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土地守卫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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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战士们兴高采烈的谈论着秘密信的话题。这个字眼同样勾起文静的情思。可是,现在又有谁会给他通信呢?当然,他也看过不少的信,不过那是祖国人民寄往前线的慰问信。这不能不说很好的礼物。信中的语言大多情真意切,感人肺腑。但是,美中不足的是没有一封信上写着他文静的名字。家中亲人不知道他在哪里。或许学院里已经存放许多信,或许还会向陕北某地发信,或许父亲已经知道实情,想寄信而苦不知道地址。奇怪的是,这一天文静突然收到一封写着他的名字的信。打开一看,内容却不是给他看的信。那是郑长剑的未婚妻劝解郑长剑的信。这封信文静一直压着,一直压到郑长剑牺牲。

文静记得,在他们来云南的前两天,郑长剑与他的未婚妻相约在一棵沙枣树下,也不知是为什么,俩人相对而泣。后来,文静问他,郑长剑说不为什么,就是吹了。看他说的很平常,他的心里一定有很痛苦的隐衷。不然为什么那么伤心呢?

文静接到的这封信,内容虽然没有什么挖苦刻薄的语言,但也没有想与郑长剑和好的征兆。文静不愿意叫郑长剑的心上再受到伤害。另一个原因,是文静也见不到郑长剑。直到郑长剑受了伤……。

后来因为文静在猫耳洞因洞塌方受伤,回到后边,修养了十几天又任军工排长的时候,在五十五号短洞——猛虎洞,才见到郑长剑。

“文静,你还活着!”郑长剑一见文静,欣喜若狂,闪动着他那美丽的大眼睛,上前抱住他,憋得文静喘不过气了。

这个时候,也正是七十三号阵地最紧张的时候。李诚守在阵地上,因为烧鸡问题先向文静大发一通火。而这时,他已经被抬了下来。李诚清醒后的第一眼就看到了文静。他似乎有许多话要说,可一句也说不出。文静上前,相互望着,心照不宣。郑长剑说话了:“李排长,你好好养伤,营长叫我守七十三号。你放心吧。”

文静说:“我也带敢死队上去,咱们一起去。”

从李诚的口中得知,这个高地打得很苦,六零三好的敌人疯狂的攻打我们的七十三号阵地。文静心里很急,这时他只穿着一个裤头,手里抱着一杆枪,拍了郑长剑一下说:“上,我送你上去。”

天下着大雨,他们冒着雨前进。在他们冲过三道封锁线之后,一发炮弹打来了,在郑长剑的不远处爆炸了。他的左肩负了伤。文静劝他下去,,他大吼一声,火光中那双美丽的大眼睛放射出震慑人心的火来:“不行,上!!!”

高地正在被敌人的炮火笼罩着,雨点的炮弹叫人惊心动魄。他们先到七十二号阵地,到连指挥所。他们进了洞,连长对他们说,七十三号阵地有三个哨位,二号哨位打得很苦,只剩几个人了。急需干部。郑长剑和文静一听情况,还没有等连长下命令,就冲出洞口。他们连滚带爬,来到了七十三号的三号哨位,相比而言,三号哨位比较安全。紧接着,俩人都争着上二号。文静说他熟悉地形;郑长剑说:“文静,别争了。你的任务就是抢救伤员和运送弹药。”郑长剑指了指洞中的伤员说:“我命令你快把这些伤员抬下去,你想叫他们都死在这里吗?”

文静屈服了。文静命令上来的战士说:“快听郑排长的命令,把伤员都抬下去。”

战士们忙着去抬伤员。在抬送伤员的过程中,又有伤员牺牲了;也有抬伤员的战士负伤了或者牺牲了。周三庆就是其中负伤的一个,他也被送到七十二号阵地连指挥所。

郑长剑继续向二号哨位运动,快到二号哨位时,敌人的一发枪榴弹打过来,刚好在他身边爆炸,把他的右腿撕裂了一个三寸多长的口子,骨头也断了。他离二号哨位洞口的距离只有两米多,他就滚了两下,一头扑向洞里。战士们马上给他包扎。他一边接受包扎,一边对战友们说:“我是西安陆军学院的学员,现在有我担任你们的排长,你们听我指挥。如果有情况,我第一个上。有班长吗?”

一个战士说:“有。我就是。”

“好,你跟着我上。”郑长剑一个又一个指着仅有的战士说,“接着,你,你,你……一个接一个。”

他不认识这些战士,但他觉得他们的心是连在一起的。

突然,他发现洞外有异常动静,就抱住报话机爬出来,刚出洞口,就看见大约有一个班的兵力已经摸到我军阵地上来了。他迅速的甩出两颗手榴弹。洞中的战士立即出来,在他的带领下,与敌人抗击起来。大约打了十几分钟,打死了5个敌人,其他人架着两个伤兵逃跑了。接着,敌人又卷土重来,又一次被他们打退了。前后共打死十几个敌人。到了这天的下午,敌人又组织了一个加强排的兵力,向他们发动了攻击。因为这个哨位容易暴露,他们就又设了一个副哨位。敌人上来了,郑长剑在这个副哨位上用冲锋枪扫射敌人。可是,他的左腿又不幸中弹,两条腿都失去了站立的功能。战士们叫他进洞。他说:“不行。我得在这里指挥。快把弹药箱子摞起来。”

