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婚姻,我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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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 3·良辰讵可待

猛烈的巨响之后又陷入了短暂的沉寂,徐梓铠疑虑万分地慢慢踱步到洗手间门口。就在他正在迟疑是否应该敲门之际,门却突然被打开了。

沈念漪迎面闯入了徐梓铠的视线,还伴随着洗手间此时大片的氤氲水汽,这是婚后第一次,他如此细致地看自己的妻子。

刚沐浴完的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丝绸吊带睡衣,外罩了一件相配套的睡衣披肩。微湿的中卷发还来不及吹干,随意披散,透着慵懒的气质;胶若凝脂的皮肤在昏黄的灯光下,朦胧旖旎;尤其是若隐若现的优美锁骨,让他心头猛然一动。

“你……回来了。”面对着徐梓铠认真审视的闪烁目光,沈念漪脸颊顿时羞红,下意识地默然低头,局促不安地率先打破了沉寂的对视。

她轻声地问询,语气柔软得似要把他融化。

“嗯。”徐梓铠低声地应了一句,一时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的,他回来了,只是从她的话语里,他却听出了几丝委屈,让他不禁感到隐隐的动容。

大多是她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他不是开会就是还在应酬,忙得不可开交,所以不方便接她的电话,只是草草地回了几个字的短信,粗粗地向她做了交代。

她无一例外都会得体懂事地回复“你忙吧,先不打扰你了。”唯独今晚,她回复的内容里有了变化。

“你今晚可以回家一下吗?”她用了可以,她是他的妻子,却用了这样小心翼翼探寻的语气,明明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却做得如此唯唯诺诺,让他感到于心不忍,莫名惭愧。

“你……还没吃饭吧……你想吃什么?我去做。”气氛再次因为沉默变得些许尴尬,沈念漪又一次轻声细语地开口问他。

娇小的她,只能勉强构到他的肩膀,所以她只有仰头,才能细细端详他的神态表情。

“随便。”徐梓铠一如既往言简意赅,后来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又加了一句“都可以,我不挑食。”算是默许了她可以任意做主。

“好。”沈念漪应了一句,然后微微侧过身,轻轻舒了一口气,快步离开了卧室,没有让他看出任何的异样。

她没有告诉他,自己刚才在浴室,因为听到动静,兴奋他终于回家了,匆匆走出浴缸,却不小心重重摔了一跤,膝盖狠狠撞到了冰凉的瓷砖,钻心得痛。

只是她什么都没有说,没有告诉他自己刚才滑倒了,也不打算跟他交代今天自己所有狼狈的遭遇。

她不想要让他看到自己的软弱,她知道他应该是喜欢坚强的女子,所以她努力在他面前独立自主。

她愿意为了他,让自己变得更好,变成他喜欢的样子,所以她会费尽心思,去揣摩着他的心思,去迁就他,竭力经营好他们之间来之不易的婚姻。

厨房油烟机的声音,此时显得格外生动,沈念漪娴熟地从冰箱里拿出了鸡蛋,打散,然后把冷饭倒入锅里,最后再倒入搅拌好的蛋,轻轻翻炒起来。

锅铲虽然不重,但翻炒的时候还是无意间牵动了肩头的瘀伤,让她感到隐隐作痛,只是她的嘴角却噙着笑意,只要是为他做的事,她都觉得甘之如饴。

依稀记起大学时那次午夜梦回,和徐梓铠分手的后遗症来得格外强烈,不禁让她嚎啕大哭,惊动了父母。记得母亲当时哀婉痛惜地问她,到底是怎样的男子,让她伤心难过成这样。

她哭得撕心裂肺,难以成言。后来母亲语重心长地告诉她:“如果你很爱那个人,那就要不顾一切地妥协,让他不愿意从你的生命中离去。只是我们却不忍心看你在爱里受委屈。”

徐梓铠,不是有多爱,只是忘不了爱,所以我一点都不怕自己委曲求全。我就是那样不顾一切地想要和你在一起。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都义无反顾。

就在沈念漪思绪游离之际,厨房突然弥漫起了一股焦味,她这才恍然惊醒,立刻手忙脚乱地关掉了煤气灶。

当她随即慌乱翻动炒饭之时,贴近锅附近的饭散发着很大的焦味,不免让她感到一阵沮丧和挫败,不禁暗暗抱怨自己在烧菜时胡思乱想,不够全神贯注,连这么简单的蛋炒饭都被自己搞砸了。

