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3章 无日不风波
tue aug 23 00:00:00 cst 2016
那天戚雅瑜刚上班，罗远就推门进来了。
这一年，罗远的变化还是很大的。不再咋咋呼呼，慢慢习惯于叫戚局长了。
罗远面色严峻，一看就知道他想了好久。他说：“戚局长，我知道你也是干文字出身，起码比有些人知道好坏，这是我写的稿子，您看怎么样。”
听他的口气，戚雅瑜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故意不说话，就让他这么站着。她估计罗远站一会儿就会不自在，而在机关单位，必须时刻记住，一旦处理不当，这种小小的不自在随处可以遭遇；戚雅瑜如果不给他长见识，别人会让他承受更多难堪。
沉默了一会儿。戚雅瑜目无表情地拿过稿子，这篇文章纵横捭阖，上天入地，古今中外，一看就是下了功夫的。但戚雅瑜让罗远一直站着，直到她草草看完稿子，才故意冷着脸说：“刘主任什么意见？”
“说开头不行，还要压到五千字以内。”他看着戚雅瑜的脸色回答。
放下稿子，戚雅瑜仍然没有要罗远坐下来的意思。她中肯地说：“你这篇稿子如果在一些学术刊物上发表，还是很不错的，既有对古丘市历史文化的回顾，又论述了强化文化建设的极端重要性。问题是，这份文件不是给古丘以外的研究部门看的，而是给本市的领导门看。领导们一是熟悉情况，根本不需要我们在这里长篇大论地罗列事实；另外领导们也很忙，每天全市各级各部门的汇报应接不暇，他们哪里来的精力看这么多的材料？这就是你要面对的现实情况！
“罗远，你上班一年了，这一年你进步很快，但是你和刘子华不能这么顶牛。他是老同志，无论从年龄、从资历你都该尊重他，这篇稿子你必须按照他的意见修改，不能超过五千字，刘子华通过了再给我。”
罗远气呼呼地说：“你越来越像政客。”
戚雅瑜忍不住一笑，说：“好了。别贫了，快去干活。”
罗远却没有走，眼睛四周扫了一圈，磨磨蹭蹭地说：“雅瑜姐，我这几天折腾这玩意儿，发现古丘竟然还来过一位大诗人，有一句诗是：十年书剑长吁。我十年寒窗就是为了天天整这个？”罗远抖着那篇稿子，看着戚雅瑜。
戚雅瑜在心里赞叹，到底是博士生。她知道那首诗，就说：“罗博士，你所说的那句诗是姚燧的。我也把他另外的几句送给你：笔底风月时时过，眼底儿曹渐渐多，有人问我事如何，人海阔，无日不风波。你要想有所作为，必须经历这些人、这些事，必须从这几页纸上踏过去。”
话音未落，刘子华拿着一份文件过来，一眼看见了罗远手里的稿子。
他向戚局长汇报：省文化厅传真通知，下周三刘厅长过来检查扫黄打非工作情况。
罗远见这阵势，想溜，目光请示戚雅瑜。戚雅瑜说：“你先等一下。”刘子华回头说：“别站着了，坐下吧。”罗远四顾茫然，不知道坐哪里好，又不知道戚雅瑜留下他干什么，很是尴尬。
戚雅瑜好像他不存在一样，只顾继续交待刘子华：“刘主任，抓紧给市委市政府打个报告，刘厅长过来得有对等接待。另外把我们的接待方案和政府办沟通一下。还有，明天咱们自己先突击检查一下。”
刘子华说：“我也是这个意思，那我就去布置了。”转身要走。
“等一下。”戚雅瑜伸手招了一下刘子华，抬眼看着罗远说，“罗博士，刘主任是文化局的老人，有经验，很敬业，我信任他。以后有什么问题直接向刘主任汇报。具体工作必须听从刘主任的安排。”
罗远看戚雅瑜脸上冰冷的表情，心里感到很屈辱，但又不能不面对现实，他对刘主任弯了一下腰说：“刘主任，对不起。”
刘子华知道罗远是戚雅瑜分配来了的，无论她怎样批评，他心里还是有分寸的。戚雅瑜今天给他撑了门面，他得领这个情。就笑着说：“没那么多事，年轻人思想活跃，有些想法也是正常的。”
戚雅瑜说：“明天检查把几个年轻人都抽调过来，让他们熟悉一下业务，别整天就知道在办公室里高谈阔论。”说完看了罗远一眼。罗远发现刘子华也在看他，心里就有点不痛快了。