战士们按照他的命令做了。

他又说:“把我抬起来。”

班长说:“排长,不行,这样暴露目标。”

他说:“顾不得了。抬上去。”他就在这高台子上观察敌情,指挥战斗。

很快,敌人发现高台子上有人,就拼命地往这里打枪、投弹。当战士们把敌人再次打退,再看郑长剑的时候,发现他已经不行了。他的双肩、右臂、腹部多处受伤,左臂已经被炸断。不过,他还没有死,神智也清楚。站长背他下来时,他说:“我不能下去,上来一个人不容易,你还得指挥战斗。”他已经感到自己不行了,对班长说,“我自己能爬下去。”

班长说:“小起,你陪排长下去。”

小起说:“到。”就陪郑长剑往回“走”。可是,“走”了不远,小起也负伤了。不得已。郑长剑只有自己爬了。从二号哨位往三号哨位爬,有一百二十米的路程。还要经过八十米的大斜坡,还有五米多的怪石滩。郑长剑整整爬了三个多小时。当他爬到三号哨位附近时,钱光辉发现了他。看到他浑身都是血。天虽然不再下雨了,但是,水、泥、血已经和他的身体混成一体。他立即被送到七十二号阵地。他的身上受伤了十几处。在三号洞时,钱光辉已经用完了急救包,也没有包扎完他的伤口。这时,只听他口中轻轻的喊着:“水,水。”

钱光辉把仅有的半壶水要递给郑长剑喝。只听周三庆用祈求的眼光对钱光辉说:“小钱,能给我喝一口吗?”钱光辉迟疑了。郑长剑说:“给小周喝一口吧。都渴哦。”

钱光辉把水壶递给了周三庆。可是,周三庆好像失去了控制似的,一口气把半壶水喝光了。钱光辉气得大叫。郑长剑说:“算了,算了。”

文静记得,他带着敢死队是在夜里十一点又返回阵地的。此刻的郑长剑已经是奄奄一息。文静立即叫两个战士把他抬下去,刚刚走出三十来米的样子,敌人打来一发炮弹空爆。两个抬郑长剑的战士牺牲了。郑长剑的胸部又受了伤。他一个人又爬了回来。文静命令一个战士和他一起抬,郑长剑死活不让。他用头撞着石壁说:“文静,不要抬了。叫我死在战场上吧。”

文静心中十分难受,上前拉着他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郑长剑对他说:“文静,咱们是好朋友,好战友,我不行了。你回去以后,告诉队长,到我家里,给我的父亲买一条烟,一瓶酒。另外,我还有一个弟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他活着的话,今年应该是十六岁了。……”郑长剑的话没有说完,就永远的闭上他那美丽的大眼睛了。

周三庆看到郑长剑牺牲了,就大声的痛哭起来。他的哭声好像神经病患者一样,嚎叫着,凄厉、悲惨、追悔、伤心。

他哭着说:“郑排长,是我害死了你呀!我是畜生,没有人性,排长,枪毙我吧。叫我死在郑长剑面前。——呜——呜——呜——……”

“别哭了。”钱光辉大声的喝住了周三庆。可是,他的泪水却是不住的往下流。虽然他与周三庆是一个排的战友,虽然郑长剑的死并不是只因为半壶水。但是,他还是不能原谅周三庆。他用枪指着周三庆说:“你敢再嚎,我就枪毙了你。”

“开枪吧,开枪吧。”周三庆说着说着就昏过去了。

文静喝住了钱光辉,命令队员把周三庆抬下去。周三庆把半壶水喝干是不应该。可他并不是贪婪自私,不是。是因为他的意识极度虚弱的时候生理本能的需要。他需要水,需要很多的水。诚然,一壶水,整个排也喝过而没有喝完,这样的事情也发生过。但是,这种时候,都是战士凭着坚强的意志,保持着清醒的头脑,理智正常的时候。文静理解了周三庆。而钱光辉却是悻悻而去。……

郑长剑光荣的牺牲了。一种悲凉、痛苦袭击着文静的心。……

而今,郑长剑那双美丽的大眼睛在他的心里仍然闪烁。不,可以说是有两双,赵玉良不也是一双大眼睛吗?他俩怎么一模一样?两个故事重合了:郑长剑那个披着老羊皮袄的父亲;赵玉良那个衣裳褴褛的父亲,都是用手拉着一个可怜的孩子。……莫非他们就是亲兄弟?文静心里突然震撼一下。假如能证实赵玉良就是郑长剑的亲弟弟,那也就算对得起他了。可是,他现在却是牺牲了,对赵玉良又怎么解释呢?文静心里很矛盾。赵玉良的身世是够苦的了,先是苦难,穷的要饭;接着被父亲抛弃,又接着被养父母虐待,他被迫想到当兵才得以解脱。可是战场上又是如此的艰苦。他想找到他失散的哥哥。如果告诉他,他的哥哥就是郑长剑,现在他已经牺牲了。他会有什么表示。这样,对他的打击也太大了。……。可是,他好像仍然听到郑长剑对他说:“文静,咱们是好朋友,好战友,我不行了。你回去以后,告诉队长,到我家里,给我的父亲买一条烟,一瓶酒。另外,我还有一个弟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他活着的话,今年应该是十六岁了。……”

“对,一定得告诉他。他有一个英雄的哥哥。”文静终于下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