沈念漪一边这么想,一边还是勉为其难地把饭盛到了碗里,她把锅里上面没有焦的盛到了一个大碗里,而其余的都装进了自己吃的小碗里。

把两碗饭端到餐桌之后,她又打开了空空如也的冰箱,努力找出了一些腐乳、榨菜、菜瓜之类的配菜,努力不让自己和徐梓铠难得的一顿晚餐太惨不忍睹。

当沈念漪在餐桌摆好碗筷之后,徐梓铠也正好姗姗而来。

刚沐浴完的他一身清爽地走过来,178高瘦的他,即使褪去了稳重优雅的西装,只穿了一条宽松的米色卡其裤,套一件夸大的白色休闲t恤,拖着一双人字拖,却依然还是风度翩翩。

他一边走一边还用干毛巾擦拭着稀松而又湿漉的黑色短发,整个动作随心所欲,却举手投足散发着让她痴迷的无尽的魅力。

“不用忙了。”徐梓铠走到餐桌旁,随意地把毛巾挂在了椅子上,然后悄然坐定,自然地招呼了眼前还站着的沈念漪。

无论何时,沈念漪都能感受到他的气场,何况此刻的他离她那样的近,身上好闻的男性气息,让她莫名心醉。

“哦……好……因为没来得及准备菜,所以只做了炒饭……你将就着吃。”看着餐桌上甚是简陋的饭菜,她像个犯了错的小媳妇支支吾吾地对他抱歉。

“没有,挺好的,吃吧。”徐梓铠没有抬头,只是顺其自然地拿起了筷子,也许是此时肚子正在大闹五脏庙,看着眼前金灿灿的炒饭,他不禁食欲大振,很快便狼吞虎咽地开动了。

“嗯。”沈念漪看着他大口大口地扒着炒饭,就着榨菜、萝卜干吃得不亦乐于,心中总算如释重负,轻轻舒了一口气,这才默默地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拿起了筷子。

沈念漪心不在焉地用筷子搅动自己面前有些焦掉的饭,勉强地扒着,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瞟向那个此刻吃得大快朵颐让她怦然心动的男人。

这样的同桌吃饭,她已经在心中望眼欲穿期盼了那么久。

结婚前夕,沈念漪就立志要做一个贤妻良母,于是也曾满腔热忱地买了一堆大鱼大肉,钻进自家的厨房,拿出网购的几本菜谱,开始一道一道地琢磨实验。

至今她还能回想起自己一手拿锅,一手拿铲劳师动众的样子,心中一阵轻笑。也不知道是在厨房苦心钻研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浪费了多少食材,用莫清浅的话调侃,就是“念念,你煮个菜真的比人家生个小孩还麻烦”。

可喜的是,经过一番纠结之后,她还是能把那些家常菜烧得有模有样了。

只是可惜,新婚之后,她却没有机会做给他吃,一次也没有。

对于经常出差加班,朝九晚五陪客户,又时常有各种理由不回家的徐梓铠,自然是没有机会尝她的手艺。而难得的这一次机会,却被她搞得一盘散沙,沈念漪的心中不免懊丧不已。

席间无话,也许是两人都不甚习惯这样的独处,虽近在咫尺,却无言以对,无话可说。

即使很多次,沈念漪心中酝酿许久的话已到嘴边,比如那些轻描淡写的天气或者无伤大雅扯淡的段子,只是无意间撞上他的眼神,她就一句都说不出来。

他们的相处模式真是尴尬得可笑,夫妻之间的熟络竟需要插科打诨的闲聊去支撑,言不由衷,形同虚设,倒不如彼此缄默。看着他吃得那样专注,她倒也接受了这样的静默。

其实能这样看着他,只要能和他在一起相处,她就觉得自己可以坦然面对世间所有的苍老。

十几分钟之后,徐梓铠终于心满意足地放下了碗筷,默默地从餐桌上抽出一张纸巾,擦拭了嘴角,然后起身。

沈念漪自然觉察到了他一系列的动作转变,还来不及把嘴里的饭咽下去,便随即跟着起身。

“吃完了吗?”徐梓铠瞥了一眼沈念漪,低声询问。

“哦,好了。”她顺其自然地应了一句。

即使,她并没有吃多少饭,因为整顿晚餐都是看着他津津有味地吃,所以她吃得心不在焉,但看他吃得一干二净,她也早已兀自满足。

“那收拾一下吧。”说着,徐梓铠没有再看沈念漪,只是在她诧异的眼神中,开始亲自动手收拾起了桌上的残局。

“我来收拾就好。”回过神来的沈念漪义不容辞地夺过了徐梓铠手上油腻的碗,坚决地扼杀了他下一步的动作。

“还是我来吧……你烧菜我洗碗……很公平。”徐梓铠不以为意地说着自己的理由,继续手上的动作。

“真的不用,我来就好。”沈念漪忙不迭地再次阻拦,执意不肯让他动手。

也许是一时情急,她穿在里面的吊带睡衣领口大开,洁白的肌肤若隐若现,尤其是胸前呼之欲出的一片旖旎,不慎尽入他的眼底。

他的身体第一时间就有了反应,一种本能的灼热顿时在全身蔓延开来,这样不经意的**,的确很让人销魂,而他,也只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似乎看到了他眼神里微妙的闪烁,她立刻反应过来,急急放开了阻拦他的手,下意识地怀臂遮掩着胸前。

