响,听到她开着饮料向阳台走来的声音。

一种薄合香。他喜欢的香水,在还阳界他就喜欢。

“有海风吹真不错。”他说,她已在他身旁,并没看她。

“闻到咸味了吗?”

“还有薄合香,我也喜欢。”他说,过侧头。

“我怕你的香港脚才喷了香水。”

“要不要给我脚上喷点儿?”

“你喷什么也没用。”

“我每天不闻闻我的脚睡不着觉。”

她一下笑喷了,咳嗽起来。他给她捶背,搂住她。

“你经常一个人这样看海?”他问她。

“是。”她说。

“经常想我。”

“有时想起你。”

她依在他宽阔的胸前,他吻她,他们接吻。

他们的身体穿越了七年找回了对方,带着各自的经历和成熟。

七年前他们毫无经验,如今细腻而沉浸。

海面渐渐亮起来,朝霞从海上射进落地窗内,落在何萍熟睡的脸上。马格醒了,无论睡得多晚,到点准醒,他在工地养成早起的习惯。他没有叫醒她,轻轻拉开她的手臂下了*,穿好衣服,到一楼洗了把脸。别墅花园门口停着出租车,二十分钟他赶到了工地,正好六点。

第一辆灰车已奔波在工地上,五分钟后他也在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