看他们都出去了，戚雅瑜给罗遥打了一个电话，原本是想和他说说罗远的事，打通了又改了注意。只好说约几个同学吃饭。罗遥说我请客。戚雅瑜说，那算了吧。就你那媳妇，我们吃了你的饭，她知道了还不让我们吐出来。
罗遥有些气馁。戚雅瑜紧接着说，开玩笑呢，让林夫请客吧，他一张画就够我们吃一阵的。
罗遥说，算了吧。受苦受累的钱，吃着不舒坦，我看还是吃刘佳怡吧，听说他那块地皮几个月就赚了一千多万。
戚雅瑜其实不愿意见刘佳怡，原副市长刘力群在位的时候他们曾经并肩战斗，后来刘力群调走了，他们没有这个利益链条接触就少了。几年过去，刘佳怡已经是古丘市颇具实力的地产商了。有几次戚雅瑜参加的场合原本说有刘佳怡，刘佳怡却因故没去。戚雅瑜意识到刘佳怡可能在回避自己，以后就淡了。后来罗遥为了让罗远进文化局，才邀请几个同学一起请戚雅瑜，这才和刘佳怡再次见面。
看到罗遥的建议，戚雅瑜实在找不出拒绝的理由，就说，罗遥那你看着办吧。
放下电话，她就后悔。只好给家里打电话。家里只有母亲戚少芳（也就是老西施）一人。妈妈一听她不回，急了，说：“兰妮（雅瑜的乳名），晚上还有事呢，你怎么就不回呢？”
戚雅瑜说：“有什么事？现在说。”
妈妈就吞吞吐吐地说：“还是晚上见面说吧，你别喝酒。”
刚放下电话，罗遥又打来电话，说都约好了，安排在锦绣华天，晚上八点808房间。
“牛吧？这是刘佳怡安排的。”罗遥说。
戚雅瑜说：“你什么时候也牛一把给我们看看。”
罗遥说：“我这个人境界高，把牛的机会都留给你们，我管吃牛肉就行。”两人又贫了一阵，一下午晃晃荡荡就过去了。戚雅瑜习惯地冲窗户向下看了一眼，司机齐小武已经把车停好，正站在门前和其他司机聊天，就收拾了一下下楼。正好碰上傅晓平也下楼，看见是戚雅瑜，她忙闪到一边，让局长先过。
戚雅瑜怔了一下，问：“明天的检查通知你了吗？”
傅晓平有点茫然：“没有啊，没人通知我。什么检查？”
戚雅瑜说：“明天上午八点准时结合，对全市文化市场进行抽查，主要是盗版书籍和淫秽书刊，别迟到。”
那天戚雅瑜刚上班，罗远就推门进来了。
这一年，罗远的变化还是很大的。不再咋咋呼呼，慢慢习惯于叫戚局长了。
罗远面色严峻，一看就知道他想了好久。他说：“戚局长，我知道你也是干文字出身，起码比有些人知道好坏，这是我写的稿子，您看怎么样。”
听他的口气，戚雅瑜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故意不说话，就让他这么站着。她估计罗远站一会儿就会不自在，而在机关单位，必须时刻记住，一旦处理不当，这种小小的不自在随处可以遭遇；戚雅瑜如果不给他长见识，别人会让他承受更多难堪。
沉默了一会儿。戚雅瑜目无表情地拿过稿子，这篇文章纵横捭阖，上天入地，古今中外，一看就是下了功夫的。但戚雅瑜让罗远一直站着，直到她草草看完稿子，才故意冷着脸说：“刘主任什么意见？”
“说开头不行，还要压到五千字以内。”他看着戚雅瑜的脸色回答。
放下稿子，戚雅瑜仍然没有要罗远坐下来的意思。她中肯地说：“你这篇稿子如果在一些学术刊物上发表，还是很不错的，既有对古丘市历史文化的回顾，又论述了强化文化建设的极端重要性。问题是，这份文件不是给古丘以外的研究部门看的，而是给本市的领导门看。领导们一是熟悉情况，根本不需要我们在这里长篇大论地罗列事实；另外领导们也很忙，每天全市各级各部门的汇报应接不暇，他们哪里来的精力看这么多的材料？这就是你要面对的现实情况！
“罗远，你上班一年了，这一年你进步很快，但是你和刘子华不能这么顶牛。他是老同志，无论从年龄、从资历你都该尊重他，这篇稿子你必须按照他的意见修改，不能超过五千字，刘子华通过了再给我。”
罗远气呼呼地说：“你越来越像政客。”
戚雅瑜忍不住一笑，说：“好了。别贫了，快去干活。”
罗远却没有走，眼睛四周扫了一圈，磨磨蹭蹭地说：“雅瑜姐，我这几天折腾这玩意儿，发现古丘竟然还来过一位大诗人，有一句诗是：十年书剑长吁。我十年寒窗就是为了天天整这个？”罗远抖着那篇稿子，看着戚雅瑜。