“叮铃铃……”就在如此尬尴之时,徐梓铠的手机铃声震耳欲聋地响起来,这才缓和了两人此刻的面面相觑。

“我去接个电话。”徐梓铠甩甩涌上来的邪念,快速拿起手机,转身的瞬间按下了接听。

“喂,妈。怎么了?”他一边接电话一边慢慢撤离了餐桌。

看着他毕恭毕敬的接电话姿势,沈念漪好不容易舒展的的心又再次紧张起来。

是的,她已经猜到了这个电话是谁打来的,毫无疑问是自己的婆婆,他的母亲许芸飞。

只有她的电话,才能让他有这样如临大敌的阵势,变得小心翼翼一丝不苟。这种气势的压迫,她也毫无例外体会得淋漓尽致,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的婆婆是一位退休的公务员,而她的丈夫,也是政府的某退休高官老干部,所以从这方面,她完全有趾高气扬的资本,去俯瞰即使家境优渥却完全无官职背景的沈念漪的家庭。

所以第一次见面,许芸飞也真的不遗余力、毫不客气地发挥了自己高高在上的优越感,硬是把她单独留下来,从三从四德谈到妻从夫纲,又从贞洁烈女谈到夫唱妇随,让沈念漪不得不承认,中华民族曾经熏陶女人的那些美德教化原来被继承得那样深入骨髓。

事后,沈念漪把这些教育原原本本复述给莫清浅听,惹得她顿时捧腹大笑,乐得合不拢嘴,忙庆幸自己的公公婆婆都在国外定居,让她感到毫无压力。

在婆媳矛盾日益僵化的当今社会,一个女人嫁人,嫁的远不是一个男人那么简单,她嫁的,或许是一整个家族。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沈念漪的婆婆许芸飞,就像是很多家庭伦理剧里的婆婆一样,对她三申五令,不厌其烦地教导她做徐家的媳妇的家规。尤其是“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更是最基本的条件。

因此家里的一切家务,都要由沈念漪独立承担,这是婆婆对她再三告诫的。一向宠爱独生子的许芸飞,怎么会舍得自己的宝贝儿子去做女人干的活。

或许在每个母亲心里,自己的儿子,永远是最完美的,就好像是她们精心打磨的工艺品,不容任何人亵渎,这恐怕就是所有母亲对儿子溺爱的通病吧。

而沈念漪,自然是唯唯诺诺地答应了许芸飞所有有理或是无理的要求,是的,既然她抱着势必要嫁给他的决心,这些要求,完全不能成为任何的障碍。

所以,即使自小也是在家被众星捧月,呵护在手心,完全十指不沾泥的沈念漪,还是在婚前跟着母亲学习了所有该料理的家务。

“船到桥头自然直”,以前她的母亲还总抱怨她做事温温吞吞,不擅持家,只是现在,她倒也做得有板有眼了。

有些事,不是不肯做,而是要看为谁做,也只有徐梓铠,能够让沈念漪放下所有的架子,亦步亦趋地迎合他所有的要求。

“好的,妈,我知道了,我有空会带她回来的。”徐梓铠一边接着电话,恭敬应和着母亲无休止的唠叨和交代,眼神却早已跟着沈念漪转移到了厨房。

只见那个身形单薄的小女人,此刻正勤勤恳恳地洗碗,因为背对着他,所以他看不到她的神态表情。

但从刚才她所有的反应,都明显让他感到她的亦步亦趋,唯唯诺诺,完全是典型的小媳妇模样,让他感到不可思议。

记忆中的沈念漪,安静而优秀,何时她,竟然会变得那样没有个性,委曲求全,予取予求了。

徐梓铠的眉头不自觉地紧锁,狭长的眼眸波动,看着个子不高的她吃力地把碗盘一个个放进碗柜,想要上前,却感觉自己的脚像灌了铅,步履维艰。

他们似乎一点都不像夫妻,反倒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轻微的叹息湮没于黑色的布景中,应和着窗外漆黑的夜空。