戚雅瑜在心里赞叹，到底是博士生。她知道那首诗，就说：“罗博士，你所说的那句诗是姚燧的。我也把他另外的几句送给你：笔底风月时时过，眼底儿曹渐渐多，有人问我事如何，人海阔，无日不风波。你要想有所作为，必须经历这些人、这些事，必须从这几页纸上踏过去。”
话音未落，刘子华拿着一份文件过来，一眼看见了罗远手里的稿子。
他向戚局长汇报：省文化厅传真通知，下周三刘厅长过来检查扫黄打非工作情况。
罗远见这阵势，想溜，目光请示戚雅瑜。戚雅瑜说：“你先等一下。”刘子华回头说：“别站着了，坐下吧。”罗远四顾茫然，不知道坐哪里好，又不知道戚雅瑜留下他干什么，很是尴尬。
戚雅瑜好像他不存在一样，只顾继续交待刘子华：“刘主任，抓紧给市委市政府打个报告，刘厅长过来得有对等接待。另外把我们的接待方案和政府办沟通一下。还有，明天咱们自己先突击检查一下。”
刘子华说：“我也是这个意思，那我就去布置了。”转身要走。
“等一下。”戚雅瑜伸手招了一下刘子华，抬眼看着罗远说，“罗博士，刘主任是文化局的老人，有经验，很敬业，我信任他。以后有什么问题直接向刘主任汇报。具体工作必须听从刘主任的安排。”
罗远看戚雅瑜脸上冰冷的表情，心里感到很屈辱，但又不能不面对现实，他对刘主任弯了一下腰说：“刘主任，对不起。”
刘子华知道罗远是戚雅瑜分配来了的，无论她怎样批评，他心里还是有分寸的。戚雅瑜今天给他撑了门面，他得领这个情。就笑着说：“没那么多事，年轻人思想活跃，有些想法也是正常的。”
戚雅瑜说：“明天检查把几个年轻人都抽调过来，让他们熟悉一下业务，别整天就知道在办公室里高谈阔论。”说完看了罗远一眼。罗远发现刘子华也在看他，心里就有点不痛快了。
看他们都出去了，戚雅瑜给罗遥打了一个电话，原本是想和他说说罗远的事，打通了又改了注意。只好说约几个同学吃饭。罗遥说我请客。戚雅瑜说，那算了吧。就你那媳妇，我们吃了你的饭，她知道了还不让我们吐出来。
罗遥有些气馁。戚雅瑜紧接着说，开玩笑呢，让林夫请客吧，他一张画就够我们吃一阵的。
罗遥说，算了吧。受苦受累的钱，吃着不舒坦，我看还是吃刘佳怡吧，听说他那块地皮几个月就赚了一千多万。
戚雅瑜其实不愿意见刘佳怡，原副市长刘力群在位的时候他们曾经并肩战斗，后来刘力群调走了，他们没有这个利益链条接触就少了。几年过去，刘佳怡已经是古丘市颇具实力的地产商了。有几次戚雅瑜参加的场合原本说有刘佳怡，刘佳怡却因故没去。戚雅瑜意识到刘佳怡可能在回避自己，以后就淡了。后来罗遥为了让罗远进文化局，才邀请几个同学一起请戚雅瑜，这才和刘佳怡再次见面。
看到罗遥的建议，戚雅瑜实在找不出拒绝的理由，就说，罗遥那你看着办吧。
放下电话，她就后悔。只好给家里打电话。家里只有母亲戚少芳（也就是老西施）一人。妈妈一听她不回，急了，说：“兰妮（雅瑜的乳名），晚上还有事呢，你怎么就不回呢？”
戚雅瑜说：“有什么事？现在说。”
妈妈就吞吞吐吐地说：“还是晚上见面说吧，你别喝酒。”
刚放下电话，罗遥又打来电话，说都约好了，安排在锦绣华天，晚上八点808房间。
“牛吧？这是刘佳怡安排的。”罗遥说。
戚雅瑜说：“你什么时候也牛一把给我们看看。”
罗遥说：“我这个人境界高，把牛的机会都留给你们，我管吃牛肉就行。”两人又贫了一阵，一下午晃晃荡荡就过去了。戚雅瑜习惯地冲窗户向下看了一眼，司机齐小武已经把车停好，正站在门前和其他司机聊天，就收拾了一下下楼。正好碰上傅晓平也下楼，看见是戚雅瑜，她忙闪到一边，让局长先过。
戚雅瑜怔了一下，问：“明天的检查通知你了吗？”
傅晓平有点茫然：“没有啊，没人通知我。什么检查？”
戚雅瑜说：“明天上午八点准时结合，对全市文化市场进行抽查，主要是盗版书籍和淫秽书刊